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探微
把单车停放在葱郁的香樟树下,心中涌动着莫名的喜悦。一抬头,“大家书店”门上最新一期《最小说》海报映入眼帘。看着精美的画面,瞬间心中又翻涌起一股酸涩。
我是大家书店的常客,每次懷揣希冀而来,总是手舞足蹈而归,满载着心仪已久的小说打心底里开心。从《麦田里的守望者》到《小王子》,从《泰戈尔诗选》到《夏至未至》,从《西决》到《东霓》,还有每期必买的,心爱的——《最小说》。每次回到家中必小心翼翼地揭开封皮,如饥似渴地翻阅着,恍兮惚兮,肆意享受阅读的快慰:满脑子舒卷美丽神奇的画面,满脑子都是性情迥异的书中人物。看完后总是爱不释手,放到书架,又拿起一本,又进入另一个美妙世界,和书中人物分享痛苦与快乐。
啊,此时我真羡慕起那个往昔的我。
那样率性读书的时节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我是奉命来买《数学学案》,而不是心爱的小说。
我已经升入高中,学习变得格外繁重。老师的苦口婆心,父母的喋喋不休,学校的条条禁令,像一个个紧箍咒,把我勒得难以喘息。小说啊,梦幻啊,早被冲退到爪哇王国了。说来够惨,已经有几个礼拜没有碰课外书籍,《最小说》被封锁在那该死的黑咕隆咚的抽屉里,任由书蠹肆意侵犯……
此时,我站在《最小说》的书架前,不由得停驻下来,熟练地从架上抽出一本来。浓浓淡淡的墨香袅绕过来,神思也一同跟着飘摇;封面上雅致精美的图片向我频频微笑,我恰乎不能自已。而在《最小说》的旁边,更要命的是柯艾的新书,我心中一阵狂喜,准备悉数收购。突然间,手中一沉,像触到一道电流,心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沉痛剀切地提醒着:高中生还能有更多时间任意挥霍吗?
理性提醒我,真的没有时间让我自由快乐地享受阅读了,没有更多的时光让我挥霍了。我无奈地把昔日的朋友一一放回书架,只能默默地看看书脊,像目送老友渐行渐远的背影,失落地游走到高中教辅书架前。
我在翻阅挑选教辅资料的同时,心情似乎也沉静下来。我想,要在往日,我或许会任性地买下心爱的小说,但现在我竟然能控制住自己激荡的心绪。难道我长大了,知道了自己肩负的责任,知道了学业前程的重要?难道我真的懂得放弃,懂得割舍,懂得了成长的代价……
意识如迷走神经,任意游走。突然间,我想到一次考语文仿句,我搜肠刮肚,搜遍脑海中的每个皱褶,只是搜罗出几枚可怜巴巴的干瘪词语,造出的竟是毫无生机、面目可憎的句子。这与以前那个作文每每获奖、写作任意挥洒的我简直是判若两人。现今的我,脑海漂浮的全是加加减减的数理公式,蠕动的尽是蚯蚓般扭扭曲曲的英文字母。理性逻辑渐然替代浪漫灵动,灰色晦暗肆意涂改着绿意生机……
变了,变了,我不再是原先的我了,也不能再变回原先的我了。我只能做一个门门功课优异的学子,而不能只是语文优秀的才女。
鼻梁上的眼镜变得沉重,我下意识地往上推了推。彷徨,纠结……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数学学案》,因为老师说,小说上的内容考试不考,数学试卷每道题最低分值就5分呢,得数学者得天下!
交钱吧,交钱吧,心鼓催促。瞥见身边一个小女生付了钱,抱着《最小说》,脸上流露出谦逊的喜色,似乎看到昔日我的幻像。此时,我静观一切,变得冷静,变得理智,变得世俗。
我彷徨在书架前,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很陌生。
踏车,似在逃奔,因为还有一堆作业要写,容不得更多的胡思乱想。
(指导老师:俞芳柏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