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春林
(湖南农业大学 人文学院;湖南省新农村建设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128)
长株潭红色文化的精神内核
熊春林
(湖南农业大学 人文学院;湖南省新农村建设研究基地,湖南 长沙 410128)
长株潭红色文化很好地继承和发展了湖湘文化,赋予湖湘文化以新的时代内涵和先进思想理论, 形成了心忧天下的爱国情怀,经世致用的价值取向,兼容并包的开明风格,敢为人先的革新精神等独特的精神内核。
长株潭;红色文化;湖湘文化;精神内核
长株潭红色文化作为一种独具地方特色的红色文化,其形成除了具有红色文化共同的普适的文化基础外,还有自己特殊的文化基础——湖湘文化。湖湘文化作为湖南这块土地上 发展起来的一种区域文化,是中华文化中一株后来居上的参天奇树。它“孕育于炎舜时期的苗蛮文化,萌芽于荆楚时期的骚辞文化,形成于两宋时期的湖湘学派,成熟于明末清初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夫之”[1],至近代开始大放光彩。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湖湘士人的吐故纳新、积淀发展,在三湘大地上逐渐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学术派别和风格迥异的区域文化。湖湘文化的基本特征为,求新求变的变革精神;重践履、重实求的经世致用学风;踔励敢死勇为天下先的士风民俗等。[2]P74长株潭不仅是湖湘文化的发源地,而且更是湖湘文化的中心。深深扎根于湖湘文化这块沃土中的长株潭红色文化,是湖湘文化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的新发展。长株潭红色文化的主要代表人毛泽东、蔡和森、刘少奇、徐特立、彭德怀等,深受湖湘文化的浸染,深得湖湘文化的精髓,并将其融入到自身安身立命的思想和言行中,很好地秉承和发展了湖湘文化,赋予湖湘文化以新的时代内涵和先进思想理论,形成了独特的长株潭红色文化精神——“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其内核主要包括心忧天下的爱国情怀,经世致用的价值取向,兼容并包的开明风格,敢为人先的革新精神等。
湖湘文化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力倡民族大义和高举爱国旗帜。“楚人悲屈原,千载意未歇。”湖南人自古以生于“屈贾伤心之地”为荣,屈贾二人虽不是湖湘本籍人士,但屈原忠君爱国、贾谊忧国忧民的伟大人格精神却早已成为湖湘士人膜顶崇拜的典范,时刻鼓舞着湖湘子弟的爱国热情。历代湖湘仁人志士将保家卫国、复兴民族视为自己强烈的历史责任,以抗击外来侵略为义不容辞的责任。尤其是在亡国灭种的危难时刻,湘人的爱国热情被极大地放大,绽放出更为绚丽的光芒,既激励着自己更照耀着他人。湖湘学派创立者胡定国、胡宏父子力主抗金,视金兵入侵为“万世不磨之辱,臣子必报之仇”,并号召子孙“寝苫枕戈,弗与共天下”[3]P86。张栻以岳麓书院为基地,培养了一大批精忠报国的湖湘弟子参加抗金抗元斗争,“南轩岳麓之教,身后不衰。宋之亡也,岳麓精舍诸生乘城共守,及破,死者无算。”[4]P128因湖湘学派精英在宋末元初的抗元中损失殆尽,以致湖湘学派在元明时期一直处于低谷。明末清初之际,湖湘文化再次兴起,这集中地体现在王船山身上。王夫之的爱国主义和民族气节极为突出,在其著作中举篇皆是“种族之戚、家国之恨”。至近代,魏源赋予湖湘爱国传统以新的时代内涵,高呼“师夷长技以制夷”,犹如一声春雷炸响死气沉沉的神州大地,振聋发聩,促使世人从睡梦中惊醒,开始睁眼看世界。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等倡导、践行洋务运动,图自强,求国富;左宗棠以发甲之年率湘军出征西北,收复新疆。谭嗣同为变法强国流血牺牲,留下“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爱国誓言。陈天华蹈海自尽以唤起世人爱国之心。这些无不体现湖湘人士的赤诚的爱国情怀。
长株潭红色文化继承和发展了湖湘文化中的心忧天下的爱国情怀,并赋予了它新的内容。这集中表现在国家民族利益神圣不可侵犯和劳苦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思想上。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就是满怀着爱国忧民的激情投身革命。在五四运动前后,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成立新民学会,以“改造中国与世界”[5]P70为宗旨,讲座时事,研究俄国革命的经验,寻求改造中国的道路和方法;创办《湘江评论》,宣传爱国思想,揭示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黑暗统治,号召民众联合起来进行反抗。同时,长株潭红色革命者黄爱、庞人铨等在长沙成立湖南劳工会,以“改造物质的生活,增进劳工的知识”[5]P70,为广大劳动人民争取权利,改善生活。爱国忧民一直是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等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不断革命的精神支柱。大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的革命行动,处处体现他们爱国忧民的情怀。可以说,为了救国于危难,拯民于水火,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整个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中,长株潭有数十万长株潭红色革命者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为国为民,他们坚决斗争,勇往直前,无怨无悔,含笑九泉。
经世致用是湖湘文化的基本内核之一。湖湘学子历来“‘多留心经济之学’,即经邦治国、济世安民之道,关心天下大势和国家兴亡”[6]P18。他们倡导经世致用的朴实学风,重视力行践履的务实作风,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反对空谈心性和玄理。楚时,流放湖南的屈原就提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宋时,胡宏提倡在实践中学习:“学也,行也,行之行之而又行之”[3]P46,并指出力行是知的目的和归宿:“故务圣人之道者,必先致知,及超然有所见,方力行以终之”[3]P34;张栻进一步指出“致知力行,互相发也”,“盖致知以达其行,而力行以精其知”[6]P18。正是在这种经世致用思想的影响下,在历代湖湘学子中涌现出了一批批心怀天下与情系百姓,既具有真才实学与远见卓识又能够治国安邦的经世人才,“三湘学人,诵习成风,士皆有经世之志”[7]P200。明末清初的王夫之则提出把研习经史和通晓时务有机结合起来的通经致用主张,更是把经世致用之学推上一个新的高度。到了近代,陶澍与贺长龄、贺熙龄兄弟作为经世思想的积极推行者和实践者,开创了近代湖湘文化经世派。魏源受贺长龄之托编辑《皇朝经世文编》之经世著作,并在参与陶贺二人的经世改革中将近代湖湘经世思想予以实践而完善。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与陶贺等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深受他们经世思想影响。曾、左、郭等正是本着经世致用的价值取向,开创洋务事业。
毛泽东等长株潭革命者深受湖湘文化的浸染,他们继承和发展了湖湘文化中经世致用的思想,使经世致用成为了长株潭红色革命精神的主要内容。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空谈革命理论,主张将革命理论与革命实践结合来。毛泽东、蔡和森等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就注意将解决社会实际问题,倡导经世致用,反对在书斋中空谈社会问题。此间,毛泽东等发表了大量文章,都是针对社会实际问题。为了真正了解中国农村,毛泽东等利用暑假深入社会调查。为了更好地改造中国社会,1918-1920年,他们成立新民学会,创办《湘江评论》周刊,建立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号召民众反帝反封建,主张结合中国和湖南实际学习马克思主义,如毛泽东等将宣传彻底的、不妥协的反帝、反封建、反军阀统治的思想与领导湖南人民反对湖南军阀张敬尧的黑暗统治结合起来。在以后长期的革命斗争中,无论在顺境中还在逆境中,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始终高举经世致用的旗帜,提出理论的学习要服务于“经世”,更要在“经世”中进行检验。《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反对本本主义》、《实践论》等论著中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从到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等思想就是对经世致用精神发展。在30年代前后,毛泽东等长株潭红色革命者们在党内与王明等教条主义、主观主义思想进行了艰苦的斗争,最终,让经世致用的思想为全党接受,并得到不断地发展和改造。从某种程度上说,毛泽东思想灵魂中的实事求是、群众路线就是经世致用的长株潭红色革命精神发展的结果。
湖湘文化是在不同民族文化、不同地域文化、不同学派之间相互交融中形成的,自形成伊始就广纳百家、博采众长。早在先秦,楚文化与越文化之间的相互吸收和融合,屈原瑰丽神奇的浪漫诗篇,庄子奥妙宏伟的哲理散文,深深地激荡和哺育着湖湘文化。湖湘学派自建立起尊程朱理学为正宗,坚奉千年而不变,但又不存门户之见。湖湘学派宗师在治学过程中敢于博采众长,既不盲目照搬,也不一味排斥其他学派的观点,而是“遍览诸家”,进行批判地吸收和继承,“湖南人治学的态度,不事标谤不分门户……就是说:‘不党同伐异’”[8]P6。“朱张会讲”带来了湖湘学与闽学的交流,湖湘学派以开阔的胸怀积极吸纳闽学之精华为己所用;南宋中叶,事功派学者陈亮为筹修的岳麓书院作记并讲学,其“‘言之必使可行,足以开物成务’的学术主张被湖湘士生广为接受”[8]P6;明末清初的王夫之主张借鉴和吸收西方传教士带来的先进的科学技术知识;“清代汉学家王文清任岳麓书院山长时,既重视诂经考据,也要士生们通晓礼乐兵农等实用之学,对人才、吏事、日计、民情诸社会实际问题极为关切”[8]P7;魏源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曾国藩、左宗棠和郭嵩焘等主张向西方学习、设立新式学堂、倡导派遣留学生、兴办洋务等;谭嗣同、唐常才等主张学习西方政治制度以革新中国落后之面貌;甲午之后,湘人掀起出国留学之风潮,努力学习外国之长处,湖南成为中国清末民初留学日本最多的省份之一。一言以蔽之,湖湘人士素来善于吸收一切先进的文化成果,融合各种优秀的思想理论,有着在吸收和融合先进思想文化成果的基础上开拓创新的卓越能力。
毛泽东等进一步发扬湖湘文化兼容并包的开明风格,十分注重、擅长博采众长,吸纳古今中外优秀成果为我所用,创建自己的思想理论体系。他们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实现“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将马克思理论的精髓用中国传统文化表达出来,赋予民族特色,如“实事求是”、“矛盾”、“实践”,创造性发展马克思主;吸收古代军事思想,与中国革命战争的实际相结合,建立中国革命军事思想;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与中国古代的民本思想结合起来,提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集中起来”、“坚持下去”的群众路线和相信群众、尊重群众、依靠群众、群众自己解放自己的群众观点,等等,从而形成指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伟大思想体系——毛泽东思想。
湖湘文化中图新求变、与时俱进的改革精神也十分突出。湘籍维新志士杨毓麟曾将湖湘人士的革新精神归结为湖湘文化素有的“特别独立之根性”,即“特别独立之根性”是湖湘文化有别于其他地域文化的根本。正是在湖湘文化的熏陶下,湖南人无奴性,没有奴性的人是最具有独立精神的人,他们不受旧思想束缚,不囿于陈见而敢于求变,因而历代湖湘士人都有一种“无所依傍,浩然独往”[9]P69的创新精神。屈原坚决主张革新内政,虽遭流放,仍“上下而求索”,至死不渝。周敦颐以孔孟儒家思想为核心,吸收了老庄道学释家佛学创建理学,开中国思想史上“三教合流”之先河。王船山不泥古守旧,集诸家之大成,开创一片学术新天地——“船山学”。魏源在“万马齐喑”的时代背景下,敢于冲破“天地之理不可变”“祖宗之法不可变”[10]P48顽固思想的束缚,提出师夷变革主张,成为中国当时睁眼看世界第一批人。谭嗣同敢于挑战传统思想的权威,著《仁学》批判占据中国思想界统治地位数千年的孔孟之道,为维新变法摇旗呐喊。陈天华以《猛回头》、《警世钟》尖锐地揭露帝国主义侵略,痛斥清朝政府是“洋人朝廷”,指出只有革命才能救中国。
湖湘文化传统中这种图变求新、敢为天下先的改革精神,推动毛泽东等人敢于革命、敢于斗争,具备大无畏的革命勇气,无论在逆境中还在顺境,都保持昂扬的革命斗志;为了革命敢于打破常规,敢于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不断根据时局发展革命理论,修改革命路线、方针和政策,始终保持红色文化的先进性。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马克思主义,长株潭红色革命者成立学会,创办刊物,建立马克思主义,使长沙成为宣传、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几个主要城市之一,毛泽东、何叔衡成为中国第一批马克思主义者,他们也是中共“一大”十三个代表的两个。大革命中,许多革命者批评、反对农民运动,毛泽东等长株潭红色革命者经过大量调查研究指出,农民运动“好得很”,是中国革命的必然出路。土地革命战争中,党内大多数主张学习苏联,走“首先夺取城市”的革命道路,毛泽东等长株潭红色革命者在秋收起义后,敏锐地发现这种思想在中国行不通,首次在实践和理论上开辟具有中国特色的“农村包围城市”革命道路。其后,《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论持久战》、《论共产党的修养》、《新民主主义论》、《中国土地法大纲》等等,都体现长株潭红色革命者敢为人先的革命精神。长株潭红色革命者基于实事求是基础上的敢为人先的革命创新精神,指引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不断走向成功。
长株潭红色文化作为中国最耀眼的红色文化,具有自己独特的精神内核。正是这种心忧天下、经世致用、兼容并包和敢为人先的精神内核,成就了湖南人在中国近代革命中的巨大事功。传承先辈精神,开创湖南新貌是我们当代湘人义不容辞的职责。今天,我们挖掘、整理和发展长株潭红色文化对湖南精神文明建设和文化强省战略落实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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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07
A
1673-2219(2012)02-0070-03
2011-11-09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项目“长株潭农村文化生态发展战略研究”(项目编号09YBB191)。
熊春林(1978-),男,湖南永州人,湖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湖南省新农村建设研究基地专职科研人员,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区域文化。
(责任编校:王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