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芯片筛选畜禽热应激差异表达基因的研究进展

刘丽莉 谢红兵 杨永生 许丹宁 李江长 贺建华*

(1.湖南农业大学动物科学技术学院，长沙 410128;2.湖南科技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湘潭 411201)

高温应激是影响夏季畜禽生产的重要因素，可造成畜禽生长和代谢紊乱、免疫力下降及肉品质改变等，给畜牧业带来很大的经济损失。热应激反应是动物机体通过动员自身防御机能克服应激因子以避免组织器官损伤的一种非特异性防御反应，若热应激作用时间过长、强度过大，机体会逐渐失去这一应对能力，出现病理及衰竭状态。因此，迫切需要对畜禽热敏感、热耐受性进行准确判断和对热应激损伤的分子机制进行更全面系统的研究。目前，基因芯片技术已成功运用于生物分子标志物的筛选，并在全基因组内同时分析待测样本中成千上万个基因的表达情况及其相互关系，筛选出一系列差异表达的候选基因，为寻找目标基因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手段［1］。热应激引起畜禽各阶段的发生发展都与组织器官的多基因表达异常有关，基因芯片技术可以识别出动物热应激进程中基因表达的改变［2－3］，在大鼠、猪的热应激研究中，其基因的差异表达主要表现为热休克蛋白、氧化还原基因、代谢相关基因、转录调控基因、细胞凋亡基因、免疫基因的表达发生改变［3－4］。本文旨在就近年来基因芯片技术在筛选畜禽热应激差异表达基因的研究和应用进行综述，探讨热应激动物生理过程中热敏感基因的变化以及各基因间互作的动态效应，为深入研究畜禽热应激损伤的分子营养调控机制提供理论基础。

1 基因芯片技术的原理

基因芯片也称为基因微阵列(cDNA microarray)或寡核苷酸微阵列(oligonucleotide microarray)，应用已经破解的全基因组已知核酸序列作为探针与互补的靶核苷酸序列杂交，使得合成、固定高密度的数以万计的探针分子以及对杂交信号进行实时、灵敏、准确的检测分析(图1)［2］。与传统检测RNA表达水平的技术相比，基因芯片可高敏感地定量、定性检测差异基因表达水平，最大限度地达到同步、多靶点和高通量地研究成百上千个基因差异表达情况。基因芯片已广泛应用于功能基因组研究、疾病分子诊断、突变检测及药物筛选等领域，在畜禽生产研究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畜禽热应激反应机制是一个多步骤、多基因调控的复杂过程，并不是一两个或少数几个基因所能决定的，利用基因芯片技术对动物热应激过程中的基因表达谱进行研究，成功发现了涉及动物生长代谢、炎症反应、细胞内信号传递及生长、凋亡因子等上百条表达上调或下调基因［3，5］，筛选了与热应激损伤修复密切相关的基因，继而开展了关键基因的功能研究，使该技术在探讨畜禽热应激发生机制中产生了重要的应用价值。

图1 cDNA微阵列技术分析基因表达的原理Fig.1 The principle of gene expression analysis by cDNA microarray technology

2 基因芯片技术在热应激研究中的应用

2.1 热应激引起畜禽器官氧化损伤相关的差异表达基因研究

2.1.1 肠道

热应激时，动物胃肠道血流量急剧减少，缺血缺氧产生大量活性氧自由基(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而造成肠道黏膜损伤，从而诱导细胞凋亡［6］，而通过调节各种生长因子表达水平来促进隐窝细胞的分裂增殖，可使受损小肠上皮细胞得以修复［7－8］。Liu 等［7］将含有 23 937 条探针代表已知猪20 201个基因的Affmetrix GeneChip检测热应激下猪空肠组织的基因表达谱，可知差异表达基因有143个，其中上调明显的基因有趋化因子2(CXCL2)、谷胱甘肽S转移酶(GST)、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2(GPX2)等68个，下调明显的基因有表皮生长因子(EGF)、金属硫蛋白(MT1A)、细胞色素P450家族(CYP2B22)等75个，基因本体论(GO)分类表明，热应激影响猪免疫、内分泌、细胞损伤修复、信号转导相关基因的表达;Pathway分析表明，占1/3比例的差异基因信号通道与小肠上皮EGF介导的细胞再生、修复有关。热应激可诱导CXCL2上调，促进中性粒细胞的游走和趋化且吸引免疫细胞到达免疫应答区，参与免疫调控和免疫病理反应［9］，GST和 GPX2的上调催化还原型谷胱甘肽与亲电子有害化合物的结合，并清除体内沉积的各种内生或外源性过氧化物而减缓机体热应激损伤［10］。

Yu等［4］利用基因芯片筛选到203个与猪小肠热应激相关的差异表达基因，包括热休克蛋白(HSP)70、HSP90、HSP27等93个表达显著上调和EGF、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GFR)等110个显著下调基因，表达差异基因主要与热休克、物质代谢、抗氧化、信号转导、细胞凋亡、细胞分裂和增殖等有关。Lu等［11］通过基因芯片检测热应激对大鼠小肠差异表达基因有422个，包括290个上调基因和132个下调基因，差异表达基因主要集中为热休克蛋白家族(HSPs)超表达，如HSP27(HSPb1)、HSP70(HSPa1a、HSPa11、HSPa8)、HSP90(HSPcb)和HSP110(HSPh1)高表达以抵抗热应激的损伤，一些细胞因子参与抵抗炎症并调节免疫功能。热应激状态下HSPs表达量增多，多种蛋白质与其形成复合体，通过其解离与结合来协助折叠新生蛋白质，防止发生聚集现象;同时帮助变性蛋白质的复性和蛋白质的线粒体跨膜移位，并经由泛素－蛋白酶体通路清除严重受损蛋白质等作用机制［12］，抵御热应激以维持机体正常的生命活动。

热应激导致肠道上皮细胞严重受损且明显减退小肠屏障和吸收功能，Yu等［4］利用基因芯片并结合miRNA和mRNA的基因表达谱研究了热应激对大鼠空肠组织的差异基因表达，mRNA基因芯片分析发现382个差异表达基因，其中上调270个，下调122个，mRNA的差异表达分析主要从分子功能、生物进程、细胞组成和KEGG(kyoto encyclopedia of genes and genomes)代谢途径进行分类;miRNA基因芯片发现29个差异表达基因，其中上调18个，下调11个，热应激诱导小肠上皮细胞损伤和凋亡，导致 miR－34a、miR－34b、miR－137等明显上调。而 miR－34a、miR－34b 等 miRNAs作为凋亡基因(p53)的作用靶标可参与调控DNA损伤修复、细胞周期阻滞、细胞凋亡等事件［13－14］，miR－34(包括 miR－34a、miR－34b 和 miR－34c)通过抑制多能性相关联的基因从而阻止体细胞重编程［15］，大 鼠 局 部 缺 血 可 造 成 miR－137 表达上调［16］，组织损伤加剧使得 miR－137 表达显著增加［17］。此外，通过生物信息学分析证明与热应激相关的mRNA表达变化与miRNA表达呈负相关［4］。

2.1.2 肝脏

Bhusari等［18］对热应激大鼠肝脏组织的基因芯片结果进行分析并确定了19个差异表达的靶标基因，其中包括乙醛脱氢酶2(ALDH2)、金属硫蛋白1(MT－1)、ATP合酶 β 亚基(ATP5b)、蛋白酶体 β5(PSMB5)、酪蛋白激酶 2α(CSNK2a1)、细胞周期依赖激酶K4(CDK4)等12个涉及抗氧化通路和代谢相关的上调基因，及ATP合酶亚基8(ATP8)、过氧化氢酶(CAT)、细胞色素 P450(CYP2e1)等7个与活性氧自由基和线粒体表达相关的下调基因。ALDH2可通过在线粒体基质内清除 ROS 而起抗氧化作用［19］，MT－1 能有效清除羟自由基并螯合有毒重金属［20］。热应激24～48 h可使CAT表达量呈现2倍峰值而后下降［21］，在小鼠中过表达人的CAT能显著减少氧化损伤、DNA变异及H2O2等产物［22］。热应激发生时，HSP1可在热诱导激酶的信号传导下激活细胞内丝氨酸/苏氨酸蛋白激酶相关的信号通路［23］，CSNK2a1能修复断裂的染色体DNA链且阻止半胱天冬酶8(caspase－8)所诱导的细胞凋亡［24］，CDK4 是一类丝氨酸/苏氨酸蛋白激酶，由催化亚基和调节亚基(周期蛋白)组成，对细胞周期G1期的分裂增殖起到重要的调控作用，在抗氧化调控途径中上调ALDH2、MT－1、CSNK2a1、CDK4 等基因而对热应激起抵抗作用，以减缓肝脏组织的应激损伤［18］。

肝细胞微粒体中的CYP2e1参与异生物质代谢，依赖NADPH通过电子传递途径完成催化反应。CYP2e1能通过NADPH氧化酶和异生代谢产物直接产生氧化应激［25］，如果CYP2e1过表达，那么肝细胞内产生的ROS将导致脂质过氧化而促使肝细胞坏死，甚至凋亡。热应激可刺激CYP2e1产生ROS而引起肝脏毒性损伤，下调CYP2e1能调节小鼠适应慢性热应激下的内源ROS发生机制，启动并上调CAT、ALDH2、SOD等抗氧化防御反应系统［18］。PSMB5是26S蛋白酶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对细胞内发生错误折叠、突变或非正常短期存在的蛋白质进行修饰或降解，并直接参与氧化蛋白的降解和泛素－蛋白酶体通路［26］。PSMB5启动子区域参与核转录因子(nuclear transcription factor 2，Nrf2)介导的抗氧化反应元件(antioxidantresponse elements，AREs)的结合，在一定程度上PSMB5表达水平可成为氧化应激状态的征兆，PSMB5表达上调则能有效清除热应激所造成的机体损伤性蛋白，以抵抗热应激来维持细胞的生命活力［18］。肝脏分解代谢过程中，高密度脂蛋白(HDL)通过干扰作用于内皮细胞的促凋亡因子而起保护作用，HDL携带的脂蛋白和酶具有抗氧化的功能［27］。ATP5b是ATP合酶的β链，肝细胞膜上的一种载脂蛋白－I(APOA－I)的高亲和力受体，这种受体在HDL的代谢机理和ATP的生物合成中起重要作用，APOA－I激活ATP5b受体从而介导HDL颗粒的胞吞作用，APOA－I和这一受体的结合严格依赖于 ADP的产生［28］，上调 ATP5b为增强HDL的胞吞作用提供动力。

2.2 热应激影响畜禽生产性能相关的差异表达基因研究

2.2.1 肉品质

通过基因芯片分析热应激下肉鸡胸肌的差异表达基因有110个，其中包括F－框蛋白家族成员(FBXO11)、泛素B/C(UBB/UBC)、多聚腺苷酸结合蛋白1(PABPC1)、乙酰辅酶 A转乙酰酶2(ACAT2)、长链脂肪酸延长酶2(ELOVL2)等67个上调基因，肌肉磷酸果糖激酶(PFKM)、LEPROT等43个下调基因，差异表达基因主要与细胞结构、信号传导、蛋白质代谢和修饰等相关［5］。FBXO11在泛素介导的蛋白质水解过程中具有对底物识别的特性［29］，泛素可指导蛋白质的细胞内吞并作为胞内蛋白质运输体的组成部分［30］，泛素－蛋白酶体蛋白质水解途径可能对肌肉蛋白质的合成和肉的嫩度存在影响，当动物遭受严重应激时，肌肉蛋白质降解以提供肝、肾糖异生原料而导致肌肉萎缩，此时，骨骼肌组织中泛素－蛋白酶体通路表达上调以降解大量骨骼肌蛋白［31］。热应激条件下，与泛素相关的基因，如UBB/UBC、PABPC1、FBXO11，均出现表达量增加［32］，同时 Kuskwaha等［33］也进一步证实了泛素－蛋白酶体通路参与热应激的调控。ACAT2是参于脂肪酸降解代谢的酶，ACAT表达上升，表明肝脏利用脂肪酸的能力加大，导致脂肪酸氧化代谢增强。ELOVL2编码延长酶且参与长链多不饱和脂肪酸的生物合成，调控动物体内的脂肪构成或脂肪沉积［34］。瘦素(leptin，LP)是由脂肪细胞合成的基因产物［35］，并通过抑制神经多肽mRNA的表达及分泌而影响采食量、导致体重下降［36］，使下丘脑弓状核中的LEPROT发生沉默并调动LP受体信号通路来控制采食量［37］，热应激也直接影响到了牛外周血中瘦素基因的合成，并降低LP受体及其异构型受体基因mRNA的表达［38］。PFKM 是糖酵解途径中重要的调控因子，热应激引起PFKM的下调导致肌肉摄取葡萄糖减少致使糖酵解降低［39］，直接影响肌肉中氨基酸、脂质含量及脂肪酸的组成。

2.2.2 繁殖性能

热应激损伤牛、羊、猪精子DNA的完整性，导致受精率明显下降［40］，严重影响动物繁殖力甚至致使不育是可遗传的［41］。对热应激下的雄性小鼠睾丸组织进行基因芯片分析，发现225个差异表达基因，其中包括分子伴侣钙连接蛋白(CANX)、HSPcb1、T－复合多肽(TCP1)和催化反应物FK506连接蛋白6(FKPB6)、蛋白酶体亚基(PSMA7)、异柠檬酸脱氢酶1(IDH1)的差异表达，并在其子1、2代雄性小鼠睾丸组织中检测到CANX、HSPcb1、TCP1的表达，其中 HSPcb1在子代稳定地表达［40］。CANX过表达能纠正错误折叠蛋白质并延缓细胞凋亡，对潜在的凋亡过程起抑制作用［42］;TCP1是一种复合蛋白质，在精子发生过程中其基因表达量增加［43］;HSPcb属于HSP90家族成员，是一种惰性、不稳定的细胞基质蛋白质，上调HSPcb可以阻止错误折叠或未折叠蛋白质的组装，HSP90的表达水平可直接影响精子的发生甚至不育［41］。Li等［44］利用基因芯片对高温处理8 h后的C57BL/6小鼠与耐热应激AKR/N小鼠睾丸组织的基因转录本表达分析，发生显著上调的9个与热休克蛋白相关以及4个与类固醇生物合成相关的差异表达基因，精子发生过程中HSPs分子伴侣的高度表达直接参与调控精母细胞减数分裂粗线期至精子形成［45］。此外，热应激可引起一系列与生殖性能相关基因差异表达的变化，明显上调的基因有类固醇激素合成急性调节蛋白(STAR)、胆固醇侧链裂解酶(CYPLLAL)等，明显下调的基因有精子顶体相关蛋白3(SPACA3)、精细胞核周期RNA结合蛋白(STRBP)等［44］。

2.3 热应激影响体外细胞生长、凋亡相关的差异表达基因研究

急性热应激可使体外培养下的细胞周期停滞在 G1/S、G2/M 期［46－47］，并诱发细胞凋亡。利用表达谱基因芯片研究体外培养的奶牛乳腺上皮细胞在热应激前后的基因表达差异，发现处理2 h后上调的基因主要与热应答、DNA修复和蛋白质修复有关，下调的基因主要与细胞循环、代谢和结构蛋白有关;应激8 h后HSP70下降到基础水平，热耐受能力消失，与凋亡相关基因开始上调表达［48］，与Soto等［49］的报道相似，40℃高温应激可使凋亡基因(Bax)表达显著上调，B细胞淋巴瘤2(Bcl－2)表达显著下调。Bcl－2主要生物学功能是增加细胞对多种凋亡刺激因素的抵抗力来减少细胞凋亡，Bcl－2 和 Bax 的表达失衡会改变细胞中 Bcl－2/Bax异二聚体形成，产生 Bcl－2/Bcl－2 或 Bax/Bax 同二聚体，后者增多则会引起细胞线粒体通透性增加，引起线粒体蛋白细胞色素C释放到胞质中，激活caspase－9，从 而 导 致 细 胞 凋 亡。p53 是 Bcl－2 和Bax的上游调节基因，许多凋亡基因启动子都存在p53 反应元件(p53 responsive element，pRE)，结合p53后被激活转录表达，如肿瘤坏死因子(TNF)受体家族Bax、脂肪酸合酶(Fas)及其配体(Fasl)等表达增加，Bcl－2表达受抑制。p53还能促进内质网释放 TNF－α和 Fas，也能与 DNA复制蛋白 A(replication protein A，RPA)结合，阻止 DNA 复制，最终激活 caspase－7、6、3，促进细胞凋亡［50］。在热应激诱导肿瘤细胞凋亡的研究中，发现核酸内切酶的活化可能依赖于胞内钙离子介导Bax升高而增加线粒体膜通透性，促进钙离子外流调节细胞凋亡的发生［51］。热应激严重影响小鼠肠上皮细胞系－6(IEC－6)的培养，引起一些生长因子的差异表达，如上调基因有转分化生长因子(GDF)、血小板生长因子(PDGFA)、生长抑制因子(OK138)、血管生长因子(VEGFA)等，下调基因有白蛋白(ALB)、EGFR、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FGF)等［3］，而生长因子通过与细胞膜上相应配体结合，激活受体，使受体的酪氨酸激酶活性上升，催化细胞内多种蛋白质底物的酪氨酸残基磷酸化，继而促进DNA、RNA和蛋白质等大分子物质的生物合成，加速细胞的增殖和分化［52］。

3 小结

基因芯片技术是对基因组学、转录组学和生物信息学等系统生物学研究领域的应用，在畜禽生产中进行多种差异基因表达谱的研究起重要作用。通过基因芯片技术筛选畜禽热应激差异表达基因，可以给出热应激的分子表达谱与非热应激以及应激损伤修复之间的差异基因，从而识别出热敏感的特异性基因及热损伤的特异性基因，有助于揭示热应激发生与进展的分子机制;可以识别热应激损伤特异性和修复特征相关的分子标志物，有助于开展利用热应激分子特征进行缓解应激损伤修复的研究，进一步调控差异表达基因来应对热应激对畜禽机体损伤，并显示出巨大的潜力和广泛的应用前景。此外，基因芯片技术能筛选出多条与热应激相关的细胞信号转导途径，可通过调控异常表达基因的水平来深入研究与之相关的信号传导通路，这对畜禽生产的基础研究都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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