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是一部虚构的传记电影,它向人们诉说了一个默默无闻却有着惊世骇俗一生的天才的故事。电影的情节看似荒诞不经,但却揭示出了真实的社会现实和人类的本真追求,让我们感受到了其真实的艺术魅力。
《香水》的故事是虚构的,但虚构只是表现真实的手段,正是通过虚构,影片才能达到艺术的真实。在实际生活中,事物的真实本质往往被掩盖着,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往往是一种假象。电影运用虚构的手段揭开事物表面的伪装,深入到事物的内在本质,将蕴藏在现实事物中的深层意义鲜明地凸显出来。
“刑场狂迷”这场戏是整部影片的高潮,导演运用近乎荒诞的手法表现了人的原始欲望,揭露了人类丑陋的、动物性的一面。准备对主人公格雷诺耶行刑的广场上密布着“正义”的愤怒的人们,大家叫嚣着要用最残酷的刑罚慢慢折磨他。当他以优雅的姿势挥舞着那条沾有神奇香水的手帕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眼中流露出崇敬的目光。因女儿被格雷诺耶杀害而对他恨之入骨的老商人竟呼唤他“我的儿子”,甚至连象征法律、伦理、尊严的教皇也跪倒在他面前。当格雷诺耶把香水手帕抛向空中时,广场上的人们疯狂了:大家开始放浪形骸、相互爱抚。此时,教皇摘下道貌岸然的“面具”,贵族们脱掉光鲜亮丽的“伪装”,我们不仅看到了“在场”的赤裸肉欲的丑陋,也看到了“不在场”的掩藏在宗教和权势后面的罪恶。
香水就像显影药水一样把世间的丑陋展示出来,把人被遮蔽的本性揭露出来:无论躯壳多么光鲜亮丽,我们得承认,我们仍是动物,仍无法抗拒动物的本能欲望。法律和道德可以引导和约束的人们的欲望,却不能将其消除,因为人类的原罪是永远无法消除的。
影片结尾处,格雷诺耶凭着嗅觉的记忆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一个又脏又臭的鱼市场,他将凝结着自己毕生心血的香水从头顶淋下,闻到了香气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疯狂的人尖叫着"angle”向他扑过去,将他啃噬干净,连骨头都不剩。
有的观众在看完影片后对主人公的自杀感到费解。殊不知,电影塑造的人物形象具有他自身的完整性,影片故事的发展遵循着它自己的“游戏规则”。对于艺术怎样实现其真实性,亚里士多德认为:“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发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发生的事”。在导演塑造的特定的艺术世界里,格雷诺耶有着他自己的命运和归宿。仔细回想一下格雷诺耶的一生,你会发现,他的悲剧命运似乎在影片开始时就被注定了:一出生就遭到母亲的遗弃而丧失母爱,在成长的过程中更是备受摧残得不到别人的关爱。可怜的格雷诺耶一生都在渴望存在,渴望爱,虽然他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能令人迷失心魂的香水,却无法像常人一样爱与被爱,即使征服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他的目标达成,他来到这世界上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影片的结局就如同霍布斯所说的,虽然“于事未必然”,然而却“于理必可能”。所以,主人公的自杀是符合导演所创造的艺术世界的真实的,是符合事理的真实的。
以上是就电影本身来对艺术真实性做了探讨,除此之外,电影艺术的真实还在于影片能否在观者情感中唤起真实的感觉。当导演在影片中传达了一种人类共同的情感或心绪时,这种情感或心绪就会对观众产生一种说服力,使观众感到电影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才会把这些明明是虚构的东西当做真实的生活来接受。
现代社会在追求物质利益的过程中,促使理性和信仰两大精神支柱坍塌,人的精神家园遭到了严重破坏: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孤独、苦闷、焦虑和无家可归感。我们的身份得不到确认,我们的自我存在感正在逐渐丧失。导演用虚构的故事情节表达了现代人共同体会到的一种真实的虚无感,并将这种现代人的困惑变成电影主人公所面对的问题。身为嗅觉天才的格雷诺耶通过气味来感受外界事物的存在,所以本身没有体味的格雷诺耶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而谋杀少女获取体香就成为他证明自身存在的方式。观众从格雷诺耶身上看到了自己,情感的共鸣使人们忘记了他是一个杀人凶手反而对他产生深深的同情,并和他同呼吸共命运,一起去追寻少女的体香。在影片中,导演通过格雷诺耶这个人物形象向观者传达的不只是一种对生活本质规律的揭示,同时也是一种对人生意义、人生价值的思索和探寻。
观赏这部影片不会带给人轻松愉悦的感觉,因为其中所揭露的人类的真实本性发人深思,所塑造的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令人惋惜,所体现的人类自我存在感的丧失更是让人倍感沉重。一部优秀的电影就像一座宝库,只要你去寻找,总会发
现令你惊喜的宝贝。多年之后,当你再次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又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感受。你会发现,之前对它的评论只是冰山一角,当喧嚣褪去,浮华不在,那静静沉在水下的部分才是值得我们去探索、去发现的精华。好的作品总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经过时间的积淀,《香水》就像一杯美酒越来越醇厚,正如它的名字一样,香气弥漫。
[1]吴海进:《电影<香水>中“香水”的具象性和抽象性》,《电影文学》,2010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