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守仁
女窑主之梦 (连载六)
文/孙守仁
二毛走了两年,我独撑一片天,风风雨雨,磕磕绊绊,总算过来了。
黄家窑经营得有声有色,深得大家的好评。
前几日,我招进来几名科班大学生,给黄家窑注入了新鲜血液;弟弟单梨宇大学毕业后,也加入我的团队,被委任为副矿长,主管供销、财务。
惟独不称心的,我的婚事还没办。按当地习俗,丈夫死了两年以后才能改嫁。班显扬家里人曾催过我好几次,把婚事办了。我哧哧地笑,搂着班显扬的脖子说:“办与不办没什么不同,啥都不耽误。”班显扬看看我,佯装生气地说:“我妈都怪我了,她急着抱孙子呢!”
我又笑了,很想说他,老婆都还没进门呢,就想着孩子了。
班显扬眼睛盯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我对着镜子一瞅,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白头发。顿时,我失落了,差点哭出来。往事不堪回首,一个弱女子独自支撑这个残缺的家,我真不知道这两年自己是怎样过来的。
班显扬见我眉头拧成大疙瘩,问:“你在琢磨什么?”我没吱声。班显扬搂住我的脖子,抚摸我的脸,我柔声柔气地问:“你嗅嗅我身上有什么味道?”这家伙惟命是从,左闻右嗅的,继而,眨了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什么味吗?”我继续追问。他吸了两下鼻子,摇摇头。我连刮了他两下鼻子,噘着嘴说:“亏你是个下窑的。”这时,班显扬醒过腔,笑呵呵地说:“你是明知故问,我们这些人,还有啥味,煤味!” 我点点头,说:“是啊,成天在矿里转悠,我都已经老了。”
“对了,你要建竖井,有多少家底?”班显扬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他,稍停了一会儿,开玩笑说:“怎么,查账啊?”班显扬并没有生气,仍像往常一样,一脸融融的笑:“咱们煤窑要发展,我心里总要有个数。”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建个竖井不像建小煤窑,手中没有资金,光靠借贷,那是不行的。对班显扬我从不藏着掖着,我伸出一个手指头。
班显扬没吱声,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忘告诉你了,单梨宇跟甄子美好上了。”我告诉班显扬。
甄子美大我弟弟两岁,人长得没挑,只是心眼有点多,像深潭的水,有点看不透。甄子美曾追过班显扬,班显扬却不太主动。二毛死后,甄子美见我跟班显扬走得近,时常阴阳怪气的,动不动拿这个说事。也没办法,人家是二毛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把关系弄得太僵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不能大撒手,财务方面还是要上点心。”班显扬沉默了一阵,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我觉得他的话似有所指,难道单梨宇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我不知道。“你有何建议?”我追问一句。“必要时,叫会计师事务所查查帐。”他说。我摇了摇头,无缘无故的,我做不出来这事。
近些日子,我马不停蹄,除了跑银行,就是去县政府,一个是贷款,一个是竖井招标,忙得头昏脑胀。
这天晚上,班显扬难得回我家,连屁股都没坐热,手机先响了,原来是井下发生矸石砸人事故,虽然人没危险,但安全帽却被砸了个大窟窿。
班显扬坐不住了,他对我说:“麻烦你一下,开车送我到矿上。”
不到半个钟头,我们来到矿上,找到那顶被砸破的安全帽。
第二天,班显扬特意找有关单位做了鉴定,结果是:安全帽是次品,根本不符合井下矿工使用的安全帽的质量标准。一些基本设施的采购,一向都是单梨宇负责的。按说,我不应该小题大做,但矿井上的安全设施,无一不与人命息息相关,我得问个清楚。
我把单梨宇叫到我的办公室,指着被砸破的安全帽问:“这个是合格产品吗?”单梨宇很想争辩,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我生气:“你这么大的人了,知不知道轻重?安全帽,人命关天呀!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见他不吱声,说:“你没反省好之前,不要上班了!”
过了几天,单梨宇找到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想着,这些安全帽看上去都差不多,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就从里面拿了些回扣,姐,你知道我要结婚了,我还不是想婚礼办得体面些,我也不想总是伸手跟你要钱啊。”
我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真想骂他个狗血喷头。但是我们是亲姐弟,我能怎么办,只好对他说:“我早就打算好了的,你结婚,我替父母给你30万,但是安全设备都是人命关天的事,如果发现有第二次,就别说我不给你留退路了。”
做矿工的女人,常年担惊受怕,实属不易。
我刚来矿山时,做发灯工,看见矿工们支领一盏盏亮亮的灯,美的不行。后来发现矿工不好当,一旦矿上出事,矿工家属像疯了一样,跑到矿上哭闹,甚至拽过二毛的衣领,非赔她男人不可。
我做窑主,虽不常下井,一切由班显扬负责,但我最担心的是安全生产,生怕出事,有时甚至打过退堂鼓,感到这实在不是女人做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窑上已有两个月消消停停的,每每到窑上看见矿工平安升井,我心里就乐开了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井下又出一档子事。呼延鹤出的事。
做岩巷时,按规定棚距是一米五,他觉得这石头梆梆硬,不支矿架也没事。
这天,牛大山来到这条岩巷,发现棚距有问题,就跟班头儿费都说:“棚距大了,违反规定,必须改过来。”费都却噘大嘴,对牛大山很不恭地说:“你是不是事多呀?”
牛大山并没有在意,而是说:“棚距大了,一旦顶板顶不住,弄不好就要坍塌,到时捂住人,你能负责吗?”
费都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但呼延鹤有话,叫他棚距大点,既省时间,又加快进度,提早为采场做准备。他一时为难得很,一个是他的直接领导,一个是总工程师,到底听谁的。想想每天给他派活的都是呼延鹤,还是先别得罪了呼延鹤吧。于是费都嘴上答应,待牛大山走后,根本没有更改棚距,又支起风锤打炮眼了。
待炮眼打完时,呼延鹤来了,对费都说:“进度咋这么慢,你们还要不要工钱了?”
费都心里窝一股火,催促手下的矿工:“加大风量,打完这个炮眼放炮。”
5个矿工撤风线、拽风锤,费都和呼延鹤张罗着在里面检查,看看落下东西没有。
费都刚想发话叫放炮员装炮药,只听轰隆一声,顶板下来了。连同呼延鹤在内,总共是七个人,圈在了里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