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无言 我画我线——陈白一的工笔画艺术

2012-11-24 05:43陈石虎
文艺论坛 2012年2期
关键词:线描工笔画技法

■ 陈石虎

如果说风格是一个艺术家的个性在艺术形式上的显现,那么陈白一的工笔画作品无疑是他纯真心境的真实写照。《小伙伴》、《共产主义战士欧阳海》、《闹元宵》、《苗岭欢歌》、《芙蓉花开》等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作品里,我们看得到浓烈的生活气息、丰富的艺术语言、崇高的艺术情怀,还有陈白一平和的生活心态。

身为湖南人的陈白一,血液里“刚劲、务实、敢为人先”的湖湘精神,是他在艺术上追求与探索的原动力。怀着一颗执着的心,陈白一跑遍了永乐宫、敦煌等各大石窟和藏画馆。长期的转移摹写,让他有了与古人对话的机会,从中总结得来的“以线造型手法”和“书法用笔”,成为陈白一在传统绘画中挖到的“第一桶金”。

丰富的语言程式始终是陈白一作品的主要审美价值,这不仅仅表现在传统技法的直接继承,更重要的是加之以发展,形成了富有传统精神而不失时代特性的“白一线描”。在线条组织和勾勒手法上,“白一线描”具有超出传统技法范围的语言程式,这表现在新的线形与用笔上。对于陈白一来说,传统线描已经没有办法满足革命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需求。不论是造型还是用线方面,新事物、新题材以及新的审美取向都向传统发起了挑战,传统的表现方式受到了一定的局限。然而瓶颈的出现也呼吁着新技法的诞生,就像陈白一所说:“传统工笔人物画是表现古人生活的,我们的工笔人物画应该表现今人生活。传统必须继承,但又必须创新。创新只能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离开传统的创新,必然面目全非。”基于这一点,陈白一在《共产主义战士欧阳海》、《任凭风浪起》、《闹元宵》等作品中大胆尝试,将传统技法解剖、打散、再重组,得出一套利用传统笔墨表现写实主义造型的描法。对工笔画技法的拓展和延伸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任何一种技法的诞生,往往需要各种历史条件。就像文人情怀对水墨画的孕育那样,伴随着新中国建立,中国工笔画从长久的沉睡中开始复苏,伴随着大量的革命现实主义题材创作而逐渐复兴。中国工笔画从古典的面貌中蜕变,实现了一个转型的进程。在这个时期,陈白一的作品也表现出典型的时代特色:形式上具有人物众多、气氛喜庆、设色鲜丽等特征;题材上以表现生产劳动的生活场景和典型事迹为主。从《朝鲜少年崔莹会见罗盛教双亲》、《迎春图》、《考古新发现》等作品里,他一方面借鉴西方人体解剖学为其所用,利用传统线描为表现语言对人物进行刻画;另一方面,他始终从中国式的透视手法与构图方式去构思创作。然而表现军装、白大褂、机器此类事物的手法必定是无法从传统中“取其一瓢”的,如何以中国画的形式来表现在当时的画界成为了一个“时代问题”。为了用工笔画表现今人的生活,陈白一开始从生活中寻找出路,自二十世纪50年代起,陈白一频繁地下乡写生,到湖南、贵州等少数民族地区收集创作素材,通过写生来捕捉生活中的素材,在劳动生活中“师造化”。《白一画集》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少数民族自制土布,饰以织锦,粗中有细,粗中有美,非传统线描所能表达。铁线太光,游丝太轻,兰叶太薄,枯柴太硬,钉头鼠尾太柔。以顿挫强劲之笔、点连点成线,顿挫中有韧劲,粗狂中见精致,工细中有张力,自名锦衣描。”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一批以《夏夜》为代表,表现少数民族劳动生活的作品面世。这批作品,是陈白一将古法与创新有效融合的见证:设色上愈渐淡雅统一,是向传统的回归,更是为了突出线的骨法;线条逐渐精炼概括,用笔老辣而沉着,带有鲜明的个性。这个时期的“白一线描”已经具有高度的独立审美价值,其中不仅具有传统的线描功底,还融入了画家自身的感悟与理解,自成一派。为陈白一在二十一世纪初创作的百幅白描作品奠定了基础。

有了技法上的新语言,陈白一从题材上开始了进一步的探索。他坚信现代生活是艺术现代性的来源,表现生活的主题必定在创作上带来新鲜的血液。传统绘画作品中表现群众生产生活的题材不为多见,纵观中国美术史的人物画,多是才子佳人、王侯将相,重点表现的大多是文人情怀或者宫廷贵族生活,以劳动生活为主题的作品寥寥无几,而这正是陈白一在题材上开辟的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通过少数民族妇女在生产生活中的劳动形象来表现勤劳、淳朴、自然的美。这一方面是对当时社会大环境的写照。另一方面,将劳动与女性作为作品中主要元素的构思,以感性自然的方式巧妙地表现“生活美”,传达了真善美的美学思想。

在技法与题材双方面条件都成熟的情况下,陈白一解决了如何将中国文化精神保留于现代创作中的历史性问题,通过《共产主义欧阳海》、《考古新发现》、《任凭风浪起》、《闹元宵》等作品,他实现了工笔人物画向现实主义风格的演变过程,然而不论是在创作题材上还是艺术形式上,这都不是陈白一工笔画的最终面貌。经过现实主义的创作阶段,陈白一逐渐向浪漫主义的艺术风格转型,这或许是因为楚文化在湖湘地域根深蒂固的影响,引发了陈白一在艺术风格上自觉寻根的行为。民间艺术正是这方面良好的素材,基于这一点,陈白一将弥漫着奇异色彩与炽烈感情的艺术风格发挥于现实主义题材创作之上,实现了技法语言上新的突破。《芙蓉花开》、《三月三》、《夏夜》等一系列少数民族为题材的作品中,“白一线描”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精炼的造型通过寥寥几根墨线勾画得恰到好处,仿佛多一笔太啰嗦,少一笔则太单薄。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以浪漫的色彩表达平凡的劳动,用稚拙的语言诠释朴实的生活。陈白一的作品始终延续着生产生活的题材,而随着不同时期的创作,我们从中看到的不再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场景,而多是以单个人物为主体的生活场面。使人感到多了一份空灵,少了一股烟火气息。这是将劳动的形式升华到了平凡生活的纯美境界,产生一种心灵上的平和,是所谓“宁静致远”。当我们回头再看陈白一的作品,可以随着他对生活渐次深刻的理解发现一条清晰的脉络。试探追溯这条脉络的起源,一方面是革命现实主义题材对工笔画技法拓展的需求;另一方面是湖湘地域文化环境;再加上艺术家个人的积极探索。这些组成了陈白一个人艺术的“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条件。

传统是当今艺术创作的营养来源,生活是艺术与时俱进的宝贵矿场。这二者的结合正是推动工笔画技法拓展的原动力。璀璨的敦煌艺术能够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经久不衰,要归功于大汉民族与异域外族之间在文化上的碰撞和交流。陈白一的工笔画“师古而为今用”,能够将传统程式语言赋予强烈的时代感,则要归功于他将传统技法在新时代创作中的灵活运用和拓展。当今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主流文化与边缘文化都在不断地碰撞,对发展工笔画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这样一个宏大的时代话题,同时也是一项具体的工作,其必将落实到具体技法语言的拓展上。在这样的情境中,陈白一鲜明的个人风格和独特的创作角度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其“发现美、表现美”的审美观念;“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艺术主张;以及吸收民间艺术的方法,都对中国工笔画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提供了思路。民间艺术是现代工笔画的新鲜血液,对于拓展工笔画语言具有启示意义,质朴、天真的艺术形式为工笔画增添了文化层面上的亲和力。在某种意义上这是“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一种碰撞与渗透。

流畅自如的线描与单纯明快的设色,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轻松自由,得来却花费了陈白一几十年的时间。几十年如一日的钻研,如此漫长而艰辛,却又乐在其中。用全心地投入,发现和表现美;用打动心灵的作品,传达和讲述生活的美。所谓:“大美无言,我画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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