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王心学到乾嘉学术

2012-08-15 00:47
长治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学术

陈 洋

(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从陆王心学到乾嘉学术

陈 洋

(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自明朝中叶开始,王阳明的“心学”崛起并得到了广泛的传播,朱学逐渐退居次要地位。但是到了明末清初,以黄宗羲和顾炎武为代表的“经世致用”思潮开始崭露头角并且成为学术主流。在继承与抛弃的基础上,到乾嘉时期,考据学派风靡学界,以致“人人许郑家家贾马”。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学术界为何会经历两次转变,这个问题很值得人们深思。针对这一问题,文章主要从文化和政治的角度探讨两次学术转变的原因。

陆王心学;乾嘉学术;学术转变;原因

明朝中叶,王阳明“心学”崛起并得到了极为广泛的传播。朱学在这个时候虽然还是官方哲学,但逐渐退居次要地位。王守仁学凡“三变”(“泛滥于词章”、“遍读考亭遗书”、“出入佛志”为前三变;“以默坐澄心为学的”、“专提改良知三字”与“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是后三变),最后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心学体系。其学说对宋明理学心学进行了系统的继承和总结,把主观唯心主义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王守仁心学的主要论题有三:一曰心即理;二曰知行合一;三曰改良知。王守仁事功赫赫,弟子众多,并且通过立乡约、建乡政、办乡学、恤乡民等措施,切实做到“知行合一”,于是王学开始逐渐普及开来。浙中则有王畿、钱德洪,“挤阳明而为禅”,为浙中王学。此外还有江右王学、南中王学、楚中王门、粤闽王门、北方王门等,地域很广。王学请学派中后来影响最大的是泰州学派。王艮、何心隐、罗汝芳、李贽等都是当时有名学者,对王学有所发展。明末社会动荡,天崩地解,王学衰微。顾炎武、黄宗羲等一批具有“经世致用”思潮的思想家大量涌现,如顾炎武提出:“君子之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徒以诗文而已,所谓雕虫篆刻,亦何益哉?”[1]王夫之在论及史之功用时也说:“所贵乎史者,述往以为来者师也。为史者,记载徒繁,而经世大略不著,后人欲得其得失之枢机以效法之无由也,则恶用史为?”[2]但是到了乾嘉时期,明末清初的“经世致用”思潮被学者所抛弃,以惠栋和戴震为代表的学者专心考据,为考证而考证成为治学的唯一目的,确立了一套考据话语,以致“人人许郑,家家贾马”。他们用考据学研究历史渐成气候,不着眼于当下,只放眼于古代,考证辨伪,修订讹误,于是形成了著名的乾嘉学派。

第一次学术转变,即从陆王心学到明末清初的“经世致用”思潮的转变。首先归因于明末清初翻天覆地的政治变动和心学末流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需求。明末政治动荡,满族入主中原,开始了对中国的统治。学者们于是开始审视过去,反思自己,把大明王朝的崩溃归结于王学的空谈义理,不问世事,学术界逐渐掀起了清算王学、重新定位王学的思潮。就王学末流本身来说,他们只注重自身修养,不闻时事和经文,陷入空谈境地,就连王学传人蕺山先生的爱徒黄宗羲,也曾发出这样的感叹:“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束书不观,但从事游戏”,说明黄宗羲对王学末流充满厌恶之情。提倡“经世致用”的顾炎武认为王学末流对当今社会的危害要远远大于魏晋时期的清谈之学,他说“昔之清谈谈老庄,今之清谈谈孔孟。未得其精已遗其粗,未究其本已先辞其末。不习刘艺之文,不考白王之典,不综当代之务。”在他们为当下社会和学术何去何从思考的过程中,他们渐渐找到了一条新的路子,那就是所谓的“经世致用之学”,这一学说强调:“凡文之不关乎六经之旨、当世之务者,一切不为。”黄宗羲要求弟子“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方不为迂儒之学,故兼令读书史。”他们希望通过对学术的改造,进而能影响到当时的社会,改变当时极为不利的局面。

顾炎武提出了“经学即理学”的全新命题,主张以研究儒家经典的实学来代替明心见性的虚理。宋明理学从朱熹到王阳明一直是以道德修养为主的,即“尊德性”之学,现在开始注重“道问学”,就是求实在的学问知识,这符合儒学发展的内在要求。因为“尊德性”也要有“道问学”来扶翼,否则不免流于空疏。其次,“士”与“商”关系的转变也影响明末清初经世致用思潮的形成。大约16世纪开始,“弃儒就贾”的风气就很明显。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财计篇》明确提出“工商皆本”的命题。16世纪士人阶层与商人阶层的传统界限已变得非常模糊,有许多商人转变成士人。如文学家李梦阳与王道昆、理学家王艮与顾宪成都出身于商人家庭,商人职业中的义利观、务实经世的思想贯穿于他们的成长之中,对他们的思想有很大影响。除此之外,明清转变期间,一个重要的文化变迁就是晚明以来小说与戏曲的兴起以及知识分子开始主动参与所谓的通俗文化,这就使知识分子“入世”性更强烈,也有利于经世致用思潮的形成。

第二次学术转变,即从“经世致用”思潮向乾嘉学术的转变。在政治上,一是清朝皇帝的文化高压和怀柔政策,高压政策主要表现在文字狱方面。乾隆一朝共有文字狱七十一件,绝大部分发生在乾隆中叶以后,以“妄议朝政”或“讥讪朝政”定罪的案件最多,很多案件都是捕风捉影,但是统治者对于讥讽朝廷的言论是丝毫不能容忍的,对这部分人的定罪也往往要严苛得多。乾隆二十六年的阎大镛《俣俣集》案,案由是“或讥刺官吏,或激愤不平”,乾隆御批到“如此可恶,当引吕留良之例严办”。当然当时受到惩罚的大多是地位不高的知识分子,他们无钱无势,很多时候是作为替罪羊的角色出现的。后来朝廷的政策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引导知识分子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读书上面,并且用增加科举名额的方法把他们引入仕途,最终为朝廷所用。乾隆朝特科屡起,此外,《永乐大典》的整理、续《三通》的修撰、武英殿的刻书等等,都网络了大批的读书人,让读书人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乾隆常常以“书生”自诩,谕旨中反复强调“‘书气’二字极为可贵,人若无书生气,将俗不可耐。”《四库全书》的编纂,同考据学的盛行关系极为密切。章学诚曾这样写道:“于是四方之士,挟策来京师者莫不斐然有天禄石渠句慎诀索之思,而投卷于公卿者,多易其诗赋举于艺业而为名物考订与夫声音文字之标,盖駸駸乎移风俗矣!”[3]二是幕主对幕客的引导。乾隆后期,士人数量日益增多,依靠科举登堂入室毕竟名额有限,依附幕客就成为读书人谋生的一条捷径。如卢见增、朱筠、毕沅、阮元等人的幕府几乎囊括了当时中国最具才华的知识分子。其中,很多幕客为附和幕主,甚至会改变自己的志趣和研究方向。以洪吉亮为例,当年洪吉亮进入朱筠幕府,发现朱筠所重非诗而是经典考据学,此时的洪吉亮在诗歌方面已经成绩斐然,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治学方向,把自己的关注重点放在了经典考据之学。同时在幕中的还有黄景仁与汪中,当时他们也都以诗歌著称于世,然而他们同样依附于朱筠,学习经典考据之学,洪吉亮和汪中后来成为考据学的中坚人物。幕主们对考据学的钟爱,致使一批青年士子投身到考据学中。三是考官对考据学人才的偏好。精通考据学的士子们考试答题时为迎合阅卷者的需要,提高自己录取的可能性,往往采用儒家经典的注释。考据学与科举考试的结合更是引发了知识分子对于考据学的热情,士人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能力成为其科举考试能否顺利通过的关键因素。在这样的背景下,士人们大多以自己的学术成果去干谒社会上有地位的人,以提高知名度,为自己的科举打下基础。如任大椿把自己的学术观点加上朱筠指正的名义,同时把自己的著述呈给了朱筠。任大椿的投献著述的做法显然会取得自己预期的效果,虽然这样的做法功利性很强,但是在当时是必须要这样做的,因为丁亥为乾隆三十二年,过两年乾隆三十四年任大椿中进士,其房师正是朱筠。这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考据学的发展。

从文化方面来探讨,一是经世之学衰亡是考据学兴盛的重要原因。清初的经世之学从实用主义出发、以反清复明为目标,以实事求是为学风,以复兴古代经典文化为方向。但是,经世之学没有超出为统治者服务的范畴。当政治控制慢慢放松时,经世的宗旨也就不可幸免的衰亡了,以求真求实为特征的考据学之所以兴起也就顺理成章了。二是清代书院的兴建。乾嘉学术的开展,与科举制的发展有很大关系,又与私学的发达相辅相成。在这样背景下,书院成了培养考据学者以及考据学者传播他们的学术的大本营。1733年,雍正皇帝制定了一个新的政策,准许各省以官办名义兴建官办书院。这样,一些早已凋零的书院开始重新焕发青春,并在新的学术思潮的影响下呈现出新的特点——研究乾嘉学术的发展状况。把经史作为研究重点的书院大量兴起,一些擅长经史研究的学者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考据之学在书院中蔚然成风。三是“家学”的促进作用。胡韫玉说:“国朝学术可称极盛,余姚黄氏、鄞县万氏、高邮王氏、嘉定钱氏,其父子兄弟类能著书立说,成一家之言。家学之盛,超轶千古。”他的话虽然有点言过其实,然而却提出了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客观事实——以乾嘉时期为例,江苏嘉定的钱大昕、钱大昭兄弟及其从子钱塘、钱坫、钱东、钱绎、钱侗,儿子东壁、东塾,无不研经读史,有“嘉定九钱”之称;而常州的庄存与、庄述祖、刘逢禄、庄绶甲、庄大久、宋翔凤,则共同创建了乾嘉时期的今文学派。有学者曾经选取清代经典研究有家庭传承情况最有代表性的40家,在做了统计分析后发现,其家学传承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以近亲组成的家学传承有8家,占百分之二十;第二类以祖孙三代一脉相承的有10家,占百分之二十五;第三类以父子兄弟叔侄间相传承的有22家,占百分之五十五——上述三类差不多包括了整个清代经学研究的主要代表人物。家学为考据学创造了条件,特别是家庭内部的经义赏会,父子兄弟叔侄之间的砥砺切磋,以及家训、家诫都注重经学的传承。

自道光年间开始,清代学术又发生了新的变化,风行了百年之久的乾嘉考据学风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一个新的学术转型不可阻挡地来临了。他们反对“为考证而考证”的乾嘉学风,主张学术要张扬忧患意识和救世功能,要发挥义理和经世致用。

总而言之,每一次学术转变都是在内因与外因的共同作用下发生的,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有其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我们不能盲目称赞,也不能不加分析展开批评。我们要学会批判地继承,吸取其精华,为今天的学术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1]顾炎武.顾亭林诗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3.98.

[2]王夫之.读通鉴论[M].北京:中华书局,1975.46.

[3]章学诚.章氏遗书[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123.

[4]余英时.中国思想传统的现代诠释[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2.

[5]全祖望.全祖望集汇校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The Reason of Changes From Luwang Psychology to Qianjia Academic

Chen Yang
(Department of Ethnology and Sociology South-Central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4)

Since the middle of the Ming Dynasty,the rise of Wang Yangming's “heart”and has been widely disseminated.Zhu school gradually relegated to secondary status.But by the late Ming and early Qing,Huang Zongxi and Ku Yen-wu statecraft“thought began to emerge and become the academic mainstream.”On the basis of inheritance and abandoned to the Qianlong and Jiaqing period,the Research School popular in academia,so that everyone Xu Zheng and everyone Jama.In such a short time,academia,why will experience two transformations,the issue is worth pondering.Learned most of the research results,mainly from the cultural and political point of view to explore the two academic reasons for the change.

Luwang Psychology;Qianjia academic;academic transition;reason

K248

A

1673-2014(2012)04-0079-03

2012—05—10

陈 洋(1986— ),女,河南三门峡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明清史研究。

(责任编辑 王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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