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花头瑶“成人礼”仪式舞蹈形态探究

胡晶莹

(中国艺术研究院 舞蹈研究所，北京 100029)

广西花头瑶“成人礼”仪式舞蹈形态探究

胡晶莹

(中国艺术研究院 舞蹈研究所，北京 100029)

在中国各民族传统宗教仪式中，蕴含着大量与本民族、本地域历史、社会、民俗等相关联的文化信息。我们可以通过整体的宗教仪式去观察一个民族的气质特征，也可从不同角度切入微观地了解这一民族独有的文化现象。从舞蹈的角度，运用舞蹈生态学原理对广西花头瑶“成人礼”仪式中典型舞蹈动作形态进行分析，探究形成民族舞蹈背后的文化因素，对传承和发展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具有独特的价值。

成人礼;行礼;舞蹈

一、瑶族支系“花头瑶”“度戒”仪式

在广西峒中的那逢、板沟，那良的六市、大勉，那梭的马蹄与上思的安乡陆务村等地，都居住着人口较多的瑶族支系“花头瑶”。相传，“花头瑶”的称谓来源于他们的独特服饰，他们深色的头巾绣有各式精美图案，边缘有红色流苏装，艳丽而富有个性，因此获得“花头”之美称。长久以来，由于受到历史、地域及社会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制约和影响，“花头瑶”逐渐形成了自己较为独特的民族民俗文化，“度戒”仪式便是他们宗教活动中最为主要的一项内容。宗教信仰一般指信仰和仪式两项内容，“信仰”是存在于人们意识中的一种精神寄托，而“仪式”则是体现“信仰”的一种特定行为和模式。“度戒”是吸收了道教思想而形成的专为瑶族男性举办的“成人礼”，是瑶族教导后代的主要手段;瑶族传统的道德、戒律等就是在这种具有神秘氛围且不乏艺术气息的仪式中得以传承。过了这道神圣的“度戒”“门槛”，“受戒者”的行为受到规范，精神得到升华。“受戒者”才能被认可是一位真正具备了本民族精神的男人，并拥有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资格，同时也需肩负起传承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责任。“受戒者”仪式为继承民族传统文化维护社会稳定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从宗教信仰上，“度戒”后的男人即可拥有法力并可以得到神灵的护佑。

张岱年等人认为，传统文化“是经过长期历史积淀而逐渐形成的，具有稳定组织结构和思想要素的、前后相继的、至今影响人们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审美情趣、道德风尚，为全民族大多数所认同的思想行为方式上的难以移易的心理和行为习惯”［1］7。花头瑶“度戒”仪式是当地民众保留下来的传统思想观念和固有的行为习惯，由于长久以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尊崇，是当地民众生活行动的指导原则，时至今日，它在瑶族民众社会生活、精神领域中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度戒”仪式舞蹈形态分析

在中国各民族传统民间宗教仪式中，蕴含着大量与本民族、本地域历史、社会、民俗等相关联的文化信息。我们可以通过整体的宗教仪式去观察一个民族的气质特征，也可从不同角度切入微观地了解这一民族独有的文化现象。从舞蹈的角度，运用舞蹈生态学原理对花头瑶“度戒”仪式中典型舞蹈动作形态进行分析研究可以看出，在“度戒”仪式的肢体运动中包含着“仪式行为”和“舞蹈行为”两类形式。“仪式行为”指在仪式过程中一切与肢体动作有关的行为，如上香、行走、鞠躬等。“舞蹈行为”是指有节奏、韵律的带有一定艺术性的肢体动作。从仪式中大量的舞蹈行为的角度考察“度戒”仪式，我们可以追溯“花头瑶”舞蹈文化的渊源，探究其舞蹈造型、韵律形成的起因、生成和发展过程，从这些古老原始的仪式行为中考察古人对生活的态度及价值观念，特别是挖掘典型动作形态背后的文化含义，对研究传统民族民间舞蹈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笔者对上思县叫安乡那荡村平大屯“度戒”仪式进行了考察。该村仅有19户人家140多人，邓、李、盘为村中主要姓氏，全部属于瑶族支系“花头瑶”。2010年11月19－22日在该村举办的仪式包含两项内容，一是为邓姓家族老者逝世做戒斋仪式。二是为该家四位男童做“度戒”仪式。“度戒”仪式是由唱念、舞蹈和仪式行为组成，分为动鼓、请神、唱经、跳字、谢神、跳《道法经》、度戒七个项内容，具体程序顺序为:

第一，动鼓。此项为“成人礼”仪式的引子部分。

第二，请神。由师父请来各路神仙，并接受众人的供奉和请求，保佑孩子安康。

第三，唱经。包括两项内容，一是师父用经文与神灵沟通。二是用唱经的方式将本族戒规戒律传达给族人及受戒者。

第四，跳字。师父分成两组用流动舞步划出“师”、“道”、“经”图案，其中8字型路线示意弯弯曲曲、延绵不断的人生之路，需在神灵与祖先的关怀与指引之下前行，其中蕴含着做人的道理及成长秘籍，同时也体现出“花头瑶”民众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第五，谢神。“受戒者”从此具备了被族人认可的社会地位及法力和需要承担社会所赋予的责任，并以感恩的心态感谢神灵的赠与、启示和护佑。

第六，跳《道法经》。“受戒者”需在神灵及祖先定制的戒律规范下端庄自己的言行。

第七，度戒。“成人礼”最后一个环节即“盖印”，印鉴盖在男孩子身上，实际上留下的却是心灵上深深地印记，让“受戒者”牢记一生哪些事情一定要完成，哪些事情是一生不能触碰的，其意义现实而深刻。此环节“受戒者”还需接受师父赐予的法名，从此瑶族成年男性便被认为具有神灵护身、逢凶化吉的法力。

在花头瑶“度戒”的七项程序中，大部分是由舞蹈行为构成，本文从动作本体角度将仪式舞蹈动作大致划分为下面五种:

第一种:师父从面对神坛开始，双手虚握拳位于胸前呈环抱状，在四分之三拍的锣鼓伴奏下，身体上肢保持原姿态左右转体扭动，同时膝部上下微屈伸，脚下不断变换方向，当四个方向舞动完毕之后，再重复多遍。

第二种:基本姿态、动律与上相同，转体时做深蹲动作。

第三种:基本姿态、动律与上相同，向左转体的同时打开左臂至旁，还原上身时收回左臂，重复三遍，接做右边，不断重复。脚下变换四个方向。

第四种:节奏加快，上身直立无造型，脚下做左右跳步，变换四个方向。

第五种:师父、受戒者、观众一起参与，4至5人一组，每组有一个带头人带领队伍转圈游走，锣鼓点节奏逐渐加快，全体人员原地停止，留下两位师父原地自转圈接原地跳步，随后面向神坛行礼，礼罢，众人再次拥上游走，穿插行进，多次反复之后，最后每组围住一位“受戒者”按逆时针方向与顺时针方向各转一圈，结束。

“度戒”仪式舞蹈总体风格原始古朴，动作缓慢、动律单一，以左右摆动上身、膝部富有弹性的屈伸为主要动律，以双手虚握拳呈环抱状造型置于前胸、上身微含胸为基本体态，以面向神像躬身行礼为每项程序的开始与结束，仪式整体具有神秘而虔诚的宗教感和来自于生活的质朴气息。

三、典型舞蹈动作形态与民族礼仪文化

分析“花头瑶”“度戒”仪式舞蹈可发现，其中最为典型的如“左右拱手礼拜”、“跳转拜”、“横移蹲拜”等动作，其原型都是源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动作——行礼。礼，从形式上讲是仪式，通过各种仪式行为去规范社会秩序。从本质上讲，是促使人们自觉地去遵守社会道德。在中国“礼”的思想内涵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形成了丰富的内容和特定的形式，逐渐沉淀为中华民众心理情感的一部分，并融入到儒家伦理道德思想体系及传统文化之中。特别是对于无法使用文字记录历史的少数民族，运用宗教仪式对传统文化思想内涵的宣教及规范人们日常行为举止，其直观性及神秘的气息所带给人们精神上的洗涤功能是其他方式无法替代的。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礼节这件事，人与人交流感情，事与事维持秩序，族与族之间保持常态，皆由礼节从中平衡。可以说，礼节是社会祥和的基础。

瑶族就是一个十分注重礼仪的民族，在漫长的历史中形成了许多礼仪。如乡亲在途中相遇，不论是否相识都要主动热情地打招呼。路遇老人时，骑马者务必立即下马，并让到路的下方，否则会被视为不懂礼貌。在“度戒”仪式舞蹈中，对“礼”行为的重视主要表现在对“行礼”动作的运用，在虚握拳行礼、双膝上下屈伸、含胸、低头等动作形态中无不体现出“礼”文化价值观和在传统仪式中“礼”的核心地位。仪式中频繁出现的“行礼”动作舞蹈语汇，正是人们保留了“行礼”原始体态，经过提炼与艺术加工，形成具有固定姿态、节奏韵律等功能性的肢体语言，服务于他们的精神需求——祭拜神灵。但是，仪式舞蹈中的“行礼”已经与生活原型拉开了距离，产生出具有“花头瑶”风格特征的程式化的“行礼”舞蹈语汇，赋予了一定的民族特色的审美价值，成为“度戒”仪式重要的组成部分。

一种文化，是先人们在特定地域内通过长期艰苦卓绝的努力创造出来的，孕育和发展需要经历漫长的历史过程。该文化由于具备本地域和社会人文特点，反映出不同的价值观念，因此构成了中国各民族千姿百态的多元文化特征。花头瑶“度戒”仪式作为瑶族传统宗教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蕴含着民族特有的精神价值与思维方式，体现了花头瑶先民的创造力，是非常值得珍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传承与保护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要务。

［1］张岱年，方立克.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Explorations of Dancing form of“Coming of Age Ceremony”of Guangxi Huatou －Yao People

HU Jing－ying
(Dance Research Institute of China Academy of Art，Beijing 100029)

All ethnic groups in traditional Chinese rituals，contains a large number of associated cultural relative information to the local history，society，folklore etc.Not only can we observe the temperament characteristics of an ethnic group through a whole ritual，but also obtain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is nation＇s unique cultural phenomenon from a variety of microcosmic aspects.In the light of this statement，in order to explore the formation of cultural factors beneath the traditional dance，this articl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ance，operating the ecological principles，analyzes the typical dancing form of“coming of age ceremony”of Guangxi Huatou－Yao people.

coming of age ceremony;dancing salute;dance

J722.2

A

1673－8861(2012)01－0024－02

2012－01－20

胡晶莹(1962－)，女，满族，辽宁沈阳人，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舞蹈编导、民族民间舞。

广西人文社会科学发展研究中心项目(编号:YB201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