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视野下的人性善恶之辨

2012-08-15 00:51刘衍永罗妍琴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人性观念马克思主义

刘衍永,罗妍琴

(南华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

马克思主义视野下的人性善恶之辨

刘衍永,罗妍琴

(南华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

人性之善恶的问题既是理论问题又是实践问题。马克思主义视野下的人性善恶之辨的理论基础是唯物史观的人的社会性本质理论,“现实中的人”是马克思主义思考人性之善恶问题的逻辑起点。马克思主义人性善恶观的内容主要包括:善恶观念的来源问题,人性究竟是善还是恶的问题,善恶观念的本质内容问题,善与恶的绝对性与相对性及其关系问题,善恶评价的根据问题。马克思主义人性善恶之辨的特征主要表现为科学性、实践性、辩证性、前瞻性。要科学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人性善恶之辨的内容和特征的时代价值。

马克思主义;人性;善恶之辨;时代价值

人性之善恶问题是中西文化史上的古圣先贤们关注的重大理论问题,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对这个问题提出属于自己或系统、或零散的看法,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时,它又是一个广大普通民众在日常生活中津津乐道的现实话题,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人应该做好人,助众生,与人为善;还是损人利己,自私自利,甚至为个人私利铤而走险。从另一个意义上可以这样说,人性之善恶问题既关涉到理论层面上的逻辑思辨,又影响着生活层面中的实际操作。对人性之善恶的看法直接决定了个人如何从事自己的行动,也影响自我对他人行为进行怎样的道德评价,可以说,它既是本体论问题,又是认识论问题和实践论问题。在深化改革、加快开放,各种社会思潮相互激荡、风起云涌的市场经济条件下,讨论人生是否具有先天之善恶?善性恶端又从何而来?它们的关系怎样?在新的历史时期,人应该以如何的善恶观指导自我的行动,进行善恶评价?这是非常重要且有意思的理论问题,同时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可以说,对人性、人之本质问题的哲学探讨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人性之善恶问题,马克思主义哲学自然有它独到的观点和看法。众所周知,马克思主义从现实的人出发,认为人的本质就是融入社会关系之中的物质生产劳动,从个人的意义上说人的本性就是他的自然性、社会性和意识性的统一。正因为这样,在人性之善恶问题上,马克思主义也同样是从实践过程中来考察人性善恶之生成性、变动性及发展性,坚持既唯物又辩证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反对人具有普遍、绝对之先验善恶之人性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否定抽象静止的人性善恶观。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性之善恶问题更是一个通过科学认识而有效实践的问题,强调它的践履性、操作性和身体力行。对人类社会来说,通过对伦理行为的道德善恶之评价推动人们自觉行动,抑恶扬善,敢于担当,正确处理好个人与他人、集体、社会的关系,不断提高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平,在生产力充分发展的基础上最后实现共产主义的世界大同。

一、马克思主义人性善恶之辨的理论前提

所谓善与恶,是道德评价中的一对最基本的范畴,它们是对人们的行为或思想进行肯定或否定评价的最一般的概念。人们总是从一定的观念、立场出发把认为道德的行为称为“善”,而不道德的行为冠之以“恶”。而正义与非正义、诚实与虚伪、光荣与耻辱、高尚与卑劣等等只是善与恶概念的具体化,善与恶则是对它们的最一般的概括。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整个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理论基础,实践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最本质、最核心的内容。唯物史观既是马克思主义考察社会历史和人的问题的出发点,也是它的落脚点。因此,实践唯物主义和唯物史观也就成了马克思主义人性观和人性善恶观的理论基础。实践是人的实践,社会性是人的根本。所以马克思主义在考察人性时总是把它放置于复杂多变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中加以考察,而不是把它当作离群索居的单个人加以抽象思考。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性是一个社会范畴和历史范畴,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和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表现出不同的内容和特征。如果离开了这一切,把人当作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或者把它归结为某种固定不变的存在物,就不能真正把握人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实践唯物主义和人的社会性本质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人性观的理论基础。

如果我们作进一步的追问,我们还可以合理的推断出:“现实中的人”是马克思主义思考人性及人性之善恶问题的逻辑起点,马克思提出“现实中的人”的概念是马克思主义人性观及人性善恶观形成的重要标志。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探究人性不能凭人的主观想象,而应反思人的存在所处的现实的、具体的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可以说,对马克思思考人性问题影响最大的两位哲学家是黑格尔和费尔巴哈。黑格尔在哲学上的贡献是他提出了“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的辩证法,把人的自我创造看作一个过程”[1]。但是在黑格尔那里,人的自我创造活动只是想象的主体的自我想象活动,黑格尔理解的人只是抽象的自我意识中的人。在善恶问题上,黑格尔指出了善与恶是不可分割的,“唯有人是善的,只因为他也可能是恶的。善与恶是不可分割的”[2]。对于人性善还是人性恶,黑格尔没有作出正面的回答,但在他看来人性恶是一种比人性善更大的事实[3]。但囿于客观唯心主义的哲学世界观,他不可能从客观、现实的人出发对人性善恶之辨作出属于他自己的分析。马克思通过对“自我意识中的人”的批判,在1843年写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里第一次提出了“现实中的人”的概念。所谓“现实中的人”就是指具体的、活生生的、理性与感性相统一的处于特定的社会实践关系和历史条件中的发展中的人。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考察人性的任何问题都不能脱离“现实中的人”这个逻辑起点或者说出发点。

马克思主义的人性理论和人性善恶观与费尔巴哈也有直接联系。费尔巴哈可以说是旧唯物主义的集大成者,他仍然是从抽象的人出发来理解人和人性的。他区别于黑格尔完全作为精神主体的人,而纯粹从生物学意义上看待人,认为人必然是自私、利己的,也就是“恶”的。他说:“这种利己主义和我的头一样是这样紧密地依附着我,以至如果不杀害我,是不可能使它脱离我的。”[4]费尔巴哈并不否认人性中有善的“基因”,而各种善的基因要得到凸显只有在人的“类”中才能实现,也就是说它只有在人与人之间的统一性关系中才能实现,于是他创立了爱的宗教,把爱圣化为上帝,既爱自己又爱他人,爱是道德的最高原则。在费尔巴哈看来,“爱”似乎成了包治社会百病,消灭一切社会不平等的万能良药。可以这样说,费尔巴哈仍然是从抽象的、非社会、非历史的人性中引申出人性之善恶,他的善恶观在当时尔虞我诈的残酷现实面前是显得苍白无力的。

正是从现实的、具体的、活生生的人出发,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考察人性时绝不能混淆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但又不能人为地把人的动物性基础上的非动物性提升、推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毫无疑问,人是一种以生命形式存在的动物,但他是高级动物。如果仅仅看到人的自然属性、动物性,那么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甚至马克思主义的整个理论体系就不可能具有它划时代的意义。所谓“人性恶论”、“人性自私论”就是把人与动物相提并论的典型表现。实用主义的代表性人物之一詹姆士在他的《实用主义》一书中说:“我们人类对于全宇宙的关系,就如我们的猫儿狗儿对于人的生活关系一样。”的确,人本身是一种动物,但不仅仅是一种动物;人具有动物一样的本能,但不仅仅停留于本能。体现在人身上的动物性本能在不同的社会关系和历史发展阶段中总是表征出他不同的社会性和历史性的意义。

综上所述,先于马克思主义的包括黑格尔、费尔巴哈在内的几乎所有的哲学家、思想家考察人性时都撇开了人存在的现实前提,任意想象人性和人性之善恶。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人性领域的理论功绩就在于他发现并第一次提出了人是生活在特定的社会关系和历史条件中的“现实中的人”,并以此作为考察一切人性和人的本质问题的理论前提、逻辑起点和出发点。“现实中的人”只不过是人的现实存在的人格化,人的现实存在决定着人的现实本质、现实本性和人本身。这正是马克思主义人性观最鲜明、最突出、最大的特色,这也正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人”的方法论特色[5]。也正是“现实中的人”的命题的提出使马克思主义与各种唯心主义和各种抽象唯物论者在人的本质、人性 (当然也包括人性之善恶)问题上彻底决裂,彻底划清了界限。

二、马克思主义人性善恶之辨的主要内容和基本特征

马克思主义从“现实中的人”出发探讨人性之善恶问题必然有属于它自己的独到见解,大致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人的善恶观念的来源问题。任何思想或观念总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反映,任何观念的产生总能在历史或现实的社会生活中找到它原初的始基和根源,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个基本观点,在善恶观念问题上也是这样。正如恩格斯所说的,人们总是从自己所依据的实际社会关系中引申出他们的道德观念。

在这一问题上,马克思主义与唯心主义有本质的区别。唯心主义伦理学家认为人的善恶观念是与生俱来的先验的东西,如孟子的性善论,荀子的性恶论,康德的“绝对命令”、“善良意志”,基督教文化的“原罪”说等等。在这一点上,马克思主义同旧唯物主义也有本质的区别。旧唯物主义虽然不像唯心主义那样把善恶看成某种先天的东西,但它们却从人的感性需要、生理要求等自然属性出发来说明善恶观念的产生,把能否使人得到快乐和幸福作为善恶的本质内容。如伊壁鸠鲁的“快乐原则”,费尔巴哈的“自然幸福论”。各种注重于功利与善恶联系的见解,有一定的合理因素,但同样无法说明善与恶的真正本质,无法解释人的某方面自然属性的社会性、历史性、现实性和条件性本质。

(二)关于人性究竟是善还是恶的问题。社会历史和人本身的复杂性决定了人性的复杂性和变动不居。没有先验之人性,也就无所谓人性为“恶”还是“善”的问题,人性先验之善恶问题是一个形而上学的本体论问题。要看清善恶的辩证性质,要看到在现实的道德生活中,善与恶是对立统一,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的,抑恶是为了扬善,扬善是为了抑恶。善与恶不仅互相联系而且相互渗透、相互转化。正如拉法格所说:“界分两国的河流足以使罪行变为善行。”[7]这就说明,同一社会现象和人的同一行为,在这种条件下被认为是善,在另一种条件下则可能被认为恶,反之亦然。

(三)关于善恶观念的本质内容问题。只有马克思主义伦理学才对人的善恶观念的本质内容作了科学的界定。既然善恶观念不是先验的,也不能从人的自然属性中引申出来,那它就只能是处于社会生活中的社会关系的反映,当然是能动的反映。善恶观念是包含着各种利益关系的一定形式,这种形式归根结底是由一定的经济关系决定的。正如马克思在揭露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禁欲主义善恶观的实质时所指出的:它不过是要求有“禁欲的但进行重利盘剥的吝啬鬼和禁欲的但进行生产的奴隶”[8]。这表明,他们的善恶观不过是自由竞争时代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反映,不过是统治阶级统治被统治阶级要求的“科学自由”。理解了善恶观念的经济性本质就不难理解善恶观念的历史性,就如恩格斯所说:“善恶观念从一个民族到另一个民族,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变更得这样厉害,以致它们常常是互相直接矛盾的。”[9]善恶观念的社会性、历史性特征说明善恶观念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是变化发展的而不是静止不变的。

(四)关于善与恶的绝对性和相对性及其关系问题。抽象的人性本身无所谓善恶,善恶观念又具有辩证关系的性质,这说明善恶本身是相对性和绝对性的统一。相对性体现在两者之间的相互渗透、相互转化,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体现在它们的历史性、条件性、社会性;绝对性体现在相对中包含有绝对的因素,因为它们的内容是客观的,评价人们伦理行为的善恶存在客观标准,那就是根据历史的实际条件来说对当时的社会发展起促进作用还是阻碍作用。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探讨人性之善恶及其关系问题本质上就是分析存在于历史和社会之中的善恶观念的关系、内容及其评价标准问题。

善恶观念的差别是这样的确定,界限不能混淆,不确定中存在着确定的方面;又是那样的不确定,要看到它们的联系性、渗透性、转化性,绝对中有相对,相对中有绝对,是绝对与相对的矛盾统一体。否则就会导致道德至上主义和道德价值虚无主义的错误。

(五)关于善恶评价的根据问题。在善恶评价的根据问题上,马克思主义以前存在唯动机论和唯效果论两大派别。唯动机论认为,伦理行为道德评价的根据就是行为的动机,至于效果的好坏不影响动机,也不能作为伦理行为道德评价的根据。这在中国伦理思想史上表现为志和功、心和迹的关系,唯动机论者认为要审志不计功,观心不观迹。汉代大儒董仲舒就提出“正其谊 (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原则,认为凡事要出于道义的目的,讲求功利性效果就是不符合道德的。康德看来,伦理行为的道德行为评价中,除了“善良意志”外就没有另外的所谓道德,因为只有“善良意志”才是完全出于“义务”。

唯效果论正好与此相反,走向另一极端,认为评价伦理行为只看效果,不看动机。19世纪英国功利主义者边沁认为,“意向的好坏,要看企图的效果来决定”,“一切动机都能产生善行、恶行或中性行为”[10]。边沁还认为,人有趋乐避苦的天性,行为产生的快乐多就是善的,否则就是恶的。

马克思主义在伦理行为的善恶评价问题上区别于唯动机论和唯效果论而是动机与效果的辩证统一。毛泽东同志说:“唯心论是强调动机否认效果的,机械唯物论者是强调效果否认动机的,我们和这两者相反,我们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动机和效果统一论者。为大众的动机和被大众欢迎的效果,是分不开的,必须使二者统一起来。”[11]

伦理行为的善恶评价之所以必须以动机和效果的统一为依据,首先是由伦理行为善恶评价的本性和使命决定的。道德评价的对象是伦理行为,而伦理行为本身就是在一定的道德观念支配下的自知、自愿、自择的行为。也就是说,伦理行为只有在一定的道德动机和道德观念支配下自觉地做出有益于他人或社会的行为,才是道德的行为。另一方面,伦理行为善恶评价不注重实际效果就难以实现善恶评价的使命。其次,从另外一个角度上看,伦理行为的动机与效果本质上是统一的。动机不纯粹是空洞的意向或愿望,往往指向预定的目的或预期的结果,没有内容和指向的动机肯定不会产生结果,不可能构就伦理行为。满足条件、符合规律的动机通过个人甚至一代代人的努力总会产生预期的效果。所以说,伦理行为的善恶评价必须以动机与效果的统一为依据。

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概括出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性善恶之辨主要内容的基本特征: (1)科学性。只有马克思主义第一次科学地解决了人性究竟是善还是恶这一自古以来的历史难题,表现出科学性。马克思主义以前的思想家、哲学家要么把善恶归结为人的先验人性或理性,要么看成是“神”的意志的体现,或者是从人的生物学意义上的本能出发来理解善与恶,于是陷入唯心主义或形而上学的理论误区或思想泥潭。 (2)实践性。以前的思想家、哲学家之所以不能解决好人性善或恶的问题,就是因为他们脱离了人的现实的实践活动和社会关系尤其是经济关系,进行纯粹理论意义上的抽象的逻辑思辨。善恶问题是在人类的物质生产劳动过程中产生的,也只能放置于实践劳动过程中去解决,否则就会陷入要么性善论,要么性恶论,或者非善非恶论或亦善亦恶论,成为非此即彼、非此非彼甚至亦此亦彼,扯不清理还乱的理论无绪案。 (3)辩证性。马克思主义不把善与恶看成是某种超社会、超历史的永恒不变的真理或准则,而认为它是变动不居且复杂的存在,人性的复杂性、多元性决定了善恶的复杂性、多元性,在善与恶的相互关系和善恶评价的根据问题上进行了全面辩证的考察。同时,马克思主义还改变了以往在善恶问题上理论与实践相脱离的状况,认为善恶问题不是纯粹的理论问题,落脚点应放置于实践过程中对善念的践履、身体力行上,于是实现了善恶问题上理论与实践高度的统一。 (4)前瞻性。马克思主义的导师们对善恶问题的观点建立在对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异化劳动中人的“恶”和不和谐现实深刻批判的基础上的,通过建立系统、全面的理论体系揭示了整个善恶道德的内在秘密,为人类社会最终实现至高的善提供了可靠的基础、前提和保证。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社会就是一个抑恶扬善、止恶向善的发展过程,这表现出马克思主义对至善社会和至善个人人格的期待和向往。

三、科学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性善恶之辨的时代价值

如果我们仔细考察中西文化史上无论是性善论还是性恶论亦或是其它亦善亦恶或不善不恶论的先哲们的思想,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只是从不同的角度、视角或逻辑前提出发来思考人性之善恶问题,他们最终的理论目的不约而同地是企图在人的社会性层面上张扬善而贬斥恶,从而构建出一个理想化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性关系和政治制度,在这一点往往是异曲同工、殊路同归的。就如孟子主张性善论,强调仁、义、礼、智本为人心固有而不是外在强迫虚饰而成,他的企图是想为其以德治天下的思想寻找理论依据和基本价值取向;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并以此作为他一切政治、法律和伦理思想的出发点,目的是为了“隆礼”而“重法”,说明“德治”与“法治”必须紧密结合、相辅相成,这可以说是对孟子“王道”、“仁政”和“德治”思想的补充和发展[12]。

任何观念和文化都是现实时代关系的反映和凝结并反作用于现实,与时代及其发展相协调、相契合的观念和文化对现实及其发展起促进作用,反之起阻碍作用,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一条基本原理。市场经济必然有与之相适应并促进其发展的文化理念,在善恶观念问题上也是这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中国求发展的基本模式,现代中国正处在加快开放、深化包括政治和文化体制改革的历史发展阶段。在这一时代背景下,科学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性善恶之辨的内容、方法及特征无疑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

(一)马克思主义的人性善恶观为人们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进行善恶选择提供了有益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指导。没有先验之人性,也就没有先验人性之善恶。善恶观念总是与一定的历史条件、社会关系尤其是经济关系相联系。与市场经济条件相适应的善恶观念是怎样的,我们又应该进行怎样的善恶选择,这是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巨大作用的肯定为我们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模式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的话,那么同样可以说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产生的种种“不善”现象的深刻批判又为我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有效进行善恶选择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市场经济是利益经济,但并不是以对“善”和道德的完全拒斥为代价的。亚当·斯密认为,市场经济条件下人的人格应是“经济人”与“道德人”的统一,而不是分离。“经济人”以利己为基石但同时又具有同情心、利他性的一面,在追求个人利益的时候对社会的整体利益要有所促进,人既是利己的也是具有情感的。从社会制度的角度上说,以市场为导向的经济制度并不是无需道德和法律的管理而自发实现自身协调的制度,市场经济自身所蕴涵的种种因素在管理失效的情况下往往会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如果没有相应的健全的配套措施相辅助就会为各种“恶”现象的泛滥提供条件。所以说,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发展,人们的自主意识也会逐步强化,那么做出正确合理的善恶观选择不仅必要,而且也应该成为现实。

问题在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应选择怎样的“善”而拒斥怎样的“恶”。无疑我们要选择与市场经济模式相契合、相协调的“善”的观念。市场经济以社会分工和不同经济利益的存在作为基本条件,各利益主体之间的利益关系存在依赖性,各种相互依赖的利益关系必须有一定的规范来调节,而自由基础上的平等、公正便是这些规范最核心和本质的内容。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在市场经济所要求的“善”的准则中,其表现形式主要还是应该以合理、正当、公正为核心内容,而对超越私利的、无偿性的善的层面相对要求较少。当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如果社会不公正、竞争不正当、机会不平等大量涌现的时候,公正、平等和对公正、平等、自由的争取也都是一种善。事实上,道德往往也与利益相关联,不可能表现出完全的超功利性。在善恶选择的过程中,有必要区分好经济生活领域和非经济生活领域并处理好相互之间的关系。经济生活领域选择正当合理的善,非经济生活领域选择非功利的善,有必要坚持善恶选择的先进性和广泛性相结合,也就是普通民众的善恶选择和先进人物如党员干部的先进性道德要求相结合,以先进人物的“善”的选择准则为广大民众的广泛性要求指引方向,从而共同提高市场经济条件下整个社会的“善”的水准。

(二)拒斥善恶评价和选择上的道德虚无主义和价值相对主义,建构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如上所述,市场经济必然有与之相适应的文化观念,其中必然包括伦理制度体系。不同性质国家市场经济的伦理制度体系必然存在共性基础上的又有所区别的价值观念核心。经济领域的多元化并不意味道德领域的善恶虚无主义和价值相对主义。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尽管多元化的文化思潮相互激荡,风起云涌,但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性质的核心价值观的引领、导向作用。

随着西方自然科学和技术领域的飞速发展和本体论意义上的形而上学哲学传统的没落,实证的思维方式曾经甚嚣尘上,在思想文化领域也是这样。意义、道德、善恶甚至上帝等问题的探讨,一度被当作形而上学而拒斥,认为经验、客观的方面无力解决关涉价值的问题,道德虚无主义和价值相对主义便应运而生,一切似乎都成为可行和可能的,似乎建立具有优势地位的话语中心成为不必要的了。善恶虚无主义和价值相对主义的本质无非是把善恶关系和价值存在的相对性绝对化。

马克思指出:“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个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13]在我国,以集体主义为核心的社会主义道德和价值这一话语体系早就随着社会主义国家政权的建立而取得了统治地位。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切实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融入国民教育和精神文明建设全过程,转化为人民的自觉追求。”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必须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教育人民,必须正确处理好指导思想的一元化与社会思潮多样化的关系。江泽民同志曾指出:“必须坚定不移地巩固和加强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绝不允许搞指导思想的多元化。”[14]当然,坚持指导思想一元化的前提并不意味就要完全否定人们在思想观念、道德选择和物质取向方面的多样化,因为这种多样化也有利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发展个性,激发人们参与社会竞争,激发活力与潜能,从而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三)明辨善恶,制恶扬善是反腐倡廉,建构当代中国政府管理模式的路径选择。反腐倡廉任重道远。反腐败工作既是历史性难题,也是国际性难题。我们要看到党中央反腐倡廉工作已取得的成就,也要充分认识到反腐败问题的艰巨性、复杂性、长期性,要坚定党中央对解决腐败问题的信心和信念。

解决少数党员干部的腐败问题,人们过去往往把希望寄托在制度的完善上。在现代中国,预防和惩治腐败的规则和制度越来越专业化、系统化、完善化,但效果似乎并不尽如人意。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廉政建设既需要制度的保障,也需要保证制度能够顺利运行的社会文化土壤,更需要能明辨善恶是非、有效维护和执行制度的人,否则,再好的制度也只会是如同虚设。如果人们连起码的善恶都不能分辨,或根本就不去分辨,甚至故意混淆,那么,廉政建设又从何谈起?!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人性善抑或人性恶只是作为对人性本质的形而上学假设而存在,人性本身并无所谓善恶。但以此作为逻辑前提而选择和建立的社会治理和政府建构模式却优劣明显,高下渐分。如果说,以孔孟为代表的人性善假设及推演铸就了一条通向人治和无限政府的道路,那可以说西方文化中的人性恶假设及推演就促成了现代西方的法治文明和有限权力政府模式[15]。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现代中国走上现代意义上的法治和有限权力政府就无径可寻。中国传统性善文化对理想人格、浩然之气的推崇,在另一个意义上也就说明了通过道德教化来实现个人自我完善、自我约束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而西方社会从纯粹自利的人性出发进行的制度设计即明显造成了社群中人与人关系的疏离和冷漠状态。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德法并举是我国必须坚持的治国方略。

人是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统一就决定了人有为善和作恶的两重可能性,关键是看激发和张扬哪方面的属性。反腐倡廉,搞好廉政建设,制恶与扬善并举是最有效的路径选择。通过制度设计克服传统政治中制恶不足、扬善有余的缺陷。一方面要制恶,建立有限权力政府,昭明公共权力的合法性;另一方面要扬善,以免人成为放弃道德和情感追求的机械化的政治“单面人”。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也就是要实现法律和道德对社会治理功能上的相成互补。如果不能把制恶和扬善的社会治理功能落到实处,甚至反其道而行之,那么即使把公平正义、平等公开、廉洁自律叫得震天价响,廉政建设、民主法治也只会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或南柯一梦。

(四)关注人类未来,人的类行为坚持正确的善恶选择。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人类社会发展的理想是共产主义的社会形态。在这个共同体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反之亦然。换句话说,在这个共同体中,个人、群体、社会均可以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但是,在时代的步伐跨入21世纪之际,我们发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系列困扰我们自身的全球性问题:人口膨胀、生态环境问题、能源短缺、世界性的犯罪、恐怖活动、宗教对立等等,这些问题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们完全有理由设想:在共产主义社会还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和人类本身是否还能依然存在。不只是中国,包括整个国际社会都面临一个战略选择,就是可持续发展战略。早在1972年罗马俱乐部的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就警告人类注意经济增长不要走到自然生态的极限。否则就真会如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在关注人的现实存在时所指出的现代人已到了无家可归的状态。核战争的危险依然没有消除,恐怖组织发动的恐怖活动不时出现,局部战争此起彼伏,发展中国家的人口膨胀难以扼制,对能源的过度消耗使可使用的能源日渐枯竭。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道理:人的类行为也同样面临善恶选择的问题,否则建设人人向往的美好地球村的愿望只会是空中楼阁。

[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16.

[2][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144.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33.

[4][德]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卷[M].北京:三联书店,1962:565.

[5]周树智,李军.论现实的人与人的现实的同一性[J].湖北社会科学,2007 (2):5-8.

[6]向达.在理性与非理性之间[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6:181-182.

[7][法]拉法格.思想起源论[M].北京:三联书店,1978:45-46.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35.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32.

[10][英]汉默顿.西方名著提要[M].何宁,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7:249.

[1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 (合订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7:825.

[12]王利军.孟荀殊路同归:性善说与性恶说的比较分析 [J].山东理工大学学报 (社科版),2007 (2):52-55.

[1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81.

[14]江泽民.论三个代表[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63.

[15]任俊斌,闫东,曾林.人性假设与政府建构[J].福建论坛,2006 (9):51-55.

Debate of Human Nature of Good and Evil under the View of Marxism

LIU Yan-yong,LUO Yan-qin
(School of Politics &Public Administration,South China University,Hengyang Hunan 421001,China)

Questions of good and evil of humanity is bothy theoretical issues and practical problems.Debate of human nature of good and evil under the view of Marxism i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heory of human being's social nature.“The real people”i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 Marxism human problem of good and evil.Marxist view of human nature of good and evil mainly includes:sources of the concepts of good and evil,the problem of whether human nature was good or evil,the essence of the concept of good and evil issues,the problem of absolute and relative good and evil and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m and the bases problem of the evaluation of good and evil.Characteristics of the Marxism human nature debate of good and evil mainly finds expression in:the nature of science,practice,debate and forward-looking.Scientific understanding and grasping the contents of Marxism human nature debate of good and evil and time value of the feature mainly includes.

Marxism;human nature;debate of good and evil;time value

A81

A

1673-0313(2012)01-0014-07

2011-12-01

刘衍永 (1964—),男,湖南洞口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从事马克思主义人学问题和中国传统文化研究。

猜你喜欢
人性观念马克思主义
维生素的新观念
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
别让老观念害你中暑
“狗通人性”等十一则
逼近人性
人性的偏见地图
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行”
马克思主义穿起了中国的粗布短袄
健康观念治疗
功能与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