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早 王发财
秦肖娜的出名,并非是因为她是原北京市政协主席白介夫的妻子,而是因为她常年“一根筋”式地坚持救助小猫小狗小鸟,因而荣获外号“京城第五傻”。
她对这个外号看得很开,“北京不是说有四大傻嘛,什么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我就是那种人。有些事就是傻子能干出来的。真正做动物保护的人,都是挺傻的,很精的人是干不了这个的。人总得有点儿傻劲吧?”
多年来,秦肖娜的动物保护之路走得挺艰难,可是为了那份坚持,她毅然卖掉了丈夫和自己的字画筹资。不知不觉间,66岁高龄的她,已做了20年动物保护事业。
“走路怕地疼”
“这人有病啊?”看见秦肖娜走在路上连叶子也不想踩,许多人在她背后嘀咕。
秦肖娜还真是这样,“走路怕地疼”的她,看见上面有草也会让开一点,心里琢磨别毁掉它们。但谁知秦肖娜之所以从事起动物保护事业,居然是缘于一次参与虐待动物的经历。
上世纪80年代,秦肖娜在北京电视台任编导,一次她带着某电视剧的摄制组到异地拍摄。剧情要求拍摄一幕残杀小羊的戏,需要将一只幼年的小羊羔在铁轨上当场压死,并且要求鲜血必须喷涌出来才行。当卖羊的老乡把小羊带到拍摄地时,羊妈妈也尾随着来到了拍摄现场。秦肖娜说,当天小羊死得非常惨烈,一直哀叫着,羊妈妈也一直跟着不肯离去。当时在场的人们都震惊了,秦肖娜也流下了眼泪,她对这件事情至今耿耿于怀。她第一次发现,动物原来也有像人类一样的情感。
秦肖娜的救助开始于90年代初,那时,北京定期在街头集中灭犬。在官园大街上,把大狗杀死,幼犬摔死,引来路人围观。秦肖娜觉得这是一种伤害,于是从1991年开始收养流浪狗。当时一只狗因为有病,一次又一次被人遗弃,秦肖娜带着它找遍了北京城的针灸大夫,最后终于将其治好,这只狗后来陪伴了她11年多。
1994年,秦肖娜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集资成立了动物救助组织,得到了“自然之友”会长梁从诫的支持,于是所有的活动就有了“自然之友动物救助组”的合法身份。秦肖娜除了把每个月的稿费和单位的奖金投入基地外,还四处化缘求助,维持基地的费用。
1997年,大家商议注册正式的协会。有人说,干脆自己搞一个协会算了,这样不但能救助动物,而且还能鼓励和发动更多的人来参与救助。就这样,秦肖娜起草各种文件材料,东奔西跑,得到了北京市民政局社团办的大力支持。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秦肖娜的首都爱护动物协会正式合法注册成立了,她也从办协会办成了会长,管闲事管成了正事,有人称她是活脱脱一个“京城第五傻”。
当然,秦肖娜明白,如果没有丈夫白介夫的支持,绝对走不到今天。她表示,一些很难推动的问题,白介夫出面,一个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了。他们的很多报告,之所以能送到决策领导案台上,也有赖白介夫一手促成。在非典时期及一些政策问题上,都在白介夫的指导下为政府部门提供了有益的信息和建议。秦肖娜经常在和丈夫一塊儿活动的时候,抓住机会就谈动物保护和环境保护的事情,她说不断地向人家灌输虽然是最为笨拙的方式,可是也是最可能奏效的方式。
“黑手”伸进家中账户
2009年,秦肖娜打算申办一个国家级的动物慈善基金会,苦于没有注册资金,想来想去,终于把“黑手”伸进了家里,决定把家里珍藏的一批名家书画拿出来拍卖变现,她和老伴白介夫商量并得到了支持。恰好当时也有朋友从旁鼓动,答应合作,给她兜底。于是秦肖娜拿出了老底儿,37件字画,总共拍出158万元。
原本以为会是一笔巨大的资金注入,没想到只是杯水车薪。秦肖娜找到那位兜底的朋友帮忙,朋友却说董事会没通过。秦肖娜堵着气回到家里,想到多少人曾办公益最后弄得倾家荡产,秦肖娜觉得对不起老伴儿,但执拗的她嘴上却没有说。
秦肖娜一面呼吁动物立法,一面每年都向人大和各级组织递交动物保护和环境保护的各种建议和计划。除了丈夫的帮助,秦肖娜自己也是一个“厉害角色”。2001年国庆前,北京例行打狗,激起热议。《京华时报》为此全版刊登了公务人员打狗的照片,志愿者连夜送给了秦肖娜,秦肖娜第一时间就把这张报纸给了时任北京市委的主要领导,并且在上面写了很刻薄的话:“请领导阅,百姓们说我们政府是绑票,不交钱就撕票。”领导当即就批示整治,过了国庆就开始调研。
秦肖娜认为,协会应该是政府和公众的桥梁,应该在更高的层面发挥作用,包括对政府决策的参与和干预。这就把秦肖娜一下子推到了前台,她必须为此贡献所有的社会关系,去介入一些涉及动物权益的公共事件。
比如在2009年,她就通过多方合力成功阻止怀柔引进西班牙斗牛项目,干预了密云县的华北最大狩猎场项目;2011年对北京鸟巢国庆引进美式斗牛项目进行了成功的劝阻;为阻止已被国际社会淘汰的海豹相关项目进入中国,也进行了几年的艰苦工作……虽然这样“可能会被政府恨得牙痒痒”,但秦肖娜说,协会应该有能力站出来输送一些好的方法、策略取得政府支持,一起为社会健康发展努力,要相信大部分官员是善良的。
秦肖娜说,活跃在北京社区、公园、医院的一大批动物保护志愿者在第一线救助流浪动物,他们默默无闻地以自己的时间精力金钱救助动物,其中很多都是退休的老年人。他们遇到的阻力来自各个方面,最苦恼的是得不到有关部门的理解和支持。
光靠牺牲做不成公益
20多年来,秦肖娜无数次被不同的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去管人的事,却去管动物的死活。秦肖娜认为,其实这主要是人们思维观念的问题,善良是惠及所有生命的。现在的难题是许多人对于人性、善良、利他行为是批判的,认为是吃亏,是无用,对待动物残害、冷漠其实就是社会残忍在动物问题上的体现,“我们从动物保护这个最为边缘的工作做起,就是要呼唤回归传统文化道德”。
作为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代的公益人,秦肖娜他们忍耐和等候了20多年。她说他们是用脑袋去拱地,到现在还是没有拱出地平线。她悲观时会思考,现在岁数、精力和体力也跟不上了,担心协会的这项公益事业能不能继续做下去,谁来接班?
显然,这项事业需要年轻的一代来承接,可是真正把这项事业做下去还是要考虑资金方面的维持。起初做公益事业凭借一腔热情去做,根本没考虑到一些后续问题。只强调奉献和牺牲,不会有其它的回报,可是光靠牺牲和贡献恐怕不能使这项公益事业持久地发展下去。
秦肖娜很欣赏近年来出现的职业性的动物保护组织。但她不完全认可有些运作模式和引入的商业运作手段。她担心的是会将目前社会上的不好的心态和追求引入她认为应该是单纯干净的事业。环境保护和动物保护应该是理想、是追求。
但别人可能不会这样想。去年,秦肖娜的协会被要求到地税局去登记,而且要把捐款作为“企业收入交25%的企业所得税”。秦肖娜很不理解,明明登记的就是非营利的社会公益组织,多年来一直是免税的,2011年就不是了?还要缴纳企业所得税?秦肖娜说,每年的捐款数量是很有限的,即使这些有限的捐款,也是都有捐款人的指向的,现在他们正在为免税奔波。
尽管做公益不容易,做动物保护的公益更不容易,但是好的态势已经开始萌芽。比如今年对于活熊取胆的大讨论,秦肖娜非常高兴说,现在根本不用我们动物保护组织和人士孤军奋战了,持强烈否定意见的几乎包含了社会各界著名人士,网上投票80%到90%的网民持反对意见。对归真堂这种为了暴利不惜违法夸大某种药物的疗效,忽悠消费者和社会,美化残害动物的不耻行为,民意给出了否定。
在“两会”上,代表、委员们对于动物保护基本上持同情态度,不用像以往那样动员了,一些人包括有影响力的名人都在加入进来参与保护动物。国际动物保护整体是正常和健康的状态,而国内虽然还处在有争议的阶段,但值得庆幸的是,民众的向善之心在回归,公民意识在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