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济失控开始的霸权的衰落*

2012-08-15 00:54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主导权霸权政治

唐 辉

(华中师范大学 政法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从经济失控开始的霸权的衰落*

唐 辉

(华中师范大学 政法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从国际政治经济的角度辨析了霸权国的政治霸权与经济主导权的区别以及相互关系,并且联系当今世界现实,指出美国霸权的困境及其在此状况下的战略选择,最后简要分析了国际政治经济未来面临的趋势.

经济主导权;政治霸权;衰落

当今的国际政治相比较于以往的国际政治,其复杂性与变化性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主要的变化方向是什么呢?政治经济化、经济政治化、全球化的宏观推动,多极化进程中的磨合.不同的视野有着不同的观点与解释.国际政治与国际经济的界限显得越来越模糊.国际政治经济化、国际经济政治化.经济现象的背后隐藏着政治目的;政治博弈的背后隐藏着经济利益.但是国际政治的角度归根结底还是一种政治分析,这并不是排除其他因素,而是因为作用因素越是复杂,就越是需要有核心的基点,这个基点仍然是政治.本文的目的简要分析国际政治关系对国际经济关系的制约与控制,并且朴实真切地描述这样一种现实以及它的主要特点.

1 政治的主导性

国际政治经济中,政治性的表现是最具有决定性和有效性的.政治性常常与经济性联系在一起,政治性的属性可以在它们的比较中表现出来.

政治性的决定性表现在政治性突出反映国家的最高利益选择,这样的选择会压倒经济利益,特别是这样的选择关系到国家领土、安全、尊严的情况下.例如,在20世纪初期,当时的俄罗斯经济还处在比较困难的时期,国际舆论环境关于日本以经济方式向俄罗斯“赎回”北方四岛的议论甚嚣尘上.但俄罗斯国内民众的民族主义反应迅速压倒了经济方面的计算.从历史与法理的角度而言,以北方四岛换取急需的经济援助和改善重要双边关系的机会是可以考虑的.但是,在“俄罗斯虽然地大物博,却没有可以割让的一片土地”这样的政治信条下,任何期待有创建的领导人都会望而却步.政治性具有不可动摇的压倒性,因为政治性的宣传是如此的刺激和迅速,在现代大众舆论的烘托下.就如描述大众政治的那样,“只要是在当代国家,不管其政体如何,一般公众的情绪,意念和观念都会随大众政治的兴起和发展在相当程度上影响政府的对外政策选择,虽然影响的具体方式和具体程度在不同政体的国家会很不相同.”

政治的有效性表现在政治的灵活可以摆脱经济规律的束缚.经济规律是市场中的自然表现,市场有着自身的一套交易原则,市场中的主体追求的是市场中利益的最大化.因此,市场中的主体的作为虽然有时候匪夷所思,但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愚蠢到作出明显有悖于自身重大利益的选择.经济利益的缠斗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但是某些重大决定却可以在极短时间内使之发生决定性的变化.那么这样的变化必然是政治决定性的.明显的例子是20世纪80年代美国与日本在经济上的较量.当时的日本经济的成就依靠的是战后数十年的奋斗与经营.但是一纸《广岛协定》,就让日本的经济潜力深受重伤.单单依靠经济上的谈判、政策上的协调,美国在当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逼迫日本作出如此重大的让步的.基欧汉认为,国际政治经济中,制度可以促进政策上相互调整,即制度可以通过减少不确定性和限制信息的不对称性来促进合作.但是这个制度本身就是具有不确定意义的.就拿前文所说的汇率问题为例,到底什么样的国际汇率制度才能公正合理地反映国际经济的现实关系?国家间的经济不平衡关系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变动汇率来改变?一定的时期如何变动,变动多少?汇率问题是否应当仅仅联系金融贸易方面还是所有的经济方面?国家间发展的差异如何考虑在内等等无数问题.制度本身就是困难,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全球化迅速推进和保障机制未完备正是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存在的矛盾之一.再说,某一制度的形成过程之中本身就有权力、利益等等现实因素的作用.所以,协调无济于事,经济谈判可以无休止的讨价还价,如何一方都可以拿出无数的相关数据和理由来证明自己的困难之处.所以,达成国家间的经济协议必须要有政治上的作用,政治的有效性也就表现在这个方面.在总而言之,没有政治的驱动,经济协议往往举步维艰.

2 政治霸权与经济主导权

前文分析了政治性在国际政治经济中的主导地位.那么,主导了国际政治,就能够主导国际经济.基欧汉定义到,“世界政治经济中的霸权,是指一个国家必须能够自由使用关键原料,控制主要资本的来源,维持庞大的进口市场,以及在高附加值商品上拥有比较优势”.但是这样的定义并没有把政治与经济明确地分析讨论,仍然是一种综合性的能力的论述.本文要论述的概念就是,经济是不存在霸权的.经济是实力、是支撑力.经济强大的国家对世界的经济的意义在于支撑.政治强大的国家对于国际政治的意义在于控制.经济权是支撑权,政治权是控制权.真正的霸权国家要同时掌握政治的控制力与经济的支撑力,才能成为真正的稳定的霸权国.

20世纪初期,美国实际上就拥有了世界经济的支撑权.这种支撑权表现在当时美国强大的生产力以及科技创新能力,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广阔的市场.美国经济权实际上已经超过英国.但是美国的政治权却在国际社会中表现得不是很明显.特别是相对英法,美国与其政治地位之比,相对于经济地位之比,明显不在一个相对称的层次上.这种政治霸权与经济主导权的不对称,是当时的英帝国开始走向衰败的标志.同样的,当时的德国也拥有强大的经济潜力,但是受制于政治权的发展.于是,掌握经济主导权的国家与掌握政治主导权的国家间的斗争就必然产生.美国由于特殊的位置而避免了直接的焦点冲突,而是选择了最有利于自身的时机介入其中.总的来说,一战的大碰撞从政治经济的角度来说,可以说是经济主导强国挑战政治主导强国,占经济发展优势的德国企图夺取政治霸权.同样的,二战前的德国也是占有当时西欧最强大的经济生产力.这种经济主导权与政治霸权间的极度不对称,促使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二战后初期的美国,就同时拥有明显的政治霸权与经济主导权,是名副其实的超级大国.当时的苏联,拥有政治上的霸权,但是在经济上是封闭的,即使是经济权,也是建立在非常不平衡的基础上的.

可见,经济主导权是政治霸权的基础,但是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又具有相对独立性.两者兼具的霸权国往往是从经济主导权的衰落开始的.所以,当今的美国,对经济上的危机往往联系到自己的霸权命运上.正如有的担忧到的,“美国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在它的债权人手中,中国首当其冲,还包括日本、俄罗斯和一批石油出口国,除非美国迅速获得和维持一个稳定的经济地位,要不然其追求经济和外交政策就会处处受制”.但是这种经济上的主导权下降是由经济发展规律和世界经济发展的态势所决定的.当前美国经济上的困境首先来源于其本身的不合理因素,过度的消费、金融的缺乏管制、财政上的盲目等等.关于中美之间的贸易失衡,美国总是怨声载道,但是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中美贸易失衡格局主要是地区分工和全球化分工的长期因素造成的,它的存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短期内对于贸易格局的变化有最大影响因素的是美国经济本身的再平衡进程”.可见,当前美国的问题主要是经济主导权处于缺失的边缘,是美国自冷战胜利以来首要担心的问题,也是今后美国所首要提防的问题.这一问题将主导今后世界经济的走向.因为美国暂时可以依靠发行国债、金融创新和经济资源潜力来支撑.但是在全球化的发展中,这种支撑是不牢固的,是受制于人的,而且是走向相对颓势的.

当今国际政治经济的主体是经济秩序的革新.这个革新的意义是世界大部分国家的经济发展的需要,这种需要是对稳定、公平的经济制度的一种需要.特别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关于世界经济的合作和探讨成了国际会议的首要热点.全球性的合作是摆脱金融危机必不可少的手段,特别是对于那些对外积极联系比较紧密的国家.但是这种经济上的合作,是暂时性的合作,还未涉及经济上的本质的问题,就是关于制度的革新.而这个现有的制度,最明显的特征是美国对世界经济的主导权.

按照“霸权稳定论”的逻辑,“开放和自由的世界需要有一个居霸权和支配的强国来维持秩序,这一强国所起的作用是一种稳定器的作用,作为稳定器的国家有责任向国际社会提供集体利益或公益,如建立在最惠国待遇基础上的平等原则和无条件互惠原则之上的自由形式开放贸易体制和稳定的国际货币以及国际安全等”.既然如此,当今的美国在维持霸权的同时,需要承担自己作为霸权国的责任.但是如果不能承担这样的责任,是不是就应该摘下霸权国的帽子呢?

让我们来看一看美国给世界提供的主要是什么,首先,是广大的消费市场,这个消费市场承担着拉动许多工业发展国家出口的重任,美国的过度消费,从自身的国家经济健康的角度而言,是不合理的,但是从世界经济的角度看,却有效地促进了广大出口导向型国家的经济发展.这种生产与消费的模式如果不考虑其它的因素,确实是非常的合理地.但是经济现象是一个整体,不可能不联系到其他的方面.商品的进出口必然联系到国家间的汇率问题、债务问题、通货膨胀问题、就业率问题、实体经济结构问题等等.“特里芬难题”是不可避免的,美国于是只有通过发行国债来维持美元汇率的稳定.美国确实给世界提供了稳定的汇率,但是这种稳定是建立在非常危险的巨额国债的压力下的.美国还提供了自由繁荣的金融市场,无数的金融创新使得现代资本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运转,为大规模的快速财富创造提供了可能性.这样大规模的财富创造与转移原意旨在促进社会资源的有效合理配置,但是却衍生出来了无数的问题,给世界经济带来了巨大的风险.正如2008年的金融危机所表现出来的杀伤力一样,人们终于看到了金融的多米诺骨牌开始倒下时的巨大危险.尽管这一危险在世界各国的努力下平复了,但是带来的深远影响与教训是人们无法忘记的.事实证明了,美国在当时没有能力独立承担危机爆发时候的危险,以及自己在危机面前的脆弱性,显而易见,这与霸权国的责任论是否相符呢?美国提供的还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复兴开发银行、世界银行等维持国际经济稳定的国际组织.但是在这次金融危机面前,美国是否有效地组织这些国际经济组织对受打击较大的国家进行援助?所援助的效果如何呢?事实证明,美国当时甚至还需要依靠中国的外汇储备和对美国国债的支持度过难关.这难道就是霸权稳定论中霸权的角色?

尽管没有承担应有的责任,美国还是控制着世界经济的主导权(这种主导权是建立在不稳定的基础上面的).这种主导权给美国带来的利益超过了美国所付出的责任,所以美国必须牢牢抓住这样的主导权.因为这种主导权的丧失不仅仅意味着优势的丧失,还意味着必须要为先前的虚假责任(例如美国国债)兑现承诺.

3 政治霸权的运用支撑经济主导权

对于霸权的衰落,肯尼迪评价到“美国的全球利益和它所承担的利益的总和已经远远超过它能保卫的能力”.但是关键问题是什么是美国应该拥有的权力和利益,什么是美国不应该拥有的权力和利益.前文中已经提到过,美国确实提供过一些“集体公益”的部分,但是它所承担的责任是残缺不全的责任,最关键的是自己的经济状况也显得非常的不容乐观.所以当前的问题不是“霸权是否能提供稳定”,而是一个选择性的问题:要么美国通过综合战略的运用继续维持自己经济主导权;要么美国进行大规模的战略收缩,着眼于调整好自身的经济状况与良性趋势.这是必须的选择,简单而言,必须选择是做一个强大的国家还是做一个幸福的国家.毫无疑问,美国将会,也确实是选择前者.

通过综合战略的运用继续维持自己经济主导权,从经济方面来讲,美国所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整好经济结构,创造出新的领先产业,维持高就业和财政的合理性等等这些经济上的改革的效果不是很明显的.因为经济的改革与创新是一个漫长的系统复杂的过程,而且显效也相对较慢,即使是正确的道路,美国也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将丢掉了世界经济的主导权.那么,美国最为有效的方式是运用政治手段,通过战略的运用节约成本,打击最具威胁的对手,扩大可控制的关键资源.那么让我们回头看“911”事件之后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美国正是怀着这样的憧憬来描绘自己可能达到的成果.如果美国真的控制了一个稳定的可以作为战略支撑点的阿富汗;如果美国真的获得了一个民主的伊拉克大油库.那么美国将几乎控制世界能源的命脉,通过能源这张经济牌维持自身的经济控制力(至少可以使自己在21世纪初期有一个良好的态势).当时很多人认为布什的战略是偏重于政治军事方面,本文的观点是美国当时实际上是将战略重点放在经济权的支撑上面.美国当时并没有将自己的政治矛头对准两个最具威胁潜力的大国,原因是这样做太过于有风险(也有可能美国本身就预感到了自己的经济状况在走向下坡的道路).不管怎么样,美国选择了将战略重点放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从今天的角度而言,仍然具有其合理性,因为控制伊拉克的石油和阿富汗的战略地位,无疑也将在战略上威慑对手,在能源经济上制衡对手.这样避免了大国间的直接对抗,而且是对军事比较弱小的国家动武,可惜的是,美国重现了在海湾战争时的军事辉煌,却没有重现在海湾战争时的政治胜利.阿富汗和伊拉克不仅没有有效地支撑美国的政治霸权和经济主导权,反而不断地吸食着美国的力量与信誉.这样的结果是:加速了霸权的衰落.

2008年的金融危机在美国爆发,正好印证了美国经济力量的衰落.暂且不论金融危机的经济机理,按照本文的理解,这是美国在经济控制力下降的情况下迫使世界各国接受世界经济捆绑在一起的这样一个事实.即告诉世界各国,美国经济的垮台之下,任何经济体也不会幸免.与其说是共同应对风险,不如说是美国的威胁与警告.但这种警告却是其他国家所不得不正视的,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说明了美国对世界经济的领导权还是拥有的.也许有的国家可以不必配合美国的应对危机的政策,但是他们应对局面的政策的大体方向是基本相同的.美国不能要求别的国家怎么做,但是可以通过制造局面使得别的国家怎么做.这是美国对世界经济最大的控制力所在.而这种局面的制造,往往是运用的灵活性和效率性比较强的政治方式进行的.

2010年,注定是中美关系处于跌宕变化的一年.早在年初,中美关系就被看作是注定要被考验的——存在着极大的风险,果不其然,仅仅在开年之初,中美就经历了美国售台武器、中美贸易摩擦、奥巴马会见达赖喇嘛这样频繁的有损两国关系的事件.下半年后,美国与韩国在黄海的军事演习以及美国表达出来的对中国南海问题的干涉态度,更加刺激了中国的国家主权尊严.中美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经济政治关系.有的学者认为,中美之间的关系是霸权国对潜在霸权国的制约关系,“美国不是要制约中国发展,而是要制约中国的发展方向;日本也在发展,但其时在美国的体系内发展,所以美国可以容忍,它可以利用体系来制约关系”.但本文认为,美国的形式更加严峻,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美国怎样把中国纳入其体系的问题,而是美国所主导的体系如何维持的问题.蟒蛇要吞掉鳄鱼,首先要保障自己的消化系统是否正常,而不是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牙齿是否尖锐.美国需要中国支持其经济地位,所以不会贸然与中国进行正面的对抗.但是它会以别的对抗方式寻求中国参与有利于它的合作.所以美国的行为是以试探性和渐进性为主,综合的周旋方式才是合理的.美国的行为虽然是以政治为主要手段的,但是它不会冒政治风险.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逻辑,即美国作出的是政治上的姿态,但是需要的是经济上的支持,美国期望对手高估自己在政治姿态上的决心和政治事件的后果,然后在经济方面做出较大的让步.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的锻炼,美国对国际政治经济权力的运用已经显得相当的熟练.国际政治行为的风险程度与其获得的利益是成正比的.美国刚刚从伊拉克撤军,伊战的教训犹在,美国在亚太绝对不会贸然地采取实质的军事行动.对此,中国既不能低估,也不能高估美国的政治动作.

霸权的衰落是当今时代的主题.这是隐藏在“和平与发展”背后的大家都比较隐晦的主题.在这一主题下,霸权国是绝对不会轻易地收缩控制力的,它所寻求的是延缓衰落趋势的战略.因此,越是拥有经济主导权的优势,越是有可能使用比较冒险和激进的政治手段.经济发展对于崛起中的世界大国只是一个基础的考验,霸权国的政治挑战,才是崛起中大国所要面对的真正考验.考验的结果,不仅决定着大国的未来,也决定着世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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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342(2012)06-0071-03

201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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