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风霞
(河南大学图书馆,河南开封475001)
阅读作为知识传承和信息传播的重要手段,在人类文明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当我们历史性地透视媒介发展变迁时,会发现阅读的本质也随着媒介环境的变迁不断发生变化。如文字的出现赋予阅读更为宽广的传播内涵,纸张的出现及印刷术的发明则促进了阅读受众与阅读方式的变革。纵览人类文明进程,我们可以发现,几乎每一次的媒介技术进步都给人类的阅读行为和习惯带来一定程度的革新。而在众多媒介技术变革中,相较而言,数字媒介的诞生与发展对于人类阅读行为、习惯、心理的影响更具革命性。
在数字媒介时代,随着信息网络的日益普及和数字媒体阅读终端的广泛应用,受众阅读特征被不断赋予了数字化色彩,而且渐渐具有了普遍化趋势。这种对于数字阅读的需求也推进了数字阅读终端技术的进步,近年来手机阅读、电子阅读器阅读等新型便捷的阅读方式纷纷涌现,使阅读行为摆脱了时间、空间和环境的限制,读者可以随时随地进行阅读,这一系列的变化也使得数字化阅读渐渐成为受众的首要选择。第九次国民阅读调查结果表明,2011年我国国民数字化阅读方式(包括在线阅读和数字阅读器阅读)的接触率为38.6%,相比2010年(32.8%)上升5.8%。相关调查显示,从2008年到2011年,国民数字阅读接触率呈逐年上升态势,尤其是在2009年以后的两年里,年均增长幅度约为6%(见图1)。可以看出,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化信息终端已经渗入我们的生活,也必然影响着我们的阅读方式。数字时代的读者较于传统阅读时代有着大不相同的阅读特征。
图1 2008年~2011年数字化阅读方式接触率比较
在数字环境下,读者选择性阅读的主要原因在于数字技术发展所带来的信息量的爆炸性增长。这种信息量的爆炸性增长,主要是由于网络和手机等阅读终端的不断普及,这种工具层面的普及甚至已经影响了人类认知层面的阅读习惯。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起,互联网和个人电脑在民众中迅速普及。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3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2年6月底,中国网民数量达到5.38亿,手机网民数量达到3.88亿 。在全民传播时代,用户量的暴涨同样带来信息量的猛增,这也促使每一个受众都必须对海量信息进行选择。
我们在感叹数字化阅读来势汹汹的同时,必须承认数字化信息传播不仅为我们带来了便利,也带来了选择性认知的困扰。面对数字化信息数量的爆炸式增长,紧张生活节奏下的读者在时间和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不得不以浅显的浏览替代传统的阅读。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受众在快节奏的生活中选择“速读”和“缩读”,即利用零星的时间阅读名著的通俗本、白话本等。在阅读过程方面,这种浅阅读现象也曾经被一项研究所证明:在一个眼球跟踪测验中,研究者观察并记录下232名读者阅读数千个网页的动作后,总结发现这些读者主要的阅读模式类似大写英文字母“F”。这个类似于“F”的阅读模式形象地描绘了人们的数字阅读习惯:人们在阅读网页时,总是先横向阅读网页上端,从而构成字母“F”上部的第一横;然后读者往下看一小部分后再横向阅读,就像字母“F”的第二横;最后读者纵向浏览网页左边的内容完成字母“F”左边的一竖。可以看出,数字时代的阅读,不仅选择信息快,就连细节阅读也是跳跃性的选择。
数字化时代的知识界呈现出更为纷繁复杂的局面,迫于生存等压力,受众的阅读选择越来越体现出功利化特征。对于功利性阅读的界定,林语堂先生说过:“今人读书,或为取资格,得学位……诸如此类,都是借读书之名,取利禄之实,非读书本旨”,林先生所批评的“非读书本旨”的“取利禄”读书倾向,就是指功利性阅读。对于功利性阅读,图书馆界学者则总结为,“广义功利性阅读,是指为了获取‘功效利益’,强调阅读是为了取得某种功效或利益;狭义上的是指‘功名利禄’,尤其指为了短期可见的利益或者实际利益而阅读”。总体来看,数字化背景下的功利性阅读表现出以下几个特征:一是具有明确的目的性,也就是说其阅读目的就是为了获取物质上、精神上的切实利益;二是具有短暂的时效性,表现为把眼前利益放在首位,追求“短、平、快”的现实利益,忽视阅读中文化底蕴的熏陶和精神上的愉悦;三是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很多功利性的概念难有一个准确的内涵和量化的指标。无论如何界定这一概念,当下受众的阅读表现让我们不得不承认功利性阅读已经成为数字时代人们的主要选择。
这种功利性阅读取向可以从近几年畅销的图书种类看出。国民阅读调查统计显示,近年来,我国人均年购书量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年人均不足5本,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读者所购买的图书中80%是教材。这一购买倾向同样为国内各大实体和网络书店中教材参考、考试辅导类书籍的热销所证明。这意味着大学生考研、就业等功利性动机成为其购买、阅读书籍的主要原因。此外,作为网上购书主体的“三高一中”人群,即那些学历高、职位高、收入高的25至40岁的中年群体,所购书籍主要是关于职场、官场等人际交往技巧方面的作品。这些都充分体现了购书者的消费主义心态,说明越来越多的购书者偏好有实用价值,对其工作、生活能够起到立竿见影提高效果的书。一系列的现象表明功利性、实用性阅读已成为现在许多读者的首要选择。
娱乐性阅读不同于休闲性阅读。严格意义上的休闲性阅读为阅读学研究者所提倡,因为这种阅读对立于功利性阅读。传统休闲阅读强调“把休闲导向阅读,用阅读占领闲暇”,“休闲阅读是闲暇时间的利用方式,强调对个体成长和社会发展的共同促进;同时在阅读中引入休闲,能够矫正阅读中的功利化弊端,提升阅读的审美性,从而培养社会成员的阅读兴趣和读书习惯”。而在当今大众文化兴起、娱乐文化兴盛的背景下,受众阅读更多的是受到市场的支配,“追求一种休闲与娱乐并重的阅读,无需读者费神,只是追随于作者并在作者描绘的景象中闲庭信步、四处游览”。这种满足情感需求的娱乐性阅读趋势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受众选择阅读仅仅是为了通过“休闲娱乐”来获取情感和精神上的愉悦。
这一趋势从国民图书购买调查中也有所体现。近年来的国民阅读与购买倾向抽样调查报告表明:在杂志类阅读中,阅读率最高的四类分别是文化娱乐、文学艺术、家居生活、时尚消费。这种对于娱乐性的追求,使得所有产业也都在搭娱乐的便车,包括出版产业。崇尚娱乐化的新一代读者往往忽略了经典著作,热衷于《非常道》之类的娱乐化解读,凤凰卫视所言“让李敖去读书,我们去读李敖”准确表达了当前读者的娱乐化阅读心态。
无论是数字环境下海量信息导致的选择性阅读,还是生存压力导致的功利性阅读和大众文化影响下的娱乐性阅读,似乎都背离了人类最初的阅读本意。因此,我们应该深深意识到,数字时代深受大众文化影响的这种“浅阅读”现象,需要引导至知识性阅读或学习性阅读等深层层面上来。而承载万千信息知识与文化传承使命的数字新媒体,理应作为引导者带领人们走向知识性阅读。
一些主流数字新媒体已经意识到其文化传播责任,在开拓市场的同时也开始注意引导公众进行深入阅读。这些媒体中不仅有一般性的公众信息,还有部分专业的知识性信息以供公众选择。然而,由于在网络阅读环境中,读者已经习惯了免费阅读,而这些专业性知识的创造与传播需要一定付费支持,所以有时候媒体的这种使命感会遭到现实无情的打击,即一旦涉及付费事宜,那些本来被吸引的读者会毫不犹豫地走开,这也造成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提供知识性阅读产品的付费阅读模式始终难以坚持。
最近出现的一些积极性事件让我们看到了数字环境下知识性阅读的希望。百年老报《纽约时报》迎来了一场历史性的跨越:在刚刚公布的第二季度财报中,其在线订阅增长了12%,网上付费用户超过了50万,依靠收取这些付费用户每月的订阅费,实现了该报的盈利。在网络免费午餐盛行和各种新闻讯息满天飞的传播背景下,《纽约时报》凭借的是提供众多专业的、独家的作品来吸引受众,其信息的独一无二性也促使人们愿意付费阅读,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与知识。这也给新媒体一些启示:承载文化传播使命的数字新媒体需要提供专业的知识性信息,从而引导受众从阅读的浅表化、休闲化回归到专心致志、循序渐进的阅读方式,改变当前人们功利阅读的现象,防止仅仅从娱乐与消遣的层面理解文化,从而避免受众历史感的缺失和民族文化素质的整体下降。从一定程度而言,《纽约时报》的胜利标志着数字环境下,媒体能够引导人们进行知识性阅读,这对全世界的新媒体都是一针强心剂。对我国而言,虽然数字媒体付费阅读效果还相对有限,但无论如何,数字媒体已经开始意识到引导人们进行知识性阅读是新媒体必须承担的文化传播使命,也是其未来发展的必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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