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精英在乡村公共事务中的角色与功能——以华中地区L村为例*

尹广文

村庄精英在乡村公共事务中的角色与功能
——以华中地区L村为例*

尹广文

(河北联合大学文法学院,河北唐山063009)

村庄精英是一群内生于农村社区共同体内的不同资本拥有者,他们以社会环境为背景,以个人能力和条件为支撑,以农村的自然和人文空间为表演舞台,在村庄权力互动结构中居于承上(国家)启下(村民)的中介地位,构成了村庄权力互动的交叉点和结合部。通过对村庄精英的角色和功能的分析,有利于更好地理解村庄精英在农村的权力结构功能的发挥。通过实地考察湖南省岳阳市L村中的村庄精英在丧礼仪式中的具体运作和所开展的工作,来探讨他们在乡村公共事务中的角色及功能,以便在农村社区建设中更好地发挥村庄精英的作用。

村庄精英;公共事务;角色与功能

近代以来,在乡村社会中,村庄精英都是比较有影响力的人群。他们一直活跃在我国农村的舞台上,在农村社会生活和社区建设中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对于国家,村庄精英是政策的积极响应者,国家颁发的每一项政策都需要由他们来执行和实施;对于农村,村庄精英是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领头羊,他们在农村社区中占有优势地位,往往能利用自己的优势资源使自己在经济上保持领先地位,从而带动其他村民不断进步。可以说,在村庄权力互动结构中,村庄精英居于承上(国家)启下(村民)的中介地位,构成了村庄权力互动的交叉点和结合部。因此,对村庄精英的分析有助于我们全面解构、透视村庄权力运行的全景,了解中国底层农村政治的动态和主要层面,进而把脉整个国家与社会权力的相互作用,为乡村社会治理提供借鉴和参考。

1 农村社区中的村庄精英

对于村庄精英的定义,各个学者是见仁见智。社会学家帕累托曾将社区精英定义为社区中那些具有特殊才能、在某一方面或某一活动领域具有杰出能力的社区成员,他们往往是在权力、声望和财富等方面占有较大优势的个体或群体[1]178。据此,我们把村庄精英定义为在农村社区中比一般成员拥有更多优势资源(经济、权力或社会关系)和个人能力(包括知识和为人处世的能力),并因此而为社区做出某种贡献,进而具有某种权威、能够对其他成员乃至整个农村社区结构产生影响的社区成员。

按照马克思·韦伯的财富、权力和声望三位一体的社会治理授权模式,我们可以把村庄精英分为以下三类:

1)传统型精英。“如果一种统治的合法性是建立在遗传下来的(历来就存在的)制度和统治权力的神圣的基础上,并且也被相信是这样的,那么这种规则就是传统型的。统治者(或者若干统治者)是依照传统遗传下来的规则确定的,对他们的服从是由于传统赋予他们的尊严。[2]265”在农村社区中,传统型精英一般是指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陆学艺将他们界定为:“那些在重大的民间活动场合充当组织指挥者的社区成员。[3]182”传统意义上的村庄精英主要从事文化礼仪活动,如撰写楹联、对联,主持婚礼等。

2)卡里斯马型精英。卡里斯马是指一个人所具有的非凡的品质和特殊魅力。如果一个人“被视为天分过人,具有超自然的或者超人的,任何其他人都无法企及的力量或素质,或者被视为神灵差遣的,或者被视为楷模,因此也就被视为领袖。[2]273”在农村社区中,这类精英一般指村里的私营企业家和经济能人。改革开放以后,这类精英发展很快,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内迅速壮大了起来,并且在农村社区中逐渐占据有力地位,影响也在不断扩大。

3)法理型精英。这类精英依据法律或正式的行政授权而对社会事务进行管理。马克斯·韦伯认为:在法理型治理下每个人(包括领袖和官员)的行为都要受到法理的约束,官员的权力是法理赋予的,上级对下级发号施令也必须受到法理的约束,下级服从上级并不是服从他个人,而是服从非个人的制度[2]286。在农村,法理型精英一般是指村干部,他们在农村中拥有最多的政治资源,是国家农村基层的管理者,是国家权力在农村社区的执行者。政治精英的存在,一方面使国家的政策得到落实,另一方面使村内存在的问题也可以得到及时的发现并予以解决。

2 村庄精英在L村公共事务中的角色与功能分析

L村位于湖南省东北部,处汨水、罗水上游,其东与江西省修水、铜鼓县交界,北与湖北省通城县和本省岳阳县相连,南与浏阳市接壤,西与长沙县、汨罗市毗邻,是一个四面环山、地处山谷的小村庄。近十几年来,L村经济社会发展很快,它的发展模式大致如图1所示。

图1 L村经济社会发展模式

在这一发展模式中,村庄精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L村的村庄精英大致由以下人员构成:

成员1:李X,村长,主要负责组织村内的公共事务和公共建设,比如近几年的修水泥路、建村级活动中心等都是由他策划和组织的。

成员2:张X,初中文化,前几年在外打工赚了一笔钱后便回村开办了一家木材加工厂,现在年收入达20来万元。村里的各类公共建设和公共事业,他都捐资支持。

成员3:李亲X,73岁,主要为村民操办各种红白喜事,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并以此为乐。对于村规习俗等了解颇多,受到村民们的推崇。

成员4:李举X,42岁,高中文化,经常在各种红白事中担任内陪料,负责管理账房。

成员5:李时X,51岁,高中文化,经常在各种红白事中担任外陪料,负责来客的接待工作。

成员6:李图X,53岁,高中文化,经常在各种红白事中担任礼生,负责各种文书和楹联的撰写。

以上这些村庄精英成员分别在不同的领域占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资源,并且他们借助这些资源在农村公共事务和公共建设中发挥着各自不同的功能,进而影响着农村社区的发展和进步,如表1所示。

表1 L村中村庄精英的类型及功能

下文以具体的丧礼仪式为例,来探讨村庄精英在乡村发展和公共事务中的角色扮演和功能发挥。

生老病死,从古至今都被人们尊崇为人生的大事,予以浓重的庆典,从而形成了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地方性特点的风俗习惯。在农村社区,人们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更加重视丧礼仪式等传统仪式。虽然随着经济文化的日益发展,社会文明程度的逐渐提高,人们对很多传统仪式的程序不断进行了简化,但是在对老人丧葬仪式上仍然是多沿袭古制。

在L村中,当一个家庭有老人去世时,家人就要聚集起来开家庭会议,初步商量丧事的有关事宜:丧礼进行天数、多大排场、请谁来主持等等。商定的结果基本都是请村里的李亲X和村长李X来共同主持和安排整个丧礼(叫做“主陪料”),因为他们两人在村里威望很高,辈分也比较高,而且经常在村里帮别人操办各种红白喜事,有相当丰富的经验,配合得也很默契。主陪料请来后,就会召集东家的主要负责人员商定相关事宜:丧礼的天数、排场的大小、酒席的桌数、亲戚来客的招待、请厨师、请法师等等。这些事宜商定之后,主陪料就开始组建其管理集团,主要有采购、内陪料、外陪料、礼生等。物品采购一般由张X担任,因为他认识的人比较多,门路也比较广;内陪料一般由比较细心、文化水平较高的人来做,负责经济方面的管理,包括账房的进、出账,来客礼金等的接收、登记等,在L村一般由李举X担任;外陪料主要负责来客的接待等工作,要懂得礼节和礼数,在L村一般由李时X来担任;礼生负责各种文书和楹联的撰写,要求文化水平较高,字写得漂亮,一般由李图X担任。通过访谈发现,他们这个管理集团相当稳定,每次仪式的成员基本都不变,村里的红白事基本上都由他们这个集团负责。

主要负责人确定以后,他们就各自开展工作了,比如:礼生开始撰写通文、楹联等,通文写好后就及时派人付报,通知死者亲属;主陪料这时就要组织村里过来帮忙的人们进行各项准备工作,如搭建灵堂,贴楹联,租借桌椅餐具,购买所需货物等。

准备工作都做好以后,就开始起事,法师开始做法事,丧礼仪式正式开始。内陪料坐阵账房,其下一般还有两到三个人负责具体事宜:一个负责登礼、进礼,一个负责回礼等,内陪料主要负责其他

图2 L村丧礼中各个精英成员执事图

方面的进账、出账,兼统筹整个账房。外陪料统筹客人接待工作,其下边一般有八到十个人负责具体事宜:两到三个人负责引客。他们把来祭拜的客人从大门口引到灵堂前祭拜,并负责主持祭拜仪式,之后将客人引到餐桌处就餐,并根据客人的亲疏远近安排座位;六到七个人负责站班接客。他们主要由东家的人或是与东家同属一个房朝(当地一种宗族的叫法,同一个宗族即叫同一房朝)的人构成,且这些人分属四个不同的辈分,根据前来祭拜客人的辈分,由与之同辈的人进行回礼;外陪料负责这些人的统筹安排和管理。礼生主要负责相关文书的撰写等。主陪料主要统筹人员的安排等,比如安排五到六个人负责传菜,三到四个人负责洗碗,派人去商店取货以及死者下葬时安排八个金刚等等。由于这些人员都是自发来的,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主陪料要时刻注意人员的统筹安排;如遇到特殊情况时,主陪料要能够及时发现情况,并处理好情况。

L村丧礼仪式中各村庄精英的负责事项如图2所示。通过这些主要负责人的通力合作协调,使得整个丧礼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着。丧礼结束后,东家人要叩谢这些主要负责人。

在整个丧礼过程中,这个主要负责集团就由村庄精英构成,他们在整个丧礼仪式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他们既作为代理人替东家负责整个丧礼仪式的安排和主持工作,又作为丧礼仪式的策划者对整个丧礼活动进行详细的计划和安排,从而使得丧礼过程能顺利进行。同时,在整个丧礼仪式中,村庄精英又作为组织者将许多单个、独立的个体组织协调起来,根据各人不同的特点安排不同的事务,使得每个人都做到人尽其用。

3 结 论

村庄精英在村庄集体活动中对公共资源的分配、对公共权力的行使以及其中逐渐成型的权力运作模式,不仅考量着他们自身对所扮演角色的理解,而且其本身也在社区居民对其角色的期待中得以改进和完善。我们可以通过对以上丧礼仪式中村庄精英的分析来探讨其在乡村公共事务中的角色扮演和功能发挥。

3.1 农村社区的组织者和管理者

在农村,农民之间联系松散,每个人都以家庭为中心,这样就容易形成狭隘的家庭观念。但农村中许多公共事务的处理都需要村民们集体来完成,同时乡土社会的生活是富于地方性的,村民们各自保持着自己的社会圈子。社区内部是一个熟悉的社会(即所谓的“熟人社会”或者“半熟人社会”[4]76),村庄精英是社区公众人物,是村民共同的熟人,这使得村庄精英对社区的组织和管理成为可能。

此外,村庄精英自身的品行和能力是其成为社区管理者的决定因素。第一,村庄精英大都是品行正直的人,他们能从大局出发,以全体村民的利益为重,获得村里人的认可和信任。第二,村庄精英大都有良好的经济实力或社会地位,在他们的周围聚集着一批村民和仰慕者,精英对村民的影响非常直接和有效。第三,村庄精英有组织协调能力。他们经验丰富,思想先进,视野开阔,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和号召力,在村庄外拥有一定的资源,具备对村庄事务的组织协调能力。村庄精英凭借自己的组织和管理能力,使得整个农村社区从一盘散沙向良性发展。

3.2 资源的拥有者和行动的动员者

吉登斯认为:资源是权利得以实施的媒介,是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具体行为得以实现的常规要素,它包括支配性资源和权威性资源[5]342。村庄精英在带动社区发展的过程中主要以开展权威性资源的整合为主。传统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造成了乡村社会联系松散(尽管血缘、地缘网络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总体上联系不紧密),这就需要强有力的领导者进行资源的整合。村庄精英依靠自身所具备的政治、经济和社会优势,运用在社区内拥有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积极开展资源的整合,是农村社区发展过程中进行社区资源整合的核心人物。

3.3 连接社区和外部网络的中间人

社会关系网络是资源流动和共享的主要渠道,农村发展只靠内部资源的整合是不够的,还需要连接村庄外部的资源与社会网络。村庄精英在社会关系网络中占据有力地位,拥有较多的社会资本。更重要的是,他们能提升整个社区的社会资本存量,整合村庄的内部资源与外部资源,同时也增加了村庄对外部资源的吸引力,使村庄社会资本得到提升。在农村社区发展中,村庄精英不断地提升社会资本,在拓展自己网络的同时,也在拓展他人的网络,扩容整个社区的社会资本,使社区的关系资源更加丰富,把社区及社区的其他个体推向更大、更开放的社会网络中。

3.4 连接国家与基层农民的桥梁

村庄的社会精英在村庄正式组织中占据领导职位,往往集村中的党政企大权于一身,对内联系村民,对外联系政府,是村民与政府之间的桥梁和纽带。村庄精英中的村干部群体认真贯彻实行国家的各种政策,执行各种法律法规,使得国家的政策得到落实;同时,他们来源于农民,作为社区居民利益的代表,及时发现村内的问题和村民需求,并向上级部门及时反映村民的心声和要求。

[1]维尔弗雷多·帕累托.精英的兴衰[M].刘北成,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2]马克思·韦伯.经济与社会[M].林荣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3]陆学艺.内发的村庄[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4]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三联书店,1985.

[5]安东尼·吉登斯.社会的构成[M].李猛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

Roles and Functions of Village Elite in Public Village Affairs——A Case Study of Village Lin Central China

Y IN Guangwen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Law，Hebei Polytechnic University，Tangshan 063009，China）

The village elite consist of different cap ital owners in a rural community.Their background is their social environment， their capacity and conditions are their support， and their stage is the rural natural and humanistic space.In the interactive village power structure，they are bearing the status of the intermediary，and are the intersection and combination.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ir roles and functions，the paper aims to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village elite.On a field trip to Village L，Yueyang，Hunan Province，I investigated their operational roles and specific work in a specific funeral in order to exp lore their roles and functions in rural community construction in public affairs.

village elite；public affairs；role and function

C912.82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2.04.010

1673-1646(2012)04-0045-04

2012-04-23

河北省社科基金立项课题:“社会治理理论与实践研究”(HB 101SH 132)

尹广文(1979-),男,讲师,硕士,从事专业:农村社会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