家宴

　　去年这个时候，我跟着采访中认识的郭彩霞去乡下老家参加一场特别的家宴，那天，郭彩霞71岁的姑父正好过生日。
　　但家宴的主角并不是姑父，却是郭彩霞的大哥——因为年轻时钻牛角尖、思想偏激、说话有些过火，家人眼中稳重的大哥“被精神病”了。14年里，郭彩霞想过各种办法把大哥救出来，却没想到网络让大哥的命运在几天之内发生了改变。
　　大哥终于来了，穿着弟弟给买的新袄子，一条靛蓝色西裤，一双棉皮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刚坐下来，亲戚们就过来打招呼。他接过一杯茶，马上被烫着了。他不知道一次性塑料杯这么软、这么薄，轻轻一捏，热水就扑出来洒在手上。他低下头，悄悄擦掉手背上的水，再像端一只碗似地小心翼翼拿起杯子，这才喝下了茶。cgcsFEqGxiycYuY6apBqYg==
　　村里的变化比他想象的更大。“二姐家的房子修得真漂亮！”4天前，大哥刚从精神病院回到县城，就在感叹县城的变化，“就跟大上海一样。”这个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14年时光的50岁男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吃饭的时候，一直有人往大哥碗里夹菜。他吃得很欢，还不小心把一只大蹄膀掉到了地上。他主动给每位长辈敬酒，五十多度的酒，喝几口就沉默一小会儿。突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纸巾，撕了一半伸手递给桌对面中风的老父亲，“爸，把鼻涕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