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新 陈双娥
光环掩盖下的罪恶(十六)
杨远新 陈双娥
柳建德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下午下班时刻。他起身离开办公桌,打算应约去老渡口大酒店主持庆功宴。不知怎的,他耳畔立刻回响起章昌汉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想这究竟是鸿门宴?还是庆功宴?他觉得既不是鸿门宴,也不是庆功宴。如果是鸿门宴,以章昌汉的性格应该是他主动设下宴席,然后用不容推却的口气邀请他赴宴。如果是庆功宴,章昌汉连谁是杀人凶手都没有搞清,谈何庆功?柳建德对自己说:管他什么宴不宴的,去与他们喝几杯就是了。他没跨出一步,又立刻退回到自己的真皮高靠背椅上。他昨天与章昌汉喝酒干杯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一直怀疑那个与曲智红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章昌汉手下的侦查员装扮的。人世间根本不存在两副长得完全相同的面孔。哪怕是双胞胎也不可能雷同。章昌汉推出一个模拟版的曲智红,目的是试探他的反应。他联想起了在三亚见到的那个曲智红,莫非也是章昌汉手下的侦查员。简直不可思议。由此看来,章昌汉约他主持的庆功宴,实际是他掏钱买单的鸿门宴。万万去不得。他呆若木鸡似的坐在那里,愁出了一身冷汗。
柳建德最终决定:既然有约,就不能失约。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约好十八时在老渡口大酒店春柳湖包厢举行的晚宴不能改变。他如果不去,就等于自行暴露。如果去,见机行事,有可能继续保持不败纪录。
湘江东岸。
老渡口大酒店临江而立。
阳光下,书画家、作家吉成题写的极富个性的“老渡口大酒店”几个金色大字,如同腾空飞起的龙,好似迎风舞动的凤,照得半边江水熠熠生辉。
门前山石叠翠,飞瀑流水,小桥绕亭阁,红鲤嬉清波,垂柳绦绦,红花朵朵。成为江南美景的一个缩影。
大门口西侧,一座圆盘托起一把硕大的遮阳伞,一位身材高挑,五官优美的女保安,头顶红色蓓蕾帽,身着藏青保安服,腰系白牛皮带,手戴白纱套,笔挺地站立在圆盘上,面含职业化的微笑,打着职业化的手势,指挥斯科达、宝马、奥迪、奔驰、别克等车,鱼贯出入。
一辆黑色奥迪驶入大门,从美女保安面前经过时,轻轻地鸣了一声喇叭,美女保安向车上敬了一个礼,作为回答。奥迪在一位男保安的引领下泊车。柳建德推开前车门,从驾驶室里钻出,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湘江西边,岳麓山顶峰的太阳,作了一个深呼吸。他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车门落锁。他喜欢独来独往,从不带司机。这在厂长、董事长、总经理一类的企业家和厅局长一级的官员中极为鲜见。用他的话解释是为了节省企业运行成本,减少不必要的开支。这一点,还受到过媒体的赞誉和宣传。
柳建德迈着轻盈的脚步,穿过小桥流水,他没有赏花,也没有观鱼,直接朝酒店大楼走去。他的步子富有节奏感,两只锃亮的黑皮鞋轮换敲击着小桥上的木板,如同钢琴家的指头弹奏着键盘,发出美妙的音乐。他时刻保持着一副信心十足的派头。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从其外表就觉得他没有办不成的事。他是典型的硬派男子。
柳建德步入酒店大堂,大堂经理、总台服务人员都热情地向他点头致意,把含金量很高的笑容传递给他。柳建德同样回以点头微笑。他是这里的常客,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与他相熟。他精干,但温和,没有大企业家的架子。人们都对他的印象特别的好。由此认定他是个好人,都愿意为他服务,把为他服务当成一种荣耀。
柳建德从人们对他的眼神中,享受到了成功人生的快乐和满足。他进入电梯,直达三楼。电梯开启,一位美丽的领班女郎迎候他从电梯中走出。走道两边,亭亭玉立在每个包厢门口的服务女生,都双手剪背,身子前倾,向他发出美妙动听的招呼:“欢迎柳总光临!”
柳建德对每个女生都轻轻地挥手,很有风度和礼貌地回以谢意。
领班女郎引领柳建德朝事先预订的名为春柳湖的豪华包厢走去,边走边对他说:“有几个客人已经到了。”
柳建德“哦”了一声,说:“我喜欢这种人。在预约的时间前到达,就是对他人的尊重。”
领班女郎微微地笑了,伸手推开厚重气派的楠木门,道:“柳总请进!”
柳建德出现在包厢门口。他原以为章昌汉早已领着他的侦查员严阵以待,等着他自投罗网。眼前事实出乎想象。包厢里,根本没看到章昌汉的影子,只有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闹个没完。当看见他的出现,都赶紧起身相迎,异口同声的招呼:“柳副厅长好!”
柳建德绷紧的神经顿时彻底松弛下来。他摇摇手,哈哈一笑,道:“你们不愧是章昌汉的弟子,跟着他瞎起哄。副厅长还没行文,他就给叫开了。不了解我的人,还以为是我自己迫不及待,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几个年轻人说:“您的确名副其实,众望所归嘛!你出任厅长,我们都感到十分荣耀。这脸上格外有光。”
柳建德:“你们不仅侦查破案有一套,说话也很有水平。如今的年轻刑警真是了不得!”
这时,包厢门里又走进几个年轻人,说:“柳副厅长夸奖谁呢?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柳建德回头一看,笑道:“又是章昌汉的徒弟来了。”他朝一排沙发挥挥手,说:“请坐!你们都是年轻有为的侦查英雄。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们的师傅呢?他怎么姗姗来迟?”
小虎队长洪先杰说:“章大队长半路上被人拦住有点事。应该马上就到了。”
柳建德:“我订了这么大个包厢。怎么只来了你们几个?还有人呢?”
“有的正在路上往这里赶,有的已经到了包厢外。”
这时,包厢服务女生问他要喝什么茶?
柳建德说:“甘草莲芯。我最近火气重,需要清清火。小伙子们要喝什么茶呀?尽管按各自的兴趣点就是了。不必替我节省。”
小虎队员们相互看了看,都说:“我们最近也是火气重,也需要清清火。像柳副厅长一样,每人也来一杯甘草莲芯。”
说话间,服务女生首先把一杯热气腾腾的甘草莲芯递到柳建德手上。柳建德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放到了面前的红木茶几上。他对服务女生问道:“美女你怎么还不给这帮帅哥上茶呀?”
服务女生回答:“就上。马上就上。”接着将冲泡好的一杯杯甘草莲芯,很有礼貌地递进小虎队员们手上。
这时,一位挂领班胸牌的服务女生捧着一本精致豪华的菜谱,款款走到柳建德身边,双膝蹲下,用尊重的口吻问:“柳总!现在点菜?还是等下点菜?”
柳建德说:“再等等。等主宾来了点菜吧!”他问小虎队员们:“小伙子们!章昌汉哪像给你们当头的人?吃饭都不积极,总是在后面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
“你又在我的队员面前说我的坏话。”
章昌汉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你看我不是来了吗?”
柳建德:“你要怕我说,就改一改朋友聚会你总是迟到的老毛病!”
章昌汉:“我也是没有办法咧!不是我想走,就能走得开的。”
柳建德看了看章昌汉身后,又探头看了看门外,问:“你一个人来的?”
章昌汉:“你又没有要我带老婆。”
柳建德:“看看你这个人,讲话不算数。”
章昌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故意问:“我哪里讲话不算数了?”
柳建德:“你不把杀人凶手押来,我们哪叫庆功宴呀?”
章昌汉:“这个你放心。用不着我们押,凶手就会到这里来。”
柳建德:“你就喜欢吹牛。”
章昌汉:“等会你看事实吧!”
柳建德:“凶手是个什么角色?”
章昌汉:“等下你就知道了。”
柳建德:“要你的人尽快把杀人凶手押过来不行吗?”
章昌汉:“你何必着急。”
柳建德:“让我开开眼界嘛!”
章昌汉:“你放心。我们肯定让你看到凶手。”
柳建德:“那好。我相信你不会在我面前吹牛皮。你现在开始点菜吧!”
章昌汉:“我点菜?你肯把这权力下放给我?”
柳建德:“今天是为你们成功侦破凶杀案举行庆功宴。当然要由你这当刑侦大队长点菜嘛!你别推了,抓紧时间点菜吧!”
章昌汉:“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点菜了。请美女把菜谱拿过来看看。今天有什么特价菜?”
领班的服务女生边递上菜谱边说:“霸王别鸡、青椒河虾、荷叶蒸蛋。每席限点一款。”
章昌汉:“每款价格多少?”
领班女生:“每款10元。”
章昌汉征询柳建德的意见:“特价菜就点霸王别鸡这一款,你看怎么样?”
柳建德:“今天你做主。价格高低你不用考虑。反正我买单。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章昌汉:“难得你大方一回。我就不客气,开始点菜了。美女你记下。一网打尽、插翅难逃、水中捞月。”
柳建德以前听这些菜名,觉得挺有趣,不知为什么,今天听起来倒觉得很刺耳。他说:“你全点的是鱼类,而且全是火锅,一网打尽是火锅煮银鱼,插翅难逃是火锅下才鱼片,水中捞月是火锅煮翘鱼丸。你如果再点一款三下五除二(鳝鱼煮黄瓜),岂不成了全鱼席了。”
章昌汉说:“多吃鱼好啊!鱼是补脑的。鱼吃得越多,人的大脑就越聪明。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鱼了吗?难道今天不喜欢了?”
柳建德:“我除了天上的飞机,地上的拖拉机不吃以外,见什么吃什么。就看你们小虎队的年轻人合不合口味?”
小虎队员们:“大队长最了解我们了,我们喜欢的口味,他心里都有数。”
章昌汉:“下面就不点鱼类了。来个韮菜捆茶囟蛋可以啵?”
柳建德:“可以。”
章昌汉:“大闸蟹68元一只。贵了点。不点算了。”
柳建德:“点吧!既然是给大家庆功,总得有几道上色的菜嘛!”
章昌汉:“你舍得让我们的侦查员饱口福,我当然支持嘛!美女!每人一份大闸蟹。好了,再配上宁乡花猪肉、浏阳黑山羊、汉寿野鸭,再来两个青菜,两个点心就可以了。”
柳建德:“再加个素炒藕尖。”
章昌汉:“行了。少了再加。”
服务女生:“可以下单了吗?”
章昌汉:“可以。”
柳建德:“你不是说有20个人聚餐吗?这几个位置还空着。他们怎么连吃饭都不积极?”
章昌汉:“他们有点事,马上就到了。”
柳建德:“你说迟到的是些什么人嘛?”
章昌汉:“或许你都认识。”
正在这时,小虎队员邓向群走进了包厢,笑嘻嘻地朝柳建德打招呼。
柳建德:“终于又来了一位。从现在开始,下面来的一律罚酒三杯。你们赞成不赞成?”
大家异口同声:“赞成!完全赞成!”
服务女生问:“柳总!可以起菜了吗?”
柳建德:“起菜吧!”
包厢门里又走进两位胸前挂绶带的年轻美女,一个挂的是浏阳河年份酒,一个挂的是老渡口白酒。两位美女同时问:“请问来点什么酒水?”
柳建德:“昌汉你说呢?”
章昌汉问小虎队员们:“大家的意见呢?”
小虎队员们:“老渡口白酒。”
章昌汉:“先来四瓶。”
柳建德:“不不不!美女!干脆搬一箱。”
章昌汉:“太多了吧。”
柳建德:“要喝就喝好,别到口不到肚。”
章昌汉:“只能喝好,不能喝醉。今天晚上还有案子要办。”
柳建德:“如今这社会,办不完的案子,抓不完的嫌犯。听我的,休息个把晚上,误了事我担责。”
章昌汉:“误了事你可负责不起哟!”
柳建德:“无非跑两个嫌疑犯,有什么了不起。追回来就是了。”
说话间,一道道菜肴通过包厢的上菜窗口,从走廊往包厢里头递进。包厢服务女生把一道道菜肴端上桌。
随后,一箱老渡口白酒也搬进来了。在柳建德的指挥下,服务女生开了箱,拿出一瓶瓶酒,开盖,再把高脚玻璃杯摆成一排,全部酌满酒,推动可以旋转的圆桌面,让每个人选上一杯。
章昌汉:“建德!你请客。你剪彩呀!”
柳建德:“还有四个位置空着。既然是庆功宴,我看还是等你的部下全到齐了为好。”
章昌汉:“你先说几句嘛!”
柳建德:“一个不到,我不举杯。”
文成浩:“您就是这个脾气。听厂里的人说,您无论召开大小会议,如果有一个人没有到,就不作报告。”
柳建德:“那是当然嘛!如果今天张三不到,明天李四就会不到,那还谈什么领导权威。”
章昌汉:“你这是对我的批评呀!”说着,他立刻掏出手机,拨了号码,对着里面大声责问:“陈纯丽、李鸣乐你们几个为什么迟迟不到?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队长您别发火。我们立马就到。”
包厢里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这回答是从门外直接传进来的。
话音未落,包厢门推开,一位女子出现在包厢门口。
“柳厂长请客,我迟到了,十分对不起。”
柳建德见到这位女子,不禁暗吃一惊,其长相,声音,神态,均与曲智红没有丝毫差别,完全是一个再版。幸亏他昨天有着一场相同 的经历,加之来此之前他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然他又会被吓得大叫。此时他稳坐主持席,不露声色地对章昌汉问道:“这个人是谁?”
章昌汉:“你不认识?”
柳建德:“是你的侦查员吗?”
章昌汉:“你看像不像?”
陈纯丽:“你不认识我啦?”
柳建德:“我从来没见过你呀!”
陈纯丽:“不见得吧!”
章昌汉:“来!过来!你坐到柳厂长身边来嘛。让他好好认认,看他到底见没见过你。”
陈纯丽在柳建德右边的位置坐下。
柳建德:“我与这位大美女是初次相见。”
陈纯丽立刻掏出一张曲智红与柳建德的合影,摆在他面前:“你看看!你我难道是初次相见?”
柳建德心惊肉跳,但他表面上没有丁点流露。他看了看照片,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电脑合成的嘛。美女你可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可以找你打官司。”
陈纯丽:“好啊!打官司我奉陪。”
柳建德:“输了官司就要赔我一大笔钱。你赔得起吗?”
陈纯丽:“我包赢不输。”
柳建德以调侃的口吻问道:“美女你凭什么赢我?”
李鸣乐从门外走进:“我给她作证。”
柳建德:“又是一位美女。你的证据呢?能不能先出示给我看看?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我们一齐举杯吧!”
李鸣乐一手按住他的肩:“柳厂长这不是开玩笑,还是先请你看看我的证据吧!”
柳建德转对章昌汉:“这位美女也是你的侦查员?”
章昌汉:“你说的一点不错。”
柳建德:“这两位美女究竟是什么意思?”
章昌汉:“我也不明白。你问问她俩吧!”
柳建德:“我知道。如今的美女就是喜欢开玩笑。”
李鸣乐:“柳厂长对不起。我可全是当真。”
柳建德:“我不明白你要当什么真?我也不明白你要拿什么当真?”
李鸣乐:“你不用问。马上就会明白的。”
春柳湖包厢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似的。
李鸣乐对着包厢后面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邓向群回答:“一切就绪。”
李鸣乐:“立即播放。”
柳建德心里暗暗发慌,感觉事情对他有些不妙。他表面强装镇静,对章昌汉说:“这些年轻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章昌汉:“我也不知道呀!”
这时,春柳湖包厢的大灯全部被关掉,只留下吊顶上面的几只小彩灯,光线若明若暗。
柳建德:“这哪还像聚餐?搞得人头昏脑涨的。我不陪你们玩了。”
李鸣乐:“请柳厂长抬起头看看墙上的大屏幕。”
柳建德:“光光的一道墙,哪有什么大屏幕?”
李鸣乐:“你马上就能看到。”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块大屏幕从墙顶滑下,挂在了墙壁的正中间。随着音乐声起,一道光柱射向大屏幕,一幅幅画面在屏幕上滚动,光亮显眼,清晰夺目,蓝天白云,海浪巨轮,一架银鹰划过海峡,徐徐降落在椰树环抱的机场。文成浩、邓向群、陈纯丽、李鸣乐走下舷梯。一辆警车穿越车流人流。海口市老渡口大酒店,五公祠,椰风包厢,万泉河畔,天涯海角,画面中既有美丽诱人的风光,又有惊心动魄的打斗,简直是一部上好的多集悬疑连续剧,它真实记录了文成浩、邓向群、李鸣乐、陈纯丽跟踪柳建德的全过程。
刚开始播出,柳建德还勉强坐得住,随着播放的内容越来越深入,越扎实,他浑身颤抖,脸上的汗水像接了线似的流。他几次起身,都被陈纯丽、李鸣乐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往下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一切行动全在章昌汉的掌控之中。他暗暗咬牙痛恨:章昌汉这家伙真是心狠手毒,嘴里口口声声与他是几十年同生共死的老朋友,暗地里却对他展开了全面跟踪侦查。他悔不该把章昌汉、胡旭英夫妇当真心朋友。他苦苦为之奋斗的一切全都完了。他胸口绞痛难耐。他突然大声吼叫:
“放开我!我要见程副省长!”
章昌汉:“你现在要见谁都没有用。还是继续把这片子看完吧!”
柳建德:“不看了。我不看了。”他抓住章昌汉的手,大声喊道:
“昌汉!看在你我几十年的朋友情分上,你要救救我呀!”
章昌汉:“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柳建德:“你能救我!”
章昌汉:“只有你自己救自己。”
柳建德:“我明白了。我自己救自己。我投案自首。我坦白交代。你给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就能保住我一条性命。”
章昌汉:“你又错了。你如果弄虚作假,只能加速你的死亡进程。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按照法律要求,把你所犯罪行如实交代清楚。那样,不说你的生命能否延续,至少你的灵魂能够得到挽救。”
柳建德:“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章昌汉:“别无选择。”
柳建德抓住章昌汉的双手,低垂着头,泣不成声。
“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这是自古以来人们对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往往会咬牙切齿发出的怒吼。言为心声。这是恨的表达。真正付诸“千刀万剐”者,古今中外,无记载可查。时至今日,也就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主导社会潮流的时代,满身光环的柳建德将“千刀万剐”付诸了行动。他“千刀万剐”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他爱得火山般炽烈,大海般深沉的绝世美女。
在铁的事实面前,柳建德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残酷杀害曲智 红,并将其分尸、煮尸的犯罪过程。
那夜,柳建德杀害曲智红回到家,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好久没有这样美美地睡过了。他起床后赶紧奔向竞聘副厅长的会场。他演讲大获成功,与会的人都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有的索性直呼他柳副厅长。10时散会,他直接回到碧波风机厂,像往日一样指挥厂里的工作。与平时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往日那样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而是穿梭于各行政科室与生产车间,了解干部队伍的思想动态,检查生产情况,他无论发现没发现问题,都会对下属指手画脚地作一番指示,发一通号令。
中午,全厂人都去厂里的食堂用餐,柳建德仍稳稳地坐在厂长办公室,挥笔批阅文件,显得很繁忙。后勤科长郝梦力按平时的做法派人将四菜一汤送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破天荒地给送饭菜的后勤工人递了一支烟,并说了一声“谢谢”。后勤工人很感动,连声催他趁热用餐。他说他把手头几份急件处理完毕,马上就把饭菜消灭光。他把后勤工人打发走,痴痴地盯着饭菜,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只喝了几口山菌汤,饭菜连动也没有动一筷,就悄悄地全部倒进了卫生间的下水管。他无论怎么强打精神,佯装镇定,却总是忘不了曲智红那张美丽的脸蛋,他与曲智红交往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曲智红的笑容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内心一声声的叹息,那夜在情未了夜总会不遇上这个妖精般的女人,后来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与曲智红会弄成这种结局。他后悔不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结束了曲智红的性命,日后再没有人烦他了,再没有人缠他了。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了。然而曲智红的尸体还在那里,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发现。公安追查起来,自然会追到他头上。杀人偿命。他的一切都全完了。他思来想去,心有不甘。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美好生活和大好前程。他打定主意:毁尸灭迹。他要求自己做得干净利索,不留蛛丝马迹。柳建德吩咐可靠的人从工厂的食堂里拿来了食用碱,又要来了一捆纤维绳,然后回家拿了一个人造革背袋。
柳建德独自来到下河街,乘人不注意时,潜入了他和曲智红的爱情密室。他推开暗门,走进卧房,看见曲智红闭着两只眼睛仰躺在染有几丝血迹的床单上,就像平时与他做爱后睡熟了一样。他打量着这个绝代美人,眼里流下了泪水。他想到这个美女从此再也不属于他了,再也不能与她耕云播雨了,再也不能与她推波助澜了,他抱着她一阵狂吻。过后,他推开了僵硬的她,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心里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女人!是你把我的美好前程全毁了。是你把我的幸福家庭全毁了。你这妖魔。你这祸水。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好死。柳建德气愤难平,他操起菜刀,对准曲智红的尸体,一刀下去,又是一刀,一刀下去,跟着一刀,一刀又一刀,一刀接一刀,一刀连一刀,一刀再一刀。他凶残地将曲智红的尸体分割成一块又一块。他打开了厨房里的液化气灶,架起了高压锅,将尸块放进了高压锅里,然后放进了几瓢水。
柳建德在厨房里守了大半天加一个晚上。他不停地往高压锅里加水,又不停地将高压锅里的水倒入便池。他捞出尚未煮烂的尸骨,装进人造革袋子里。
柳建德将室内擦洗了一遍又一遍,他反复打量,直到看不出半点痕迹,才住了手。他趁天还没亮,提着人造革袋子离开了这栋小楼。
柳建德来到远离下河街十多公里的一所小学校,将尸骨撒于校园内的绿化树墙下。他制造了旷古未闻的碎尸、煮尸灭迹案。他觉得自己的手段很高明,死无对证,他的罪行永远都不会败露。他心安理得地又回到了他的厂长办公室,继续他的发号施令……
章昌汉与柳建德反复较量,终于破获了这起影响极大的恶性杀人案。群众拍手称快。
柳建德被戴上了脚镣手铐,从拘留所到看守所,他再也没有走出铁窗一步。一个月后,柳建德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五十天之后,柳建德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一个罪恶的躯体和灵魂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还会不会有人步他的后尘呢?那些手中拥有权力和金钱的男人们,值得警惕。那些正涉足婚外恋的男人们,应引以为戒。(全文完)
栏目主持:吕燕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