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青
(第一职教传媒 北京 100040)
记忆碎片、历史符码与二律背反
——基于詹姆逊意识形态与乌托邦的再思考
吴长青
(第一职教传媒 北京 100040)
詹姆逊的文化研究理论对我们的影响至今还是余烟袅袅,迟迟没有散尽,东西方虽有意识形态的差异,但是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特征是极具渗透性的,虽不可照搬使用,但詹姆逊思考问题的方法为我们分析自己的文化现象提供了一种思路。记忆和历史是中国传统文学也是中国文人的思维支点,在精神分析诞生之前,这样的母题为我们的传统艺术主张打开了精神的通孔。事过境迁,当后现代来临,我们的文化景观当属何种类型,又能吸收些什么乃至做出什么?抛开所谓的对西方强势文化侵略的迎合这样的俗命题,我们仍有必要作一次深刻的追问。本文试就传统的记忆和历史两个语汇,循着詹姆逊的后现代二律背反思路,沿着意识形态和乌托邦的边沿就记忆与时间,以及历史在后现代当中的关系作一次系统的论述,揭示潜藏在它们当中的二律背反,有助于我们对传统文论作现代性的阐释,同时对新的文本进行合理的拓展和挖掘。
记忆;历史;二律背反
詹姆逊直陈乌托邦的存在“能够为那些在概念上无法与现实相区分而其存在却与现实相吻合的的那些为数不多的现象提供一种景观”[1](p37)。所以乌托邦是作为一种抽象存在的,然而她又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与我们形影不离,同样不能离开一定的历史语境。乌托邦作为一种消极意义上的符码在人类历史进程中大多数时期都处于无力的状态,“我们越是无法想像的时候,乌托邦就越显得真实不虚”。乌托邦软弱的特性之所以能够沉湎在某种历史语境中,是由于无法改变的社会体制与充满动荡的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作为前提的。因此,基于意识形态下的“想像”或是根据框架确定的罪恶之源的种种分析总是离不开一定的阶级立场、历史立场或者视角。20世纪60年代以降,以社会改革为目标的政治乌托邦转向了匮乏和贫困以及欲望消费主义的乌托邦,一方面是地球资源的紧张,能源的匮乏,地区之间的不均衡发展;另一方面是全球性的文化消费主义的蔓延,这两者之间包含着一种对立的意识形态。詹姆逊正是立足意识形态和恐惧这两点对乌托邦进行了较详细的论述,他还再三强调:乌托邦并非虚构,虽然它们不是存在之物。“乌托邦是我们几乎听不到的信息,它来自可能永远不会存在的某种未来”。
你们也许不明白……你们中的每一个人也许都不会理解我们,你们在你们的生活和时间中挣扎。属于你们时间里的你们,你们的努力也许以失败告终……[但是]我们必须努力奋斗以求得生存,并存在下去,成为即将到来的未来。这就是我们接触你们的原因。[2](p391)
詹姆逊借马吉·皮埃西描述的抽象的乌托邦来表述——它们是来自未来的时间的旅行者,并向我们发出关于未来的警示。
1963年9月,福柯在瑟里齐—拉—萨拉组织了一次主题为“新文学?”的讨论会[3](p15),与会者围绕索莱斯的《虚构与逻辑》(载《太凯尔》1963年秋第15期,第3—29页)并联系罗伯—格里耶的《嫉妒》对小说诸方面的知识进行了讨论。在这次著名的讨论中,讨论者们提到了《嫉妒》中时间纬度的问题。我们讲故事的时候从来都不是线形的,“实际上一切都已完成,而用现在时来叙述就是真正的倒叙。”而重复的叙述方式揭示更为深刻的东西,使得同一形象每次出现都不一样,“我讲在它以前和以后发生的事,我回到了起点……”所以这又不是倒叙,而是连续的“现在”。《嫉妒》没有时间方向,压碎的蜈蚣在墙上的斑迹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是空间上的定位。罗伯—格里耶的技巧和视角正是以日常生活为参照,而不是卡夫卡式的以梦幻、以宗教神话为参照。亚里斯多德在《诗学》中曾高度赞扬了荷马的真知灼见,“尽管特洛伊战争本身有始有终,他却没有试图描述战争的全过程”。荷马是从历史的某一个点开始的,而把其他内容作穿插。时间在这里都成为一种形式,而故事只是一种介入。
几乎讲故事的人都不可能将事件复原到现场,因为时间是流动的,所有的现在都是未来的过去。因此,福柯认为现实是不存在的,世界的语言就是隐喻。现在和过去没有绝对的界限,时光的隧道是相通的,既是现在又是直接的过去,而不仅仅是记忆中的过去。尽管“所有留在记忆中的也都存在于灵魂深处 ”(In animo sit quidquid est in memoria奥古斯丁《忏悔录》10.17)记忆除了直接来自经验世界的的意象和符号,经受时间的考量;还有就是语言的体验,是一种反心理主义,属于思维范畴。正如西塞罗所讲述的,隐藏在记忆术(ars memoriae)的发现之背后的故事,清晰地展示了想像和头脑中的意象在记忆中的作用[4]也就是说,在它的周围存在着这样一个网络,使得符号在时间的流逝中不至于湮没,这些符号既是同一的,又是差异的;是主动的也是被动的;是主观的同时又是客观的。
此外,《艺术论》一书的佚名作者指出,人们记忆中的意象是“我们想记住的对象的大小、标志,或者轮廓”,它们是由演说者的想像产生的用以代替他正在试图记忆的各种事物的符号。[5]“这些符号储存在空间、位置,也即大脑的记忆深处”[6]。此时,这些意象与时间并无多少关系,时间服从语言的叙述,用亚里斯多德的话说,诗人是表述“带普遍性的事”,而不象历史学家记载“具体的事”。想像和语言是记忆的两翼,“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虽有诗人的故弄玄虚,但其中明显含有时间的痕迹却是不容轻视的,“情”在时间中游移飘忽之感,若即若离,大概所谓的记忆与时间不分彼此就是这样的一个佳境,也即对时间与永恒两相遗忘,这是中国古典的事例。在西方,亚里斯多德将柏拉图评判文学真理性的尺度由超凡的“理式”改为历史的普遍与必然,是“西方世俗对神圣的最早的诗学的反动,亦是东西方20世纪文学中审美主义思潮这一现代性的根源所在”。[7](p140)时间更多作为一种手段和策略辅助语言和符号。
在结构主义者看来,作者在写作时不是在“创造”生活、反映生活、再现生活,而是用语言编织虚幻的文本空间。在这层意义上,结构主义者是忽视时间的,线形的时间,事件是因果的,这样的文能引人阅读,但无法引人写作。“我们称一切能引人阅读的文为古典之文。”[8](p57)相反,则被称为“能引人写作的文”。这样的文是一种永恒的“现在时”,而不是僵死的“过去时”,它常常穿越时空。福柯认同这样的“现实”,也就是“符号”,语言本身,仿佛就是对意义的直接反抗。[9](p47)他认为,“要以一种完全摆脱了形而上学和人道主义化记忆模式的方式来使用历史,要使历史成为反记忆——从而也就展开了另一种时间的形式。”[10](p162)也就是要利用人有限的历史来摆脱现象学上“意义”的束缚,甚至对历史进行批判,成为记忆的反观照。福柯说这段话明显是受尼采的影响,“从《不合时宜的思想》第二部起,尼采从未终止过批评的,是这样一种历史,它反复引入(或总是设定)超历史的视点:一种将时间最终的多样性编织成自我封闭的整体的历史;一种把一切归结为人类主体、给全部往昔变迁提供和谐形式的历史;一种用末世论的眼光展望未来的历史。”[11](p156)可以说这是一种积极的行为,也是福柯时代的一种文化“表征”。而在作为文学的进化论观点看来,记忆一直没有退居其后,“记忆是小说的素材,而逝去的世代和过去的思想,同样也是达尔文建立他的理论所必需的基础,过去的情感被隐藏起来,含而不露。”[12](p123)这样的论述将永远存在着,它对我们的意义在于激发我们思考,甚至在告诉我们,记忆在与时间的纠葛中我们充当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博尔赫斯不能算是例外,在其小说《〈唐·吉诃德〉的作者皮埃尔·孟南》中,通过虚构一位作者孟南抄录《唐·吉诃德》,赋予了塞万提斯原著以新的意义。他甚至认为“文学中的不准确是可以容忍的或可信的。因为在现实中,我们也有这种倾向。多数复杂概念的简化都是瞬间的作用。观察、关注,这个事实本身就是选择顺序:我们的观念,所有关注和注意都带有一种对无兴趣的东西故意省略的含义。我们通过记忆、恐惧和预感来看和听。”[13](p27)这里虽然没有提及“意义”这类敏感的词汇,但是可以看作是对“意义”的否定之否定,神学家认为神圣逻各斯因作为绝对,它是非时间性的,如果说有时间也只是逻辑上的,而非事实上即时间上的。这与博尔赫斯是相对的。前者强调差异,后者强调同一。这样的对立立场并不是水火不容,而是一种对照,但两者与乌托邦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说前者是感性的,后者是逻辑意义上的;或者说前者是文学的,后者是哲学的。
经验世界中的记忆与时间会出现重叠、回响甚至混乱,通常这是客观意义上的人类意识上的“表征”,按照线形的秩序进行叠放,但进入人的思维世界后不免会出现变形,因为在人的意识深处会按照人自身主观的改造,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再复述时情形就会出现不同,符码之外的意义有着明显的个体特征,所以从这层意义上说,记忆经由时间和个体的加工具有了意识形态的功能。
能记忆是人的官能,但不是什么都能回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沮丧的,记忆中都有网状的图景,人是会遗忘的动物,时间就是销蚀器,所有的“意义”都得经受时间的考验,可供回忆。“记忆是历史记忆的内涵,而不是它的定义:意识到一个事实意味着意识到存在于记忆中的过去的事实。在洞察中,记忆已经是隐蔽的,除非一个人能够记忆,否则他就无法让自己的注意力在一个单一对象上停留足够长的时间,达成对该对象的洞察;但是在洞察中,这种记忆不被承认为记忆,因此我们得到了被称作‘似是而非的现在’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正是记忆的隐含。”[14](p202-203)在后现代主义者眼里,记忆成了碎片,和时间面临同样的厄运。“绝对的变化等于停滞”在詹姆逊看来这是时间的悖论,“在新的条件下,那种旧的时间性不复存在,留下的是随意变化的一个表象,而这些变化又只不过是停滞,是历史终结之后的一种混乱”。[15](p18)。于是我们得出一个结论:记忆是不可靠的,时间是无为的,彼此联系又相互独立。但我们仍需要它,就像技术或市场一样中立而不作评价。
对历史的表述有若干种,几乎每一个人或是族群都绕不开历史。这时候的历史几乎也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对历史的研究成了研究的历史,历史作为一种哲学成为可能。历史是有纬度的,也就是说它与时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然后与现实发生关系,再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亚里士多德眼里的历史要来得简单,他高度肯定诗人,而对历史学家则充满着偏见,亚氏不是圣人,他所说的历史是绝对的历史。那段著名的论述在今天仍响亮在人们的耳畔,“历史学家和诗人的区别不在于是否用格律文写作(希罗多得的作品可以被改写成格律文,但仍然是一种历史,用不用格律不会改变这一点),而在于前者记述已经发生的事,后者描述可能发生的事。所以,诗是一种比历史更富哲学性、更严肃的艺术,因为诗倾向于表现带普遍性的事,而历史于倾向于记载具体事件。”[16](p81)可以肯定地说,这里的历史是纯客观的历史,然而这样的历史又在哪里?是理性的历史?想象的历史亦或逻辑的历史?
在本雅明看来,历史永远是“现在”的历史而不是“历史”的历史,历史的作用表现为对自身的“唤醒”或“重组”并为“未来”进行“预期叙述”[17]这样的历史不仅是主观的,为我所用的,同样是一种手段和策略,亦即每一个人的话语表述都是不同的,“人们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期望的目的而创造自己的历史,却不管这种历史的结局如何,而这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的影响所产生的结果,就是历史。”[18](p243)因为这样的历史是朝向未来的,原点是“现在”,历史只是墙上的一个斑点,可以出现很多次,但是每次出现都是以“现在”作为起点的。纪年的史表同样打上了这样的烙印,这不是人的随意,而是历史本身的随意,历史同样有着意识形态的印记,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其实这样的困惑源源不断地出现,仍成为今天文学研究者最大的焦虑,说“‘把历史还给历史’,是想为阐述历史提供一剂良方:不以今人尺度为尺度,尽量客观、公正地对待历史,让叙述还原历史本身。然而,一旦我们开始实施这一方案,就会发现大量的历史材料,还有由这些材料构成的错综复杂的历史相关性,使原来被称作历史框架的话语体系,已远远承载不下。”[19]后现代主义者似乎找回了发言权,现实在哪里?福柯就曾叫嚷,“我是唯物主义者,因为我否认现实”。反现实成了唯物者,现实在语言中,在符码上,这是结构主义的要义。
让历史符码化和不断历史化仿佛有着共通的逻辑。神学因为拥有绝对力量的上帝,其本无历史,永恒地拥有自身,永恒地拥有一切,所以它可以抹杀历史的存在,但它又不想回避历史时间,这是十分有趣的一种选择,于是它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逻辑,以逻辑秩序为序,所以“只有当历史拥有了充分的长度,人才可能发现本来似乎没有联系的事件间的逻辑关系,才能将历史的东西还原为逻辑的东西,还原为逻各斯,从而更具整体性和实在性地理解历史。”[20](p302)这样的论述似乎又很完美,比世俗世界更为简洁。这时我们就不能不追溯历史的由来。
更多的时候,历史论为实用主义的工具,博尔赫斯借皮埃尔?孟南说出这样的话,“真理,以历史为母,它是时间、所有行为、过去的见证、作为现在的榜样和教训,以及对未来的警告多种因素的抗衡。”孟南是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的同时代人,他没有把历史定义为对现实的研究,而是定义为现实的起源。在他看来,历史并不是过去发生过的东西,而是我们以为发生过的东西。“过去的见证、作为现在的榜样和教训,以及对未来的警告”,完全是赤裸裸的实用主义[21](p114)其实博尔赫斯说出了某种存在的危险,他重申,“我想,历史,尤其是真实的历史,是很有羞怯心的,其实质性的日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不为人所知的。”[22](p114)博尔赫斯这里说出了历史的真相,有,但不为人所知,亦即历史具有神秘化的一面。通常的历史被人们误读了,所以历史回到符码和语境,甚至成为语言的修辞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退路,
R.G.柯林伍德对历史的读解别有意味,他认为历史是关于事实的知识,即具体的思想。而他又说,历史作为一种知识形式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两者的关系不是因果的,后者可以看作前者的语境,因为“历史是关于一个无限整体的知识,尽管它的各个部分在结构上重现了整体的计划,但是只有通过参照各个部分的背景关系,才能对各个部分加以认识。而由于这种背景关系总是不完整的,所以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一个单一的部分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的。”[23](p223)这样说也许我们有难以抑制的悲观,我们身在历史中又不知道真正的历史在哪里。书写历史成了一种虚妄,甚至是一种徒劳,在交叉的花园小径中我们居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海顿.怀特(White)于<<后设历史学>>(Metahistory)阐明历史写作是 “一种以叙事散文形式呈现的文字话语结构,意图为过去种种事件及过程提供一个模式或意象.经由这些结构我们得以重现过往事物,以达到解释它们的意义之目的。”[24]这又加剧了我们的悲观,但我们又不能无视它的实际存在。
研究中国文学的人大概不会忘记这样一件颇有趣味的事件。胡适应《申报》之邀,为《申报》创刊五十周年(1872—1922)纪念出的题为“最近之五十年”的大型纪念刊写一篇纪念文章,于是胡适写了著名的《五十年来之中国文学》。这对一般人来说是颇为为难的事,一方面自己就是事件中人,一方面需要自己对过往的叙述,双重身份的处理得有见地,不然贻笑大方,因为当时仍有同一事件的见证者还存焉。事实上,在《五十年来之中国文学》中胡适将自己的人称作了调整,尽管这样还是招到了当时人的质疑。不过这一事件得到了罗兰·巴尔特的称赞和理解,“在保守的中国,文学革命的主张不能是欧美文学变革的道路和方式的直接搬演,它必须在传统中获得广泛性支持,方能稳住根基。就最终的效果来看,这种策略性考虑又将转化为实质性的历史内容。两者之间复杂的运作关系,显示出胡适在 《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中所采用的阅读策略,‘其作用不再只是去交流或表达,而是强加上了某种语言之外的东西,它既是历史,又是我们在历史中采取的立场’。”[25](p24)胡适的行为是个案但又不同于通常意义上自传一类的东西,它需要我们用立场去填补周围结构中的“空白”。
所以对文学进行历史研究同样存在着虚妄。它只存在于历史学家发现、汇集的关于过去的信息的总和之中。
历史主义批评的两种类型用詹姆逊的话来说,就是历史化运作所遵循的两条不同的道路:“客体的道路和主体的道路”,前者探讨的是“事物本身的历史根源”,后者探讨的是我们试图用来理解这些事物的概念和范畴的 “更加难以捉摸的历史性”[26](p79)在文本与语境之间有一种辨证运动,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互通”。而在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中,历史被设想为一种绝对实体的显示,世界精神展示在历史的宏大的交互作用中。“理性对历史的发生是内在的,在历史中并通过历史来实现它自身”[27](p34-42)像黑格尔一样,马克思将历史看作遵从一种内在法则的事件系列。历史进展为一种逻辑的、必然的过程,追随黑格尔,马克思将这种过程称为一种辨证的过程。“历史,将其和我们的行文联系起来说,是被一种绝对的原则所统制的,而并不是偶然事件或任意行动的一种结果。在历史变化之流中潜藏有一种意义:它能被人们发现,已被马克思本人所揭示。”[28](p35)在詹姆逊那里,历史主义是其马克思主义阐释学的一部分。在《马克思主义与历史主义》中詹姆逊依次分析了四种典型的历史观,文物主义(antiquarianism)、存在历史主义 (existential historicism)、结构类型学(structural typology)和尼采式的反历史主义(Nietzschean antihistoricism)[29](p83)这四点基本上都是基于马克思所认同的作为一种生产方式,福柯曾高度赞赏尼采在系谱学上对历史的运用,“在某种意义上,谱系学回到了尼采1874年认识到的三种历史模式。这种回复超越了尼采以生命、以生命的判定和创造权力的名义所作的驳斥,是变形后的回复:对遗迹的崇拜变成了滑稽模仿,对古老连续性的虔敬变成了系统的分解,用今天所持的真理批判往昔的不公正变成了以认识之志所特有的不公正摧毁认识主体。”[30](P165)可以说,詹姆逊对此都作了合理的吸收和利用,最终形成自己的马克思主义文化诗学观,并确立了自己的马克思主义阐释学中的地位。
在詹姆逊看来,所谓的二律背反如同康德的经典例子:世界有一个开始,世界没有开始——根本不提供什么解决的办法,不论你多么努力地反复考虑。同一性和差异性是它的领域和范畴。在其自身内部载有后者的否定或对抗,或是相“对立”的东西转化为“相同”的东西。
后现代性的二律背反中詹姆逊找到这样四种,时间和空间,第三种是自然主义问题,即自然和人性,最后一种是乌托邦。在前文中,笔者将记忆与时间作了“互文”式映照,并把历史推入这样的尘俗中。如果我们将记忆和历史一起纳入到文本范畴,并赋予叙述行为那将是另一种景观。“只有在我们认清历史具有‘文本特质’(textuality)及叙述活动性质之时,我们才能开始讨论历史话语陈述;而历史陈述‘可信度’的达成主要并非仅根据众说纷纭的“事实”,而是来自人类对事物“可理解性”(intelligibility)所作的努力。这种立论或许有其风险,因其可能使历史书写的层次降低至预铸式叙述模式的地位,也可能过于低估传统史家所重的考证训诂的重要性。[31](p301)这里的“可理解性”与所谓的洞察是分不开的,后现代时期,人们的洞察能力丧失怠尽,呈现出某种疲惫和衰老的特征。这里不光有时间和速度还有生产方式的原因,包括逻各斯的消失,历史回到历史本身,逻辑退其次,让位于历史文本,遗忘于时间的泡影之外。“历史成为散乱的、无序的、片断的状况,既不能根据它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更不能传达出一个有兴味的意思、一种历史精神、一种哲学意味。”[32]完全呈现出碎片式的后现代特征。哪里来的可信度,历史本身受到质疑,甚至连它存在的合法性都令人不安。
尼采的反历史主义恰恰是在解放人,也就是人的主体性,这就好象永恒时间的里的一个点,永远的“现在”又回到了开始的一个点,时间在哪里?历史在哪里?反时间的叩问重又回到时间,反历史的同时又回到历史上来。同时,不可回避存在这样一种可能,让记忆在时间和历史间穿梭,使之成为一种“乌托邦“式的梦想,存在着但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虽不能解决问题,但时时提醒我们自己的存在,“如果记忆在一种洞察中变得明晰,那么这种洞察就是一种回忆,就是对自己重现过去的事实。这样的一种活动不是纯粹的记忆,而是洞察过程中的明晰记忆,因为它是对此时此地正在记忆的知觉意识。最持久和最连贯的形式的回忆,正是纪年表编者和传记作者的活动。但是在这种形式中,回忆不再是简单的个人回忆,它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为集体的回忆。在其生涯的这个阶段中,历史精神变成了传奇或者传说的收集者,变成了通过利用其他人们的回忆以便补充自己的个人回忆的历史学家。”[33](p202-203)
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判断,时间对遗忘是有利的,同样个人记忆对历史也是一种消极的拒绝。正如“乌托邦一样,它鼓励某些人拼命实现这种不可能的理想,并反复使其他人确信那些人永远不可能一开始便会实现,于是它驱使激情主义者和教条主义者进入疯狂,同时又使自由主义者的半心半意获得了一种停滞性的心智宽慰。结果,那些急于行动的人可以和不想行动的人同样确定地抛弃乌托邦,反之亦然。”[34](p46)所以我们紧张和焦虑,一方面让记忆对抗时光,另一方面又不得向时光低头臣服;同样的道理,若干个体的记忆共同构成历史,历史对我们个人又没有负责的义务。所以,我们在同一性和差异性之间不停地转换,这本身又构成了一种新的乌托邦。世界不只有一个黑格尔的辨证法,这是我们企及的一个终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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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上,转引自 Marge Piercy,Woman on the Edge of Time(NY,1976),pp.197-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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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艺术修辞论》(Rhetorica Ad Herennium),第三册,第29节,亨利?凯普兰(Harry Caplan)译,坎布里奇,麻萨诸塞州,1954。另外,在文章正文中,给出的书名与注释中的不同,是Ad Herennium(译为《艺术论》),该书名可以在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找到相关的辞条。——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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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112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1-5993(2012)01-0045-06
2012-02-09
吴长青(1970-),男,江苏射阳人,南京师范大学高级访问学者,文学硕士,文学创作二级。现为第一职教传媒网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