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钢的琴》的现实主义元素

2012-11-22 03:25郑莹莹
电影评介 2012年14期
关键词:景深烟囱现实主义

《钢的琴》讲述了失业又离异的工人、手风琴演奏者陈桂林,为了保留女儿的抚养权,召集一票各色人等,用工厂废料为女儿制作一架钢琴的故事。简单的故事,却格外动人。本片虽没有特别注明故事发生的时间,但是中国观众却能从中窥出一代人的集体回忆。

片中的“钢的琴”代表的是一种符号化的精神象征,寄予了这群小人物对理想生活和生活理想的向往,但这个小事件却集亲情、友情、爱情叙述于一身,折射出人性中的种种面孔,可以说导演张猛凭借自身受父亲影响的现实主义创作风格倾向,[1]它体现在电影中景深镜头和移镜头的大量运用。例如影片中陈桂林的小乐队演出的时候,即将和他离婚的小菊来找他谈女儿小元的教育问题这场戏就用了景深镜头。前景中左边的石柱底部已经破损,柱体上还有黑色的斑点,右边红色的舞台幕布在轻轻飘动都非常清楚。后景中是两个人物在谈话,人物背后是瓷砖片贴的墙,上面污渍斑驳都很清晰。再例如,陈桂林劝说屠户加入造钢琴时,在杀猪场发生的这场戏也是用的景深镜头:前景是一大块很清晰的猪腿,猪肉以及骨架清晰可见,后景中人物背后的瓷砖墙上,有的瓷砖片已经破损了,有满是锈迹的铁管还有各种发黑的大缸之类的器皿。当人物走出这个镜头框架的时候,摄影机依然停留在这个画面没有移动,增加了一种那个环境的真实感。景深镜头具有瞬间性和真实性,景深镜头的运用使得环境更加细腻逼真,营造了一种真实与诚恳的感觉,同时让观众从画面中接受更多的信息,进而积极投入思考,慢慢品味。巴赞在谈及场面调度时认为,用景深镜头,既表现画面的前景,同时又不忽略画面的后景,这才是对现实的一种尊重。所以他要求叙述者尽可能地保持现实中的多义性和暧昧性,让接受者在接受的过程中,自己对故事做出选择。但在大多数的电影中,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那些电影往往大量的运用近景和特写,谁说话就将镜头推给谁,迫使观众相信影片发生的事情。叙述者给予接受者的画面是带有强迫性的,在很大程度上是单一的,接受者只有去接受。景深镜头的记录性决定了导演的自我消除,本影片隐藏了导演的视角,影片的叙事显得客观冷静,强调用画面固有的原始力量,提示观众进行选择,让观众自由选择他们自己对事物和事件的解释。

横移镜头在影片中出现的次数非常之多,这种镜头运动方式,极易产生律动和节奏感,从而获得特殊的美学效果。例如在废弃工厂中,胖头一边走一边接电话,摄影机跟随着胖头向右移动,胖头接完电话向左走出画面,摄影机继续向右移到正在交谈的陈桂林和快手并固定下来。这种移镜头的运用,使导演保持一种客观冷静的观察视角,给观众一种客观真实的感觉。在陈桂林要偷钢琴之前,叫来几个朋友一起在小饭店吃饭。就在陈桂林开始说正事的时候,画面里只有陈桂林、淑娴、胖头等四个人,然后镜头开始从右向左慢慢移动,有的人物也开始依次入画,有的则不再在画面中了。所有人物都不在画面中了,镜头继续向左移动,镜头里出现了一堆酒瓶子。这样的镜头运动不仅仅只是展现电影人物的行为动作,更是将他们所处的环境展现出来,把人物置身于他们所在的环境,让环境突出人物的形象,让环境推动人物行动和故事情节的发展。陈桂林几个人偷钢琴被抓到公安局时,镜头从左到右移动,依次展现了陈桂林、淑娴、猪肉王子等五个人,就像一幅卷轴画一样,人物一一展现出来。这样就避免了像类型电影那样,总是会特别多的给予各种景别的画面来突出表现某一个人物,而这种移镜头更能体现出一种集体主义,也更符合观众的视角。

影片的现实主义还表现在处处营造小人物生活的艰辛,同时也是对集体主义的缅怀。电影塑造的是一个社会底层的小人物陈桂林,他是被时代抛弃的一类人的代表。本来他的工人的身份是很受人尊重的,但是随着时代的转变,他的这种身份被剥夺,只能组织小乐队去卖唱,生活很艰辛,没钱给女儿买钢琴,只能为女儿制造一架。在影片中有很多意象都能反映出这群人他们不能适应新时代的生活,从而导致生活的艰辛,例如快手,他拥有很娴熟的技术,却只能在一个狭小的店铺中每天去配二十几把钥匙勉强度日,又例如,陈桂林家中墙上挂的“桂林山水甲天下”字画,还有一幅桂林山水的油画。陈桂林的父亲给他取名“桂林”是希望他能像桂林山水一样出人头地,但是字画与现实做出的对比是,社会的转型给他们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创伤和生活上的贫困,他们有美好的愿望,却无法实现。影片开头的时候就出现了两根高高的烟囱,两根烟囱的命运也是影片的副线之一。在影片的开头,有一场工厂外地葬礼的场景。一个远景中,两根高高的烟囱下,有人搭了小屋在办丧礼。在画面中看去,具有很深的象征意味,犹如是一场对烟囱的葬礼,再加上小乐队给葬礼吹的曲子用的乐器,都体现了新旧文化的碰撞之下,隐含了影片中烟囱即将被炸掉的命运,同时也是对旧时代的祭奠。两根烟囱即是五六十年代大炼钢铁那个时代的象征,是集体主义时代过后遗留下来的产物,对曾经经历过轰轰烈烈“大炼钢铁”那个年代的人它是那个年代的标志,对它有种特殊的感情,甚至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就像汪工在影片中所说的“时光荏苒,社会变革,如今为了时代发展的进程要求他离开,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如果失败,它将会成为一段美好的记忆”。在影片的最后,烟囱被炸掉了,同时意味着那个时代永远的离去。在大家伙儿吃饭的时候,陈桂林提议把钢琴的木结构改成钢结构。汪工说“没有敢想敢干敢拼的精神,那不是我们工人干的事”,陈桂林说“我们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他们依然具有工人的那种敢做敢拼努力工作不怕困难的精神。在季哥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说自己还有点活儿没有做完,说自己做完就走。这就体现了他们还具有工人的那种恪守岗位完成任务并且一定要做到最好的精神。他们拥有美好的工人的精神品质,却在时代转型的时候被时代所抛弃,不能适应新时代的生活,过着艰苦的日子。他们在废弃的工厂中一起打造钢琴,犹如回到了以前的时代。他们浑身干劲热火朝天,拿出荒废已久的精湛的技术,将自己的精神浇铸成钢琴。他们是在这个制造的过程中,想象着重复着过去,得到了想象中的满足。陈桂林为女儿打造的是一架钢铁材质造的琴,显然它不能够发出钢琴那样优美的声音。但是它一方面是陈桂林对女儿父爱的凝结,一方面是下岗工人尊严的凝聚,同时也是对过去集体主义的一种缅怀。

本片中还运用了超现实主义的元素。比如在陈桂林一伙儿偷钢琴被抓前和被抓后之间有一段陈桂林弹钢琴的情节,这一段用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手法来表现,在黑暗中,一束灯光从上方照下来,雪花飘洒在四周。这一段虽然是陈桂林的想象,是对人物内心的描写,表现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左岸派”电影认为这种想象是头脑中的现实,是更高一层的现实。这种将头脑中的现实与眼前面对的现实结合起来,将原有的现实主义改为一种易为公众所理解与接收的高级现实主义。[2]包括电影后面歌舞的桥段这些看来是超现实主义的元素,更应该理解为是一种内心的现实主义元素。当然这部电影中也还具有其他现实主义的因素,例如,画面的色彩饱和度很高,色彩都很鲜艳,而且黑白对比也很强烈,宛如油画一样,给人一种环境人物都很真实的感觉。在影片中大量的运用平衡构图,平衡构图会给人一种呆板的感觉,但是同时也象征了这些人生活的贫乏和艰辛。

电影《钢的琴》唤起了大众对陈桂林们这个群体的关注,导演用现实主义风格的手法使他们又重回过去热火朝天的集体劳动场景,每个人又感受到了理想和尊严。同时,他们也一直在努力,去适应新的社会现实,在新的环境下找到自己新的位置,并尽力在新的位置上做好。导演在小成本电影的创作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使得《钢的琴》获得业内人士和普通观众的认可,值得同类电影借鉴。

[1]《谁动了我的心弦》——电影《钢的琴》评析,[J],王天,2011年23期

[2]《外国电影史》,[M],郑亚玲、胡滨著,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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