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林,谢婷婷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律动的墨韵 生命的足迹
——白晓军教授访谈录
黄伟林,谢婷婷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编者按]山水画对画家白晓军来说,是他的根本。山水画最开始仅仅是他的兴趣爱好,后来,成为他的生活依托。白晓军师从著名画家黄独峰先生,对中国艺术的认识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把握。他结合传统笔墨,在构图和色彩方面吸取西洋画的优势,形成了自己的画风。
受访人:白晓军
采访人:黄伟林、谢婷婷
时 间:2011年7月16日
地 点:广西师范大学王城校区
录音整理:谢婷婷
谢婷婷:白老师,您好!您是如何走上艺术之路的,是从小的兴趣爱好,还是家长、老师的引导?
白晓军:这个问题蛮有意思的。我家没有这个家传,祖上好像也没有谁在艺术上有造诣。我从小就喜欢绘画,可能要追溯到幼儿园的时候。其实,在幼儿园之前,我就常常在地上涂涂抹抹。
父母生下我之后,工作比较忙,把我放到老家大圩跟着爷爷奶奶过。大圩是一个很古老的镇子。我1岁到6岁在大圩生活,6岁后到桂林上学。我爷爷为人很善良,跟街坊邻居各方面关系非常好。爷爷上过私塾,很有文化,跟我谈古道今的。我小学开始看《三国演义》、《水浒》,初中看《红楼梦》等名著,中国传统文化的积累,为我后来的艺术之路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桂林的白姓人大多是回族,大概明清时从外地迁徙过来,在这里经商。我家属于小小的民族资本家。大概在文革之前,爷爷曾小心翼翼地跟我说,孙中山搞辛亥革命时,从梧州经平乐到桂林,期间在大圩上岸,爷爷的父亲代表工商业界接待过孙中山。也就是说,当时这批人是有文化的,也受外国文化的影响,是很开明的。我们家有个阁楼,藏书很多。我受的教育不仅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也受到一些西方文化的影响。
小时候我参加过桂林市少年宫的一个画展,大概是1964年,我的作品被老师拿去参赛了,还得了奖。老师领着我进桂林市领奖,我第一次坐上了公共汽车。印象中我画了一个《地道战》,打鬼子的,据老师说是栩栩如生。
小时候在地上涂鸦,那个年代都是画些《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之类的,因为看的都是那些电影。还画大批判的一些插图,文革那个年代,都在搞宣传。
谢婷婷:当时不画山水?
白晓军:不画山水。文革期间山水花鸟画都属于“封资修”,是要被批判的,像李可染先生等等都被尖到“牛棚”里去了。
上小学以后也一直喜欢画画。那时出墙报条件比较差,用一块黑板,拿几支彩色粉笔。那会我画画还不行,书法好,字写得非常工整,就负责写字,抄板书、刻蜡板印卷子。当时我们班上有唱歌的,跳舞的,很活跃,都没好好学文化,那个年代都是这样。
初中学工学农,到工厂去,到农村去,去学种田、开拖拉机耕田。高中有一年在农村分校,我手比较巧,就开拖拉机、修柴油机。还让我搞宣传,写文章。我的语文还不错,初中的时候,我有一篇记叙文被收录在《桂林市中学生作文选》里面,题目是《记一次难忘的劳动》,写参与挖埋自来水管的劳动。高中时,我还写了一组自由诗——《农村分校赞》。
师大附中艺术教育是不错的,我受益匪浅。叶侣梅老师是我的恩师,我的启蒙老师,是第一位对我在艺术方面有很大影响的人。叶老师是岭南画派画山水的,很有造诣。他是广东人,50年代到了桂林。可惜叶老师去世比较早。我上初中时,他办一个爱好班,教画素描。当时挺有意思的,我不理解啊,以为是画“树苗”,就和叶老师说,我不喜欢画“树”。叶老师笑了,说:“哎呀,你们啊”。然后就跟我们解释素描是怎么回事,白描是怎么回事。叶老师很有耐心。
高中毕业后插队在灵川。回首往事,我会很坦然地看待,但当时是很惨淡的。我举个小例子,抗旱,我负责抽水,把山里的水抽出来灌溉外面的田。一个小青年在山里,周围都是坟堆,冒着鬼火,但是当时已经没有任何怕的感受了,只是伴着柴油机“嘭嘭嘭”的抽水声,想着自己的事情。我那时在田野里看着空旷的山、空旷的云,就想:什么时候人能像云一样飘回桂林。因为我在灵川插队,在桂林北边,北风往南边的桂林吹。当时,真的,心就随着云往南边走,人在那里只是个躯壳。看着很多老知青回不了城,我们更加没盼头,情绪非常低落。
当时,我们思考人生,比较关心国家、民族的前途。我们经常一起守着篝火烧红薯、芋头,讨论国家大事。当时,听到一点风声,说北京又怎么了,上海又怎么了,所谓的“四人帮”又怎么了。毛泽东1976年去世的时候,我们在怀疑:中国的前途会怎样呢?当时有一种很自然的责任感,而不是说自己有很大的抱负,但确实是有忧患意识——大到国家民族,小到个人的“我”怎么走。那个年代造就的人,就是这样的。
我后来被抽到县里画画,就可以按自己的兴趣爱好行事了。在县文化馆,我碰到两位非常好的老师,即李骆公老师和谭峥嵘老师。得到他们的指教,我对艺术开始有了了解。
用笔用墨、人物造型,谭老师都是手把手地教我,我的画稿他帮修改。对李老师,我虽然接触不多,但在他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启发即受用终生。他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形式感上不讲所谓的主题,也不讲政治,就讲艺术应该回到艺术的本源上来。以前,我们只是画贫下中农如何去生活,如何去战斗;后来,发现艺术不仅仅是这样的。就想,为什么李老师写的字是那样的(他写的是象形字,融入大篆、草篆)?当时觉得很好看,但是不懂得形式美。他讲述关于墨的浓淡干湿的变化,很有意思,对我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李骆公老师当时是“右派”,我们要叫他“李老师”;他不给叫的,说叫他“老右”就行了。
插队那时我画人物,没画山水。当时广东有个叫欧洋的女画家,她画的《矿山新兵》,画女矿工的眼珠,用焦墨一点,旁边用淡墨一晕染,那个瞳孔的亮啊,我印象非常深。几块墨把头发的质感统统展现。这样,我对形象,对墨的表现力非常喜欢。
插队是我个人的成长过程中蛮有意思的阶段,我喜欢写作的兴趣从那时就逐渐淡下来了。
谢婷婷:白老师,您的经历,前17年是非常不平凡的,一出生正逢三年自然灾害,童年、少年遇上文化大革命,高中毕业又成了知青,经历了新中国最动荡的前17年,这些经历对您走上艺术之路有什么影响呢?
白晓军:这促使我思考人生,很重要,就像刚才说的,抽水的时候思考人生,拷问人的价值到底在哪里。经历过这么一个说是动荡也好、不平凡也罢的年代,我开始成熟了,这一点是非常好的。人经历得多了,思考问题就会深入。若没有机会去经历,有些人在和平时期很容易堕落,落得“温水煮青蛙”的下场。我觉得现在的人都有这个麻烦,一个人闷闷的,没有激情。
谢婷婷:您是怎样获得专业绘画学习机会的?
白晓军:1977年得知恢复了高考,我就马上不干活了,回到市里学画画、看书。当时,家父还不太同意我脱产迎考,他说:“你不好好出工怎么有工分?没工分怎么有口粮?我们家里养不起你的,你要自己养活自己”。家里面不同意,我就躲到外面去画。解决口粮这个问题,我有小伎俩:当时我在生产队负责碾米,打米的时候米浆要留给生产队的小猪崽吃,打完米浆后我留下一些米。每天留那么一点,十多天之后就积累了一缸米。这缸米放在床底下,保证停工迎考这个月够我吃就行了。我的无奈之举,就像赵本山说的,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完全就是为了生存,又为了追求自己要追求的高尚的东西。终于,度过了那么一段艰难的时期。当时,感到有希望,但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能读书,也不知道高考会是怎样,只是很努力地去做。
后来,为了挤时间读书,便去做另外一份工——拉粪。凌晨一两点从灵川出发,我插队在现在桂林火车北站那地方,拉着粪车走大约40分钟可到桂林市,装好粪,天亮之前须出城,不然城管(当时不叫城管,大概是街委会之类)要管。装好粪运回生产队,就有一天的工分了。这样,我就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可以画画了。那时候,在生产队画速写,我把生产队的青壮年、老头画了个遍。
1977年参加高考,考广西艺术学院得了复试。当时积淀了好多人啊,我19岁还算年轻的;很多比我年纪大的,像肖舜之啊,他画得很好。我们学画的时候,谭峥嵘老师就和我说:“白晓军,你画画要是像他这么好就可以考得上了”。我一看,他画高尔基的石膏像,按行话说就是“响当当的,硬梆梆的”,心想麻烦了:有高手在我前面了,考试只录取四个,我复试完了就没戏了。
当时桂林师范学校(中专)也招生,把参加广艺复试没得录取的学生全部录取。于是,录取通知书寄到生产队。我很矛盾,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去还是不去。当时能跳出那个地方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就觉得自己应该读本科,至少应该读广艺(当时我们向往的是中央美院、广州美院等等)。我正好在做饭,于是一狠心,把录取通知书扔到炉里烧掉了,彻底断了这个心思。过了一个多星期,一起画画的同学们都去学校报到了,一看我没来,跑到生产队说我傻啊,为什么没来啊。我说不去,坚定自己要考广艺。
1978年第二次高考,我考上广艺,就进入本科的学习,那个年代学生的学习不像现在,现在的学生画完画就放在一边做其他事情了。我们那时候除了看书就是画画,不论上课、下课,整天都在讨论,讨论这种造型手段,苏联这套办法、罗马尼亚那套办法和法国那套办法各有什么优劣。也有同学开始搞形式主义的东西,当时我们都讲内容高于形式,于是有了争论。除了没打架、没骂娘,什么尖锐的话语都说出来了。
谢婷婷:和现在大学生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白晓军: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是“我要学”的状态。当时几门理论课程都开了,我们对艺术的理念、艺术的表现形式和艺术的内涵这些方面进行了很深入的探讨。老师们也一起探讨,老师有搞法国印象派的、也有搞康定斯基构成主义的,也有搞传统的梅兰竹菊。老师们之间也在争论。我们一边观看,一边参与争论。
谢婷婷:您在大学的收获还是很多的!
白晓军:我觉得收获很大,特别是在那个年代读大学。当时十八、十九世纪西方的宫廷藏画在北京展出,我们没钱买火车票,就逃票跑到北京去看画展,广州有什么画展我们也跑过去。
为什么画山水呢,之前说到一个原因,就是对人生开始有思考。再一个直接的原因是,大学时,周志龙老师对我影响很大。他是中央美院毕业的,1964年毕业以后到了广艺,在我们大二的时候就调回北京了。周老师是画山水的,上课的时候带我们到龙胜、阳朔写生。他非常幽默,一边上课一边讲中国传统的古诗词、以前的文人画、宫廷画的故事,把道理融入故事,让你去想。他的人格魅力我非常认同,而且非常佩服他。这也是我后来对山水画的兴趣比较大的原因。山水画的造型比较自由,没有什么所谓的主题,它就是人与自然的一种关系,当时隐约有这种感觉。
后来搞毕业创作,我的指导老师是黄旭老师,河南南阳人,画写意仕女非常棒。我去三江写生,画了一长卷,画在河边洗头的侗族姑娘。她们的头发很长,是盘起来的,放到水里洗的时候,那种形式感非常美。当时我已经开始追求形式美,不搞主题性创作。回来以后黄旭老师一看,非常认同我这个长卷。
我毕业创作的时候,去龙胜过春节,采风画速写,那里过年的风俗是打糍粑,拿一个石杵,把蒸好的糯米放进去,男人光着膀子在捣,这时候正体现男性肌肉的感觉。虽然是画国画,我在学校受的教育是稿西方那一套造型,所以就想结合本科所学的人体结构来画力量很强的、很有动感的一组画。开始黄旭老师没有吱声,他可能担心我画不下来。我稿子画好以后,他愣了,说这个不行啊。意思是我的强项是画柔美的,怎么能画雄壮的阳刚之美呢。我当时心里很郁闷,觉得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意愿画很难受,我不理他。他说,这样下去就不给你及格。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
那时候,我是很反叛的,2月底开学,我的作品被老师否定了以后,4月份我就离校回桂林了。当时,我一个同学的哥哥任漓江上的水运货运监理所所长。我没事干,就到监理所的船上去玩,在船上住了将近20天,整天的生活就是“枕底涛声枕上山”。那段时间改变了我,我在想,人和人之间怎么如此复杂,大到社会关系,小到我的毕业创作。我觉得人与自然的关系多好,你笑它也笑,你哭它也哭,“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于是,我就断然决定了,不画人物,画山水。
我回来说画山水,黄旭老师看我这么反叛,没办法,他也找了一个台阶下,就说把之前的长卷和这个山水画一起画成毕业作品。我看老师松口了,就拿着长卷构思,但也没画山水,因为一下子画不来。后来我画了一幅《追花人》,两个养蜜蜂的老头在花丛中,后面是蜂箱。笔墨和形式感都很强,把我所学的花鸟和人物都融在里面了。《追花人》得到了老师的肯定。从这以后,我就开始往山水画这方面发展了。毕业创作完了以后,我的成绩在班上是第一名。我一个基础最差的倒成了尖子!
谢婷婷:你读研究生以后是不是就一直画山水画了?
白晓军:考研时,我就选择了黄独峰先生的山水画专业。我1982年本科毕业,1983年考研没考上,1984年再考就如愿了。之后,在黄独峰老师的指导下,我专门研究山水画。
谢婷婷:黄独峰先生是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那么,岭南画派的传统对您有什么影响?您有什么创新之处?
白晓军:很多人研究的时候把黄独峰看作岭南画派的,但岭南画派的人又不太认同他。黄独峰是高剑父、高奇峰的学生。1948年,黄独峰一家到了香港。在香港,黄独峰邂逅张大千,就拜了张大千的大风堂;于是,岭南画派觉得他改换门庭了。所以,黄独峰兼有岭南画派的革新性,从笔墨运用的角度来说,他更多的是受传统文化大家张大千的影响。
我的画风受到了黄老师的影响。黄老师这个人很大气,画得很快,是挥毫的感觉。我看他画画,是件很享受的事情。黄老师说:“你们画画不要像我,你们像不了我。我的生活经历、我的性格特征你们不具备”。所以,我结合了传统笔墨使用技法,但是画面构图又有西洋画的意味,还有一些空间、层次感。另外,我在色彩方面受西洋画的影响,讲究色调,讲究色彩中的对比关系。我的画之所以形成自己的特点,这和老师不禁锢我们是有关系的。我们几个学生没一个像老师的,比如说陈玉圃、黄格胜等。没办法像老师!黄老师对我们的启发很大:艺术重在个性、注重个人的理解。
谢婷婷:您在1988年举办了首届个人画展,1989年《苗岭深春》入选了当代中国工笔画山水画展,《瑶山夜话》入选第七届全国美术作品展,1993年《无言的山寨》入选了首届全国中国画展。这些成就,可以表明1988年到1993年算是您创作的第一个高峰期。这期间,您的代表作是什么,还有您当时的创作状态如何?请您给我们讲一下。
白晓军:这个挺有意思的,我觉得这一段不亚于插队的那一段,也是我跨越式发展的一个过程。毕业前,伍纯道老师两次到南宁跟我们几个同学谈,希望我们到广西师大来,广西师大正准备筹建艺术系。当时,有五个就业单位供我选择:湖南师大、西南师大、广州军区政治处、广西艺术学院和广西师大。我权衡再三,到了广西师大。选择到广西师大工作,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是一个文化底蕴很深的城市,又是一个国际旅游名城,对外交往很多。搞艺术这一块,需要和外界多交流。另一个原因是,我考上研究生时就登记结婚了。
有了家庭之后,我就不一样了。我1986年毕业回到师大,女儿1987年出生,生下来那几天刚好遭遇三月份倒春寒,病了一场送到医院去,我居然连300块钱押金都拿不出来,很穷。那一下我突然觉得,为人之父了,连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呵护,我应该要改变自己了。
这件事情对我的触动很大,我认为,做父亲的一定要挣钱,但一定要通过自己的本事挣钱。桂林在改革开放以后开始卖画了,日本人、欧美人来这里旅游买画。但是我没有卖,觉得那些画太低俗了,再加上原来受的教育是不沾铜臭,要清高。现在决定要卖画了,老板拿着画,让我照着画,我不干,就画我自己的画。但老板不要,怕不能卖,怕货会积压。我很郁闷,后来就开始画花鸟、人物。我人物基础很好,画达摩、钟馗,画高适、李白等等,这样的画卖得便宜,也能挣点钱了。
但是,我当时处境很尴尬。社会上有我的两个师兄陈玉圃、黄格胜在前面了,他们水平很高。我虽然是桂林人,但因为是插队考上的,市里面对我的印象很模糊,不知道白晓军到底水平怎么样,有各种传说,白晓军不行、什么展览、成果都没有之类的。我想,回来以后死读书、闷在家里,绝对是一个问题。我决定要推出自己,找朋友借钱赞助,在文化宫办了一个小型画展。伍纯道老师很支持我,还给我提供资金,给我题了一幅字。
办画展后,得到的评价是:第一,不像桂林人画的画。我听了非常高兴。第二是气场很大,容量很大。因为我当时跟着黄独峰老师,最大的收益就是写生,那两年读研,三山五岳全跑遍了。作为一个南方人去看看戈壁滩、大沙漠,再看看黄山、泰山,那种胸怀马上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认为,那两年出去写生,培养了浩然之气。
1988年举办画展以后,不仅得到了学术上的应有肯定,还得到经济上的高额回报。一对美国夫妇,医生,买下了两幅作品,给了我4000美金。这些钱,相当于当时人民币4万多元。
1988年广西师大艺术系开始招生了,我是系主任伍纯道老师的助理,艺术系给我提供了一个学术平台。从此,经济上也好转了,你画什么人家就卖什么了,而不是按照人家的要求做“命题作文”了。所以,那几年是比较努力的,在学术上也有很大的收获:参加首届当代中国工笔山水画展、第七届全国美术作品展等一系列的画展;到了1993、1994年,还有作品去瑞典、日本、台湾开画展。
谢婷婷:1993年您有《无言的山寨》入选首届全国中国山水画展,是吗?
白晓军:对,对。从代表作来说,我更喜欢《无言的山寨》,有哲学思考在里面,山寨无言,无言山寨。我的画面是很饱满的,一组寨子,后面是呈梯形幅度的山,我想产生一种非常稳的感觉,让人很安静地去思考。我是在龙胜反复观察获得的灵感,我的艺术成功很多得益于龙胜的素材,对龙胜少数民族的思考,那种生活条件、那种环境,他们繁衍生息就在那地方。我的画面中间有一条细细的水流出来,有水就有生命,象征可以发展。画的是傍晚的感觉,晒坪上晒的是成熟的庄稼。那幅画借助山寨,融入了我对人生的思考和感受。
谢婷婷:在山水画创作上,您追求的最高目标是什么?
白晓军:我觉得是自然而然吧。自然而然是很难得的!真正能够做到大智若愚、自然而然,真是很少,太难了。我把审美分为三个层次,一个层次是象形,描摹对象。第二个层次是遣怀,遣怀是把自己的情绪借助对象画出来。最后一个层次是忘情,物我两忘,是最高境界。达到物我两忘很难!
谢婷婷:山水画对您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白晓军:我觉得是我的根本,对我个体来说。说得实际一点,我的成长得益于它,因为它最开始是我的兴趣爱好,后来,是我精神和生活的依托,是我毕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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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8861(2012)02-0016-05
2011-12-07
黄伟林(1963-),男,广西桂林市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广西桂学研究会副会长。主要研究方向:广西文学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