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软权力化:社区治理的逻辑理路

2012-12-22 15:22
理论导刊 2012年7期
关键词:权力社区精神

郝 建

(中共贵州省委党校,贵阳550028)

社区治理的实质是建立在市场原则、公共利益和认同之上的合作,通过认同的力量所形成的治理,是社区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社区认同的关键是社区主体对社区的文化认同。社区文化认同是社区治理最可依靠的力量和资源,是社区治理使命实现的关键。但社区文化并不会被自然认同,因为社区文化是一种软实力并不是一种软权力,只有社区文化从一种可能性的潜在软实力状态转变成一种实在的现实的软权力状态即社区文化软权力化,社区文化才能被普遍认同,社区文化软实力才能发挥其应有作用。从文化软权力化的视角来探析社区治理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社区文化认同:社区治理使命实现的核心

社区治理是指“以社区地域为基础,政府、社区组织、居民共同管理社区公共事务的活动,它体现为社区范围内的不同主体依托各自资源而进行的相互作用模式”。[1]社区治理的实质是建立在市场原则、公共利益和认同之上的合作。通过认同的力量所形成的治理,是社区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直接影响社区治理所必需的组织和制度的建设。因为一种认同的形成对于治理来说具有提升认同对象(如公共权力、社区制度和公共部门)的合法性基础和权威力量及强化认同主体(如社区居民)的角色意识的双重效用。因此,美国学者曼纽尔·卡斯特认为:“在我看来,在建构社会时,每一种认同建构的过程都会导致一种独特的结果。合法性认同产生公民社会,也就是产生一套组织和制度,以及一系列被结构化的、组织化的社会行动者,这些社会行动者同时也再生产出合理化其结构性支配来源的认同。”[2]无论从我国社区治理政府组织与社区组织、社会组织以及社区主体力量的来源看,还是从社区治理的社区权力主体多元化、社区治理手段和方式多样化、社区治理参与性、网络化特征看,都要求政府、社区组织和居民等多元主体共同承担社区建设的责任,共同治理社区公共事务,共同建立合作与互惠关系,培育社区居民的共同价值观念和互助、互惠的精神,保证社区制度有效运行和社区主体获得自由、平等与安全。而这些治理使命的实现必须建立在主体对社区认同的基础上,所以基于认同所形成的治理是支撑和实现社区治理的基础。

社区认同的关键是社区主体对社区文化的认同。文化对社区治理具有决定性的价值和意义。任何社区治理都必须有文化基础,文化资源与文化能力的强弱直接决定着社区治理能力的强弱。社区文化建设的目的是要发挥社区的文化功能,通过对社区居民的教育、陶冶、塑造来发挥其对社区发展中各要素的支配力和影响力,以便影响、塑造、教育和完善社区人,不断增强社区文化力,为社区的发展提供内在的动力。社区文化认同便是社区文化建设的核心。社区文化认同是指对社区主体之间或社区主体同群体之间的共同文化的确认,是社区区域范围内主体对其文化的理解、接受和实践的文化心态,是一种特殊的心理状态。社区主体使用相同的文化符号、遵循共同的文化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它是一种可以将社区这个共同体中不同个人团结起来的内在凝聚力,它能够促进社区的治理和善治,实现社区制度创新,把社区所在地的各社团组织和居民很好地“组织”起来,“使他们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协同努力,充分利用社区资源,发挥各自的功能,改进社区的环境,解决社区的共同需求问题,最终取得社区经济与社会的协调发展。”[3]社区文化认同有利于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有利于倡导积极的价值观、人生观和行为方式;有利于对社区内存在的各种矛盾和问题给予解决与导向;有利于培养高尚的道德情操,不断提升社区群众的文化品位;有利于增强社区成员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有利于提高“社区综合竞争力”。因此,社区文化认同是社区治理最可依靠的力量和资源,是社区治理使命实现的核心。

二、文化软实力嬗变为文化软权力:社区文化认同的表征

社区文化是一种软实力但不是软权力。“软实力”是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在上世纪90年代初提出来的,Soft Power一词在我国也被译为“软权力”或“软力量”,但这三种译法在意义上是有差别的。实力或力量指已经具备的内在能力,而权力更侧重这种能力的外在表现,即权力的实现是要以获得一定成效为目的的主动行为。软权力是指与文化、意识形态和制度等抽象资源相关的、决定他人偏好的“软性同化式权力”。软权力是通过吸引力而非强制手段使他人自愿追求你所要的东西之能力,[4]它具有较大的非垄断性、扩散性和无形而深刻的影响力。约瑟夫·奈特别指出不能将产生软权力的资源等同为软权力。他提出任何力量都存在“投入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产出的悖论……无论何种形式,以资源来衡量的权力和以行为结果来判断的权力之间都存在着差距”,进而指出“文化资源并不等同于软权力,文化只是软权力资源的一种,因此文化与软权力之间还存在着转化问题”。[5]

文化从软实力向软权力转化即文化软权力化是有条件的。有学者认为文化的广泛传播是文化软权力化的前提条件。国内学者王沪宁认为,文化产生强大软权力的一个重要前提是文化要得到广泛的传播。他认为“文化的传播总是体现一种趋势,可以超国界传播,一旦一种文化成为其他国家和国际社会的基本价值或主流文化时,发源这种文化的社会自然就获得了更大的软权力”。[6]91李智从传播学的角度提出文化传播的主要途径就是借助大众媒介传播,他认为“因为大众传媒大容量、高速度、高密度的信息传输能使各种文化信息资源最大限度地得到展示和共享。可以说,大众传播媒介是文化传播最重要的媒介和载体,是推动对外文化传播最强大的动力”。[7]176郭洁敏从文化资源角度,提出了文化软权力化的三个主要条件:“其根本在于文化的先进性,本国的有效运用是其不可缺少的,资本强大的传播和辐射能力是其重要保障。”[8]56-57这三个条件从三方面分析了文化资源软权力化的条件,即文化资源本身、文化的传播以及文化主体的作用。文化资源是产生软权力的源泉之一,是文化软权力的根本。从文化资源本身的角度,约瑟夫·奈对能产生软权力的文化做出了简单的限定:“当一个国家的文化涵括普世价值观,其政策亦推行他国认同的价值观和利益,那么由于建立了吸引力和责任感相联的关系,该国如愿以偿的可能性就得以增强。”[5]11郭洁敏认为文化的吸引力来自于一国文化的先进性,而文化的先进性则表现在“一国拥有丰富的物质文化,以及符合时代潮流的精神文化”。[5]56

对社区来说,强大的社区文化是社区赖以生存并发展的内在驱动力,但社区拥有的这些文化资源仅是一种软实力,而不具备软权力的属性,只有当社区文化观念和价值取向在社区社会广为传播并为社区主体所普遍认同,社区文化资源才能成为一种软权力。反之,社区文化软实力就只保留于原来的资源实力状态,而没有转化为软权力,或者说,它只是潜在的、尚未实现出来的软权力。社区治理客观要求社区文化软实力的软权力化,因为文化的特殊价值和功能是实现社区治理的关键过程。这种治理是从人的心灵出发,通过心灵的滋养、精神的提升和心智的开发来调节和优化人们的价值观念、行为方式,规范人们的基本信念和原则。这种治理基于社区文化由软实力向软权力的演进和形成,它不是一个意识形态教化的过程,而是通过社区文化的认同来提升和促进社区治理的过程。这样的治理将文化、社会发展和文化发展有机统一起来,并彰显文化发展,强调通过文化塑造和文化整合来优化人们的认同取向与认同结构,提高权力、制度与组织的认同基础,为实现有效治理提供积极的推动力和支撑力。

从国内学者关于文化从软实力向软权力转化即文化软权力化条件的理论看,社区文化软权力化是社区文化认同的表征。当社区文化涵括并且推行社区认同的价值观和利益,则会对社区主体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和社区责任感。社区文化的吸引力和社区责任感来自于社区文化的先进性,而社区文化的先进性则表现在该社区拥有丰富的物质文化、共识的行为文化和规范的制度文化,以及符合时代潮流的精神文化。一旦确立、践行这样认同的社区文化,社区文化软实力将嬗变为软权力,社区文化软权力化的演进将得以完成、社区治理的目标将得以实现。

三、文化软权力化:社区治理的逻辑理路

社区文化软权力化的过程,就是社区实现有效治理的过程。将文化软权力化与社区治理有机结合,用文化软权力治理社区,使社区治理立足于文化软权力化之中,是实现社区有效治理的战略性逻辑理路。一般来说,文化可以分为表层的物质文化、浅层的行为文化、内层的制度文化、深层的精神文化等四个层次,每一层次都有其丰富的内涵。因此,从社区的功能以及社区建设的目的来看,社区文化软权力化应该包括物质文化软权力化、制度文化软权力化、行为文化软权力化、精神文化软权力化四个层面,这是其应有的逻辑理路。

1.物质文化软权力化:重视社区文化设施建设,培育社区特有物质文化。社区文化设施是社区文化认同的基本保障和物质基础,是社区文化认同的载体,是社区主体之间交流和信任的纽带,是主体与外在客体在心理上达到和谐统一的平台。物质文化是最直接、最容易感知的部分,直接影响人们的感性认识,具有形象性和生动性,能极大地影响到人心凝聚,是增强认同感与归属感的心理基础。物质文化的完善进程是软实力变为软权力的过程,就是物质文化软权力化的过程与目标。基于社区物质文化的重要作用,实现物质文化软权力化就要采取积极的措施完善社区文化设施。首先,政府有关部门要重视社区文化设施在社区文化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政府有关部门应把社区文化设施建设纳入政府的目标管理和社区建设的总体规划之中,社区文化设施的建设经费也要纳入政府的财政预算。同时要将社区文化设施建设作为街道社区干部目标责任考核项目之一,增强领导干部工作责任心,以保证社区文化设施建设工作真正落实。其次,要有效地整合社区文化资源,实现资源共建、共享。政府要采取有效的措施,积极协调相关单位的关系,改变行政分割造成的文化资源闲置浪费的状况,建立互利共赢的资源共享方式,提高文化资源利用率,变单位文化资源为社区文化资源,实现社区间文化资源的优化配置。最后,多渠道筹集资金,积极引导社会力量参与社区文化设施建设,以弥补政府投入的不足。

2.制度文化软权力化:加强社区文化制度建设,培育社区特有制度文化。社区制度是社区文化认同的规则内容,是对社区发展的愿景、价值、管理原则手段的规范化、明确化。它直接影响到社区运行发展,影响到社区居民的文化认同。社区制度是社区主体日常行为的准绳,又是精神文化的基础和载体。良好的社区制度催生优秀的制度文化。制度文化是为适应人类生存、社会发展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有组织的规范体系。社区制度文化是社区在长期的日常管理实践中逐步形成,为全体社区居民所认同接受的共同理念、群体意识等,并在社区日常行为活动中加以遵守。当制度成为规则时,本身就反映了文化价值和文化理念,当规则得到认同时,作为软实力的规则本身便拥有了软权力的属性,其践行的过程就是软权力化的过程。社区制度文化软权力化就是社区制度文化的建设目标和过程,是社区制度文化的认同过程。因此,在社区文化认同培育的过程中,我们可以通过建立、建全各种社区制度,创新社区管理制度,如成立业主委员会、制定社区自治章程、设计社区听证会制度、规范完善社区文明公约、建立具有优良传统和鲜明地域特色的文化活动管理制度等,以规范社区居民日常行为。还可以为了满足个体、群体、社区共同体多方面、多层次的需要,自发组建各类社区民间组织(或协会),通过改革使具有明显行政色彩的“议行合一”的社区组织架构向扁平化的组织网络转变,“平铺的组织资源,扩展居民交往的机会结构,并且激励着横向互惠关系的增生”。[9]这将为社区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自我约束提供新的组织制度支撑,这是一个长效的机制建设。

3.行为文化软权力化:激活社区的群众文化活动,培育社区特有行为文化。行为文化,是社区成员在交往、娱乐、生活、学习、经营等过程中形成的活动文化。反映社区的风尚、精神面貌、人际关系范式等文化特征。行为文化只有得到认同才能由潜在的软实力状态演化为软权力,行为文化软权力化的过程和目标的实现应以提升社区主体对社区和社区行为文化的归属与认同感为目的。因此,社区行为文化认同需要开展各种形式群众性的创建活动,这是培育社区行为文化认同的有效载体,也是社区行为文化软权力化的体现。从结构功能主义的角度分析,社区文化活动能整合社会资源,凝聚人心,具有社会动员、社会抚慰和社会整合功能。开展丰富的社区群众文化能够增加居民之间的感情交流。在现代社会中,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使人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人际间非功利、平等的人际交往越来越少,真诚的情感交流缺乏,不可避免带来了精神生活方面的孤独、寂寞与苦闷。社区的群众文化活动是一个良好的交流平台,激活它能有效增强人们对社区文化的认同,促进社会文明进步,维护社区的稳定。因此应重视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建设,大力开展丰富多彩的公益性文化活动,增强居民的公共精神和社区意识,形成融洽的社区人际关系,促进形成“团结互助、融洽和睦、文明温暖、协调发展”的良好社区文化。

4.精神文化软权力化:营造良好的社区文化氛围,培育社区特有精神文化。依据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m)理论,一个社区的身份是在社会“社会性地”建构起来的,而这种集体性的身份及其认同是由相关各方共享的“共有观念”(shared idea)或知识所建构的。共有观念对社区主体具有引导和规范力。社区精神文化软权力化就是社区精神文化的“共有化”。社区精神文化是指社区居民共同信守的基本理念、价值标准、职业道德和精神风貌,是形成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的基础和依据。社区精神文化作为软权力,其力量来自于认同。只有社区精神文化被广泛认同时,软权力才会产生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并且其认同越深、越广,潜在的软权力就可能越大。社区精神文化的认同过程就是社区精神文化软权力化的过程。在社区精神软权力化的进程中必须认识到社区文化软权力化一定是在既有文化资源基础上展开的。任何一个社区精神文化系统都是由许多地位不一样的精神文化特质构成的,有的为社区全体成员所认可和共享,是社区的主流精神文化或主精神文化;有的仅为部分社区成员所分享,属于社区亚精神文化;有的是与社区主精神文化相冲突的,属于社区精神的反文化。因此,社区精神文化确立的战略目标应当是:向社区制造和供给“共有(文化)观念”,从而按有利于该社区建设的方向引导和规范相关公民,确立其社区成员身份,塑造其社区偏好,定义其社区利益,支配其社区行为,最终达到在文化观念上影响和主导该社区的目的。为此,社区要积极地通过宣传力促本社区文化为社区成员所广泛接受和认同,从而上升和转化为全体社区成员共享的社区文化观念。一旦这些共有观念为社区成员所认同,就可以同化成员的思想观念,从而规范成员的社区行为。在建构主义范式的观照下,致力于社区文化软权力化战略就在于实现社区文化的社区“共有化”,使之成为社区社会的“共有文化”。社区精神软权力化需要日积月累的心理和情感积淀,需要做更多的启迪和导引。对社区价值观念要有意识地加以引导,自觉地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为统领,要通过建设使先进文化在社区中得到发展,健康文化在社区中得到支持,落后文化在社区中得到改造,腐朽文化在社区中得到抵制。

总之,社区治理核心是社区文化的构建,社区文化由软实力嬗变为软权力的过程即是社区文化软权力化。社区文化软权力化的逻辑理路是社区物质文化软权力化、社区制度文化软权力化、社区行为文化软权力化、社区精神文化软权力化。因此,将社区文化软权力化与社区治理有机结合,使社区治理立足于社区文化软权力化之中,应该是当今时代实现社区有效治理的战略选择。

[1]马西恒.社区治理框架中的居民参与问题:一项反思性的考察[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04,(3).

[2]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M].夏铸九,黄丽灵,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3]卢汉龙.“善治”从社区治理开始[N].文汇报,2006-03-20.

[4]约瑟夫·奈.硬权力与软权力[M].门洪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约瑟夫·奈.软力量——世界政坛成功之道[M].吴晓辉,钱程,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

[6]王沪宁.作为国家实力的文化:软权力[J].复旦学报,1993,(3).

[7]李智.文化软权力化的一种传播学解读[J].人文杂志,2008,(4).

[8]郭洁敏.论软权力的基础、条件及其运用准则——兼与陈玉聃先生商榷[J].现代国际关系,2006,(3).

[9]刘春荣.国家介入与邻里社会资本的生成[J].社会学研究,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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