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花儿香

李 清

每年五月，沙枣花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随风绽放，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四处荡漾，飘向田野洒向村庄也挤进了我的书房，那沁人肺腑的清新足以让人陶醉、迷恋。

端午节前后，家家户户都要采摘一束沙枣花插到花瓶里。有经验的人家还要把每一株花茎的根部用盐水泡过，再用火微微烧烤，然后添上足够的水，让花期能维持很长时间。还有人把采摘来的沙枣花插在自家门上，下班回来，大老远就能闻到喷鼻的香，打开房门，屋子里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温馨而又自然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习俗从古流传至今，很有点端阳节的味道。

人们赞美白杨的挺拔，柳树的飘逸，松柏的高洁和常青，对沙枣的赞美好像不多。尤其是对胡杨的赞誉，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说它活着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依我看，沙枣树比起胡杨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的足迹遍布新疆、甘肃、青海、宁夏、内蒙西部等大半个中国，是大西北除了杨、柳、榆、槐、胡杨、红柳之外的极其普通的树种之一。

沙枣树是西北特有的沙生乔木。耐寒、耐旱，不怕酷暑严寒不怕风沙袭击，任劳任怨从不争宠毫不张扬不图回报。虽然没有牡丹那么雍容华贵，但平凡而坚强是牡丹无法比拟的。它根系发达，能把深层的地下水分吸食进来，再艰苦的环境下也能旺盛地生长，无需精心呵护，在荒凉的沙漠里造就了它刚直不阿的性格。

就是这朴素而又高尚的品格，确定了它在大西北的特殊位置，自然而然地成了沙漠捍卫者，草原的保护神。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足以给广袤的沙漠带来丝丝凉意，给干涸的大地增加片片绿荫。对防风固沙保护植被调节气候净化空气维持生态平衡，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它不争宠，也不喜欢张扬，只默默无闻守候着沙漠、草场、平原、山岗。豪华的植物园里没有它一席之地，宽敞的马路边也没有它的位置。喧闹的都市里，花季少年、帅哥靓女、退休老翁、小商小贩，只是到了端午才想起了它，无情地索取，它从不吝啬也不悲伤。

我赞美它热爱它喜欢它，就是因为它甘于寂寞默默无闻甘于奉献不图回报的精神，喜欢它芳香四溢果实累累，自强不息哺育大地的高风亮节。它在我心中树立起的高大形象，至今毁之不去，渐渐地成了心中的偶像。自我懂事以来，就模仿着像它那样学习、工作、生活，像它那样勇于进取，像它那样对人处事，像它那样报效社会……

那金黄色的小花虽然只有四瓣，花蕊也小得可怜，但能结出极其丰硕的果实。到了秋天，红的、黄的、白的沙枣压弯了枝头，形成银绿色背景下的彩色景点，一簇簇一串串一片片点缀在黑河岸边，疏勒河畔，祁连山下，天山南北，贺兰山脉，戈壁滩上。衬托出大西北独一无二的特色风光，蔚为壮观。

它的果实富含多种维生素，肉质鲜嫩含糖量高，是西北劳动人民喜爱的食品。过年过节常常用它制作沙枣面油饼子，香甜可口，老少皆宜，是馈赠好友的点心之一。

到了秋冬季节，大雁、鸽子、麻雀、候鸟都到沙枣林里觅食，它会展开宽大的臂膀热情欢迎，无私地向大自然奉献丰硕的果实，播种爱情繁衍后代。

它的枝条长满了尖尖的、长长的、硬硬的刺，显示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那尖尖的硬硬的刺，想必就是自卫的哨兵，谁想欺负它，会被扎得遍体鳞伤，象征出西北汉子的秉性。

它的木质坚硬纹路华丽，弯弯曲曲的线条自然流畅。黄、白、橙相间的色彩对比辉煌灿烂，是制作家具的上好材料。早些年，人们把它当宝贝，专门用来装饰家具的表面，那天然的花纹再涂上透明的清漆，黄橙橙晶盈盈，亮得跟镜子一样。如果用它制作整体家具肯定结实耐用千年不朽。用它制作木地板，比起南方的竹子更加结实耐磨，庄重秀丽，使你的居室高贵典雅富丽堂皇。

据说，额济纳的胡杨林是世界之三，依我看，如果不是人类的砍伐破坏，沙枣树亦然逶迤连片。

沙枣对于我，有救命之恩。

还是上中学时的60年代，学校的农场就在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片碱滩，那里有成片的沙枣林一眼望不到边。同学们劳动一天，只能吃到一碗菜汤一个窝头。饿着肚皮的大伙晚饭后就出发了，女同学在外围放哨，胆大的小伙子就到菜地里拔萝卜，然后成群结伙到那原始的沙枣林采摘沙枣。

那是一个中秋节的夜晚。一轮明月宁静地挂在天宫，蔚蓝色的天空繁星眨眼频频闪烁。空气清新透明，大地辽无际崖，沙枣林一片寂静，树冠静静地凝固一动不动，像一幅巨大无边的油画镶嵌在沙坡上、天空中、月色下。只有月宫里玉兔在微笑，嫦娥舞动着舒缓的广袖频频招手，吴刚的桂花酒飘飘洒洒，向我们表示节日的祝福。

他们哪里知道人间正遭受一次史无前例的磨难，这里的少男少女们正食不果腹……

我们带足了偷来的胡萝卜，神出鬼没地围拢在沙枣林中的空地上。细心的同学还带上小提琴、手风琴，沙枣林里一场野炊篝火晚会马上就要拉开帷幕。

小伙子们当仁不让，一个个像猴子一样爬到沙枣树上，不一会工夫就采摘了好几十斤沙枣，分别装到事先准备好的用裤管缝制好的布袋子里。

女同学早就把胡萝卜洗得干干净净，加上红丢丢金灿灿又肥又大的沙枣，清澈透明的天然泉水，美味可口的野炊开始了。大伙围成一个圆圈尽情地享受，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这一顿晚餐酷似一桌丰盛的国宴。

晚会上，小伙子跳起了欢快的《苏联红军舞》，姑娘们歌声朗朗描述《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大伙儿心潮澎湃，在银色的月光下放声高唱：

是那山谷的风

吹动了我们的红旗

是那狂暴的雨

吹打着我们的衣裳

我们有火焰般热情

战胜了一切艰难险阻……

那是《勘探队员之歌》的旋律在沙枣林里回荡……

手风琴清脆嘹亮，小提琴缠绵忧伤，《敖包相会》在八月十五的夜晚，激情荡漾……

那个年代的人，对沙枣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就是它填补了食品的奇缺，拯救了无数生命，我们这些过来人深有体会。

我赞美它热爱它喜欢它，就是因为它不甘寂寞默默无闻甘于奉献不图回报的精神，自强不息刚正不阿的坚强性格，喜欢它芳香四溢果实累累，哺育大地的高风亮节。

忘不了啊！沙枣，我愿你万年常青，永不衰老。我愿你芳香四溢，青春永驻，留得美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