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冰山原则”在德国废墟文学中的体现——以博歇尔特《面包》为例

2012-08-15 00:49王薇刘卫平
关键词:冰山废墟面包

王薇,刘卫平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德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人民反思沉痛的历史,渴望在遍地废墟上重建家园。德国的文学领域则力图与充斥着激烈而空洞口号的法西斯文学彻底划清界限,由此宣告了一个文学“零点”的诞生。以四七社为主导的年轻一代西德作家出于对国家、民族、个人困苦的呐喊需求和人道主义关怀,倡导一场文学革命,提出“文学不仅要关注历史、时代和社会,还应当叙述作者的亲身经历和生存现实,且运用与之相应的语言与结构”[1]。于是,在当时废墟瓦砾中产生了一种新文学,即“废墟文学”。

这一文学流派的作家摈弃了以往各种表现手法,采用了一种新的艺术形式——“短篇故事”(在国内许多文献中,“短篇故事”(Kurzgeschichte)这一概念多被译为 “短篇小说”,但它与德语文学中的 “短篇小说”(Erzaehlung)的概念还是有区别的。在此作者借用范大灿主编的 《德国文学史》第五卷的说法,即 “短篇故事”)。这个艺术品种是地地道道的舶来品,是在战后进入德国的美国文学 “Short Story”(尤其是海明威、福克纳等人的作品)的影响下继承和发展起来的一种现代小说形式。“短篇故事”有短小精悍、构思巧妙、意蕴深刻、语言简练、结构单纯、贴近生活、视角单一等审美特点,其创作理念在很大程度上遵从了海明威的“冰山原则”。就是要用简洁的文字塑造出鲜明的形象,把自身的感受和思想情绪最大限度地埋藏在形象之中,使之情感充沛却含而不露、思想深沉而隐而不晦,从而将文学的可感性与可思性巧妙地结合起来,让读者对鲜明形象的感受去发掘作品的思想意义。

“冰山原则”下的短篇故事尤其符合战后新文学作者对战后年代里“废墟真实”的表现需求。他们写“战争”,写“战后还乡”,写“在战场上看见的,还乡之后面对的和内心里感受的:废墟!”[2]他们用简洁平淡甚至僵硬的语言,把这失落的一代人的遭遇、伤痛、记忆和感受努力表现出来。在当时创作短篇故事的德国作家群中,伯尔、安得施、魏劳赫、施努雷等人都有众多经典传世之作。而沃尔夫冈·博歇尔特更是成功的代表之一。他年少参军,在二战中不幸染上了恶疾,并在战后不久就被病魔夺去了20几岁的年轻生命。在其生命的最后两年,博尔歇特奋力创作,留下了50多部短篇故事佳品。他的作品从个人亲身经历出发,主要描写了从战场上撤退还乡的士兵以及40年代末饥荒时期德国人的生活。其创作的核心就是对于战争根本上的反对,以及对于废墟中的人性的寻求。他的《面包》堪称二战后最著名的短篇故事。本文以该作品为例,分析博歇尔特是如何运用“冰山原则”在表现战后德国废墟文学主题的。

一、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冰山:《面包》的省略艺术手段

海明威认为,作品的文字和形象是冰山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而情感和思想是隐藏于水下的“八分之七”,而作家要用“八分之一”去表现“八分之七”,让读者透过作品的表层结构去体会其深邃的思想意蕴。

《面包》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一个老妇人半夜醒来,发现丈夫不在身边,而厨房里有些动静。于是她起身去到厨房开了灯,发现丈夫正站在厨房里,而饭桌上放着面包盘子、小刀,还有散落的些许面包屑。丈夫为了掩盖自己偷吃面包的真相,谎称自己听到了厨房里有动静所以过来。妻子明知道丈夫在撒谎,但是却没有戳破它。当他们回到床上继续睡觉时,妻子听到了丈夫细细的咀嚼声。第二天晚上,妻子从自己的四块面包中让出一块给了丈夫,谎称自己吃不下,让丈夫安心多吃一片。丈夫朝着面包盘子深深弯下腰去。

(一)极简主义的语言风格

这部短篇故事全篇篇幅不过700余字。作品完全遵从了极简主义风格,几乎每个句子都是短句,句句都是用最基本的语言表达,几乎不留一丝艺术上的修饰。这种用有限的文字去表达丰富的感受,让读者透过纸面去思考,咀嚼的风格,也被称为海明威式的“电报式风格”。以作品的开篇为例:

她突然醒了。才深夜两点半。她寻思,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哦,对了,是有人在厨房里碰倒了一把椅子。她倾听了一下厨房的动静,一切都静悄悄的,未免显得太静了。她伸手摸摸身旁的被褥,是空的。她明白了,这便是使得周围如此静寂的原因:没了他的鼾息。她爬起来,摸索着穿过屋子向厨房走去。在厨房里,他们相遇了。时钟正指向两点半。她隐约看见厨房桌子旁有个白色影子,她于是打开了灯。他俩都只穿着汗衫面对面站着。深夜,两点半钟,在厨房里。

博歇尔特在这里运用到了他标志性的并行句法,也称作顿音风格。文章开头的单音节或者双音节词构成的句子,以及一个一个短句造成的阅读停顿,还有句与句之间连接词的缺失,都为故事赋予了一种生硬的节奏和一种贫乏单调的阅读感受。这种写作风格便是为了给这个原本是日常生活里不起眼的事件制造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第一段以三个省略句结束:“深夜,两点半,在厨房里。”它就像是关键词一般,层层递进地把故事的时辰,钟点和处所表述了出来,尽管在上文已经数度交代过了,但是叙述者还是强硬地坚持把它重复一遍,为的是强调夫妻二人面对同样尴尬的一个局面,都无法逃脱,必须面对。

从全文来看,作者运用的词汇是非常简单的,语言也是尽量简洁。全文没有运用到任何复杂生僻的词汇,就连当时有时代性的概念如“食品券”都没有出现。文中的形容词也是精简到极致(“暗”、“冷”、“光着的(脚)”),为的就是强调贫乏困顿的生存环境。这种创作手段一方面让情节和人物看起来真实可信,另一方面也给文本阐释指明了一个切入点:正是普通平凡的人才有能力付出无私的爱。在战争的灾难过后,人们呼吁亲情关系的重新建立和回归。由此可见,作品的语言文字本身是简单有限的,连小学生都能读通,但是,要从这“八分之一”的冰山语言中看到其“八分之七”的深刻意蕴,则是由读者的领悟力和感受力决定的。

(二)省略式的叙事结构

海明威“冰山”式的创作技巧可以总结为,不是从作者角度去作评论性的叙述和描绘,而是真实的、不带作者主观情绪地去描写客观事物,着意于引起读者的思考,给读者以广阔的想象空间,达到“推理力越薄弱,想象力越雄厚”[4]的艺术效果。

到底短篇故事《面包》中的两位主人公是什么人,读者不得而知。除了丈夫的年龄(63岁)被提到之外,文章当中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对夫妻的职业身份或者社会地位的只字片语。作者甚至隐去了他们的姓名,从头至尾都以人称代词“他”和“她”来称呼。作者这样处理,表面上看是力求文章的客观简洁,实际上却另有深意,即这样的故事会发生在当时每一个普通的德国家庭当中。文章起笔第一句就毫无预警地直接进入情节:“她突然醒了。”不仅仅是读者,就连故事主人公——那个从睡梦中惊醒的老妇人,都是来不及做思想准备就闯入情节当中。这短短的一句话就直接把读者和主人公带入了情节的中心。而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作者都用白描的手法直白冷静地描写出来,通篇用的都是较少带有感情色彩的语言,越是描写到夫妻二人的矛盾冲突之时,语言越是冷静。但全文并未对人物和事件作任何道德上的评论。因而读者几乎只能间接地通过作品主人公的行为和话语来给人物性格和故事主题下结论。而行文到最后,随着一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回到了桌旁的灯下。”故事戛然而止,正如同它陡然发生一样直接。这种不交代故事前情后果的叙述手法,正是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而所描写的事件与描写的语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引起读者心灵的震动。

二、水下的”八分之七”冰山:《面包》中体现的废墟中的人性

研究一部作品中所体现的“冰山原则”,还要搞清楚水下的冰山部分。因为这部分是“冰山”的基础,而决定一部作品情感力量的正是这部分。虽然我们看不到它,却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感受力和想象力去挖掘其深藏的意蕴。

(一)两句话所隐含的人物内心情感

文学作品的首要任务,就是表现人物的感情世界。文学家一直把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作为第一要务。经常用大段的文字来描绘人物思想感情,进行心理描写。而在博歇尔特的作品中,这一切都被降到了最低,甚至被完全省略了。在其笔下,人物的感情,不论是兴奋、失望,还是悲痛、轻蔑,从不过分渲染,只是冷静简洁地叙述,给读者充分的想象空间。他笔下人物的内心世界,不是通过作者告诉读者,而是让读者自己去感受。这印证了海明威的美学原则:“任何文学作品中的作用,都在于从读者身上唤起某种特定的情绪。”[3]如作品中描写到妻子开灯后看到厨房里的一切时的情景:

……这时,她朦胧地感到砖地上的寒气正自下而上地慢慢向她袭来。她的目光离开了盘子。

“我觉得,这儿好像是有什么动静,”他说着,在厨房里四处张望起来。

“我也听到了什么。”她回答。这时她发现,在夜里只穿着汗衫使他看上去确实苍老了。

这开灯后的两句对话,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却隐藏了两位主人公波涛汹涌的内心变化。首先是丈夫,为了掩饰真相,他脱口而出编造了一个谎言,其内心在这一刻必定是惊恐、焦灼、羞愧而又不忍的,惊恐于妻子的突然出现,焦灼于寻找理由掩饰自己,羞愧于让妻子发现自己的行径,而又不忍以这种方式来伤害他们的感情。但是文中丝毫没有提到,而只是用一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四处张望”来暗示其内心的潜流。而妻子的感情变化就更加强烈。她在开灯的时候就洞悉了一切,她内心中所泛起的震惊、失望和痛苦,让她觉得“砖地的寒气”阵阵 “袭来”。当她听到丈夫编造的那个拙劣的谎言时,她可以愤而揭穿,可以大声谴责,可以讥讽嘲笑,可以悲叹命苦。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一句“我也听到了什么”让读者错愕的同时,也体会到她在一瞬间抑制住了内心的不平静,尽管她对丈夫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但是她选择无条件的原谅丈夫,甚至不假思索地帮助他圆了这个谎。由辛酸、隐忍,转而悲悯,尽显一个女人的胸怀。而到底她还是受到了伤害,于是在她眼里丈夫看上去苍老陌生了许多。博歇尔特就这样将丰富多变的情感隐藏起来,让读者通过主人公的对话和行为自己去想象、补充和完善。正如德国评论家棱茨所评:“通过无动于衷而达到激动,通过不加解释而得到解释,通过疏远的冷淡而得到关怀。”[4]

(二)三个象征符号所隐含的深刻意蕴

所谓象征手法,指的是“用事物、符号、记号等表现或象征某种意义。”[5]采用象征手法的目的是把人们的视线从外部物质世界引向内部精神世界。这些“事物、符号、记号”往往用来暗示作品的主题和事物的发展,表达作者隐蔽的思绪和抽象的人生哲学。在《面包》中,很多地方有着很复杂的象征意义。博歇尔特正是用象征手法把抽象的思想变成了具体的形象,再让读者从具体的形象激发想象和情感,去挖掘其中意蕴。

1.厨房

首先,故事发生的场所——“厨房”象征着一个家庭共同生活的空间,一个可以给人提供饱足感和安全感的场所。且厨房桌上的“面包盘子”也是一样,在德国,人们多用”从一个盘子里吃饭“来比喻和谐的共同生活。而面包盘子边上放着男人用来切面包的小刀,正意味着他们的亲情关系面临被切断的威胁。而厨房里所发生的冲突,既使厨房的宁静被打破,也使夫妻二人长久婚姻中建立起来的信任被打破,厨房从一个安全的场所,变成了一个造成婚姻危机的场所。象征手法在这里为故事气氛的烘托起了关键作用。

2.“灯光”

另外一处象征便是“黑暗“与”明亮“的对照。“黑暗”象征着寒冷,没有安全感。妻子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是独自一人,丈夫不知所踪。而故事发生的时间点“半夜两点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此时黑暗,正是代表着一个有潜在危险的生存环境。与黑暗相对照的“明亮”,在作品中是以“灯光”这一意象来指代的。“明亮”首先意味着真相。当妻子醒来之后走到厨房把灯打开,灯光照亮了厨房里的丈夫,以及饭桌上的面包盘、小刀和桌布上的面包屑。于是一切大白于眼前。真相在那一刻让夫妻二人都倍感煎熬。丈夫顾左右而言他,不敢去看面包盘,因为真相使他难堪。而妻子在离开厨房关灯时,她的心理活动是“我现在只好把灯关上,不然我还可以看到那盘子,可我现在不能再去看了。”头一句说明,灯光下的真相刺痛了她,使她心生厌恶,本能地逃避。而第二句的“不能再看”,又说明妻子不打算揭穿丈夫的谎言,而是想要通过忽视真相来帮他掩饰这一切,保护他的尊严。故事末尾也有两处提到了灯光:当妻子谎称自己吃不下而将一块面包让给丈夫时,她“从灯下走开了”,因为此刻她也怕丈夫看穿她的谎言,看穿她其实也同样饥饿的真相。而在催促丈夫“快吃快吃”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了桌旁的灯下”。妻子在经历了一番心灵痛苦挣扎后,最终选择了勇敢地直面生存的困境,并且对生活坚强地保有希望。在此刻,“明亮”的灯光又有了一层光明的未来的寓意。

3.“面包”

作品中最大的象征体,则无疑是“面包”本身。作为西方人自古以来面包是无可取代的主食,它直接指向人类的基本生存问题。谚语云;“第一人拥有死亡,第二人拥有贫困,第三人拥有面包。”从这朴素的谚语中可以清晰地认识到,人们认为面包和生存是密不可分的,因为当面包供应不能满足人们生存需要之时,贫困与灭亡必定随之而来。博尔歇特的这篇《面包》就生动地说明了这点。在当时,战争的失败给许多人带来了饥饿、贫穷和困苦。因为长期难以获得足够的食物,尤其是在冬天,所以当时的德国人为了搞到一口珍贵的粮食而不惜付出各种代价。而政府当局所采取的食物定量配给政策仅仅是杯水车薪。在这样一种历史条件下,每一种食物,尤其是主食面包,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面包》则恰当表现了,一小片面包对于人们的巨大价值。只有在了解1945年后德国人民生存困境的历史背景后,才能对《面包》中主人公的行为进行恰当的理解和公正的评价。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面包除了起到了保证人类生存的物质功能之外,还拥有一层宗教象征意义。面包在《圣经》的诸多章节中都被赋予重要意义,其中特别有两处:一处是耶稣基督用五个面包和两条鱼喂饱五千人的故事,而另一处则是最后的晚餐的故事。在最后的晚餐上,耶稣基督拿起面包递给门徒,从而把他自己献给了他们。最后的晚餐发生在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之前,实际上表明了耶稣基督早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奉献了出来,为的是替人类赎清罪过。而这在《面包》中也有颇为巧妙的暗合。因为故事也发生在晚餐时,而妻子正是牺牲了自己的口粮,为了满足丈夫的身体对食物的渴求,也为了洗清他说谎的罪过。

博歇尔特是否在创作的过程中有想到这一层宗教上的联系我们且按下不谈,但是对于他来说,面包的世俗含义应该不会陌生。今天德国的许多地区还有一种风俗,就是当年轻的夫妻搬进新居的时候,朋友们都会送上盐和面包当做礼物。这两种基本食材所表达的正是人们对于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和谐的美好愿望。生活上的和睦与富足是婚姻关系或者伴侣关系的基础,也是达到共同幸福的条件。身体的满足和心灵的满足是互补的一个整体。而这种联系在圣经里也有所体现:“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耶和华口里所出的一切话。”意思就是说,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而是要靠周围的人的仁爱与慈悲。而这正是《面包》一文的主旨所在。

(三)两个谎言体现的废墟中的人性

在《面包》中,没有众多的人物,也没有对战后德国大环境的描述,故事的主要发生地点就是一个厨房,主人公则是夫妻二人,主要情节就是妻子在深夜发现丈夫偷吃面包。故事看似简单,实际上却蕴含了深刻的主题。首先揭示了二战后德国的贫穷状况。战争的失败给德国人民带来了饥馑和困苦,尽管政府当局实施了食物定量配给政策(这从作品中可以明显看出来,夫妻二人的晚餐是定量的四块面包),但是仍然不能平复民众的饥饿。作品中的丈夫在夜里吃了一小块面包,本是一件寻常事,但是放在当时极端困苦的历史条件下,却是让他窘迫难当的,因为他吃了他们共同用以活命的口粮。

在这样一个故事背景中,作品更深层次的主题是展现了废墟中的人性变化。整部作品实际上可说是由两个谎言构成的。丈夫的谎言是在窘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使得他的人格上有了瑕疵,也使得妻子对他失望,进而感到丈夫“是那么陌生”。谎言成了他们亲情关系出现危机的导火索。而妻子的谎言则与丈夫截然不同,她说谎是为了不去揭穿丈夫的第一个谎言,是为了小心翼翼地维护丈夫的尊严,更是出于无私的爱与牺牲,体现了女人与生俱来的仁慈的母性光辉。而谎言的作用在这里起了奇妙的转化,成了维系他们婚姻关系的一根救命稻草。

《面包》正是用这样两个看似平淡无奇的谎言,向读者揭示了一个深刻的主题,那就是在废墟当中,人心变得麻木,亲情日趋脆弱。面对生存的本能,一切都变得卑微。而女性作为博歇尔特的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母题,往往成了爱的化身,面对生存的困境,她们都用自己的牺牲来寻找出路,为家庭的维系倾注了巨大的精神力量,体现出了废墟中的人性闪光。

三、结语

海因里希·伯尔曾对博尔歇特的《面包》给予了最恰当的评价:“它是一份饥馑见证者的文献记录,也是一篇杰出的短篇小说。它冷峻、简洁,一句不少,一句不多……却展现了战后的整个贫困现实,和人性的崇高伟大。”[6]博歇尔特用简洁的语言表达深刻的内涵,用富有深蕴的象征来挖掘和提升废墟中的人性,用“八分之一”来呈现“八分之七”,完美地体现了“冰山原则”在其创作中所起的巨大作用。实际上,德国二战后废墟文学中还有众多短篇故事都体现了海明威的“冰山原则”创作理论,如博歇尔特在另一短篇《老鼠夜里是睡觉的》中,运用到了“老鼠”、“兔子”等多种象征手法来表现世界的摧毁和希望,又如伯尔的《在桥边》,小说表面上是表现爱情对于一个处境堪忧的小人物具有如何强大的精神力量,而深层则是对德国战后重建中偏重物质而缺乏精神关怀这一问题的思考。可以说,“冰山原则”应运了德国战后文学的时代洪流,在一切价值体系被摧毁之后,德国作家坚强地重拾勇气,用最原始客观的语言,用最短小凝练的篇幅,把战后一代人饱经创伤的内心世界冷静而真实地表现出来,从而在德国文学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1]范大灿,李昌珂.德国文学史:第5卷[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2]海因里希·伯尔.关于废墟文学的自白[J].外语教学,1981(2).

[3]唐仁芳.论《老人与海》的冰山原则[J].文学教育,2008(11).

[4]Grosse Wilhelm.Wolfgang Borchert,Kurzgeschichten[M].München:Oldenbourg Schulbuchverlag,1995.

[5]陈俱生,等.辞海[M].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

[6]海因里希·伯尔.博尔歇特的声音[M]//袁志英,等.伯尔文论.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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