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飞宇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400047)
郑宾于是民国时期巴蜀地区走出去的较有影响的学者之一,曾有文章著作流行于世,但其生平事迹、行止交游却湮没不闻。200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鲁迅全集》第七卷,于《集外集拾遗》中,录有通讯《致郑孝观》:
孝观先生:
我的无聊的小文,竟引出一篇大作,至于将记者先生打退,使其先“敬案”而后“道歉”,感甚,佩甚。
我幼时并没有见过《涌幢小品》;回想起来,所见的似乎是《西湖游览志》及《志馀》,明嘉靖中田汝成作。可惜这书我现在没有了,所以无从覆案。我想,在那里面,或者还可以得到一点关于雷峰塔的材料罢。
鲁迅。二十四日。
案:我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说这就是保俶塔,而伏园以为不然。郑孝观先生遂作《雷峰塔与保俶塔》一文,据《涌幢小品》等书,证明以这为保俶塔者盖近是。文载二十四日副刊中,甚长,不能具引。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三日,补记。
文后说明 “本篇最初发表于1924年12月27日北京《京报副刊》”,2005年版《集外集拾遗》“据鲁迅重抄稿校订”。且有注释:“郑孝观(1898-?),后改名宾于,四川(现重庆)酉阳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毕业,曾任北京中俄大学讲师。 ”[1]243-244然此说过于简略,且有失实之处,现略作补正。
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曾有处士名“郑宾于”。本文所言“郑宾于”者,是民国学者,因《中国文学流变史》而见记于史册。考其交游,则与蔡元培、鲁迅、王国维、张竞生、顾颉刚、罗根泽、吴虞等名家均有往还。笔者据其所存文字,撰成《〈中国文学流变史〉作者郑宾于生平考略》[2]49-52。拙文发表后,获重庆图书馆顾乐进老师之助,从陈玉堂先生编著的《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全编增订本)查得有关郑宾于的条目:“郑宾于,四川酉阳人。字孝观。北京大学国文系研究生。先后在北京中俄大学、福建协和大学教授中国文学史。1927年在福建时曾与鲁迅通信。1929年秋,应作家李劼人之邀,赴成都大学任教。1930年至1933年,先后由北新书局出版了《中国文学流变史》上、中、下三册,其下册实可作为一本单独的宋代词史。”[3]841
将此词条与《全集》注释互参,可以见出:其一,郑宾于与鲁迅的联系,至少在1924年便已开始。陈玉堂所说,《鲁迅日记》虽有载,但却是另有其事。其二,郑宾于的出生年份,可明确为1898年。其三,关于其名和字,两说有抵牾。但笔者以为,两说均误。
郑宾于又名孝观,用“郑孝观”检索,再得其三篇文章,见于《孟姜女故事研究集》。专集由顾颉刚编著,共三辑,国立广州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出版,列入“民俗学会丛书”。第一册包括顾颉刚的《自序》和两篇论文,及钟敬文的“校后附写”,其序作于1928年2月17日。第二册汇辑8篇短论和启事、插图等资料,1929年始出,其中即有郑宾于的 《孟姜女在元曲选中的传说》。此文原载于《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周刊》第二期,《〈中国文学流变史〉作者郑宾于生平略考》已述及。第三册收录刘复、郭绍虞、钱肇基、钟敬文等写给顾颉刚的讨论信件38封,以及顾颉刚为其中31封信所加的按语,1928年6月25日自序。郑孝观的信件有三:《〈畿辅通志〉中的孟姜女》,1925年5月1日,“自保定育德中学校”[4]222;《〈广列女传〉中的杞植妻和杞梁妻》,1925年9月27日作;《〈哭泉孟姜女祠记〉及其他》,末署 “弟郑孝观宾于在保定上”[4]263,时间为1925年10月27日。研究集在方法上,结合历史文献与民间口头传说,进行历史和地理的比较,研究中国民间传说与神话,影响深远。后经王煦华整理,1984年2月,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合集再版,故此三篇,当不难搜求。不过,信末署名“郑孝观宾于”并用,按中国人姓名的使用惯例,则郑孝观为本名,宾于为字,后以字行,故陈玉堂的说法,有倒错之嫌。至于将原名和现名并置,更是鲜有其例,故《全集》注释也有费解之处。又据《育德中学同学录(1909-1929)》,郑孝观为姓名,别号“宾于”,籍贯是四川酉阳,职务为国文教员[5]321。
郑宾于的代表作为《中国文学流变史》。其书写,却苦费时日。其《前论》,是在1926年2月作于国立北京中俄大学。该校利用苏俄政府所放弃的庚子赔款所建,由张西曼于1925年创办,地点在东总布胡同,其存在时间颇短。1926年3月7日正式成立,同年8月28日,由外交部收回校址。10月,全体学生并入国立政法大学,但部分师生转入国立武昌中山大学。“民国十五年的夏天”,郑宾于已在福建协和大学。第一册之《题语》,分作两段。上段是“1928年4月7日”“于上海”所作,允称“自序”。12月7日,再作补写,地点不变。“十八年夏天,流寓沪上,于生活奔竞中,始将前面两册,足成付印”。“是秋抵省”。“十九年春,应李劼人之请,为之接胫于成都大学”[6]3。 因是续其“文学史讲义”,故不得不再奋笔直书,将第三册完竣,并于次日,即“1932年2月 16 日”,“记于成都之澹庐”[6]4。 以此观之,陈玉堂所谓“1929年秋,应作家李劼人之邀,赴成都大学任教”,其时有误,当为1930年春。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福建协和大学系基督教福建六差会于1911年3月25日联合倡办,1916年2月16日正式开办,其英文名为“FukienUnionCollege”,1918 年更名为“FukienChristianUniversity”。 1949 年8月,作为教会学校,其历史终结。学校开办之初,聘定“洋师八名”,“精于汉文”之师即国文教授两名,知名者有郭绍虞(1922-1924)、叶圣陶(1923-1924)、陈锡襄(1924-1927)、董作宾(1925-1926)、郑宾于(1926-1927)等[7]243。 1927 年 1 月,顾颉刚、容肇祖、潘家洵来福州,购买图书和风俗物品,并商谈将厦门大学的国学研究院和协和大学的国学系,合组为更大规模的“闽学会”。阴历正月六七左右,陈锡襄和郑宾于应邀去厦门,假座厦门青年会,决议办法六条[7]256-257,但最后却无果而终。时福建协和大学有文学社团,主要成员为陈尔康、叶水意、李拓之、林喊新、卢世延、林颂柽和黄贤俊,后命名为“野火社”。其中林喊新曾先后得到郑宾于、陈锡襄两教授的器重。1979年7月,黄贤俊在回忆这段生活时,将“郑宾于”误作“郑宾宇”[8]60。
郑宾于返川后,与吴虞交往甚密,《吴虞日记》多有记载。其中两则,尤须强调。1932年6月22日,吴虞有《寄郑宾于》诗一首:“六经糟粕运将终,扣角何须叹不逢。自负新情摧古梦,尚余奇端震诸聋。刺天已觉群飞苦,放眼方知举世空。应知湛冥蜀庄在,垂帘相对写清风。 ”[9]379并提到,1933 年 2 月 15 日,“郑宾于《人间的批评》将出版,请予写封面”[10]686。然此书目前尚不得而知。1934年,四川教育界暨各界民众反对邮政加价,有呈文,郑宾于列名其中。
1936年之后,郑宾于的情况暂无文献可考。至1958年,中共四川省委开始“有计划地号召各地从事民间歌谣的收集、整理、出版,以示提倡鼓励”。5月10日,郑宾于撰文表示拥护,认为这“确实是一个丰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诗歌文学最为有效的良好办法”,并从“民间歌谣与诗歌文学的关系”加以论述。郑宾于认为,从历史的角度上看,民歌民谣是诗歌文学的丰富宝藏,为历代的文人诗作所借鉴和效法。他认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劳动英雄们,在亲手创造奇迹时,还用语言文字把它表达歌唱出来,成为富于创造、目空前古的杰出创作,这些“新国风”,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结合起来的新诗篇”[11]5-6。
至于郑宾于卒于何时,现也初具线索。1927年2月,蔡元培曾有《赠郑宾于联》:“宾于仁兄同学正:高文落笔妙天下;清论挥犀服坐中。蔡元培。”盖“此联为1927年在厦门时,应郑宾于之请所书。联语集自欧阳修《送前巫山宰吴殿臣》诗。 ”[12]317《蔡元培全集》第 18卷《续编》收录并附注:“原件为郑宾于收藏,此据四川《龙门阵》1984 年第 5 期刊影印件。”[13]443《现代名人名联选注》亦录此联,其“说明”云:“这是蔡元培1927年在厦门赠给他的学生郑宾于的对联。郑宾于珍藏至今。”[14]314该书出版于 1988 年。从此处可知,在 1980 年代,郑宾于似乎仍健在。
“生平考略”对郑宾于的著述虽有罗列,但个别篇章,只见存目,故语焉不详。现据原文,再作叙录。
郑宾于重要的论文《长短句》,系“中国文学流变史稿之一”,列入 “海音丛书”,1926年5月付印,8月出版。时海音书局地址在北京沙滩32号。本篇主旨,在“纵论长短句的渊源”及其“历朝的变迁之迹”[15]114。 然何谓“长短句”?作者在《引子》中有过界说:长短句是由“诗”到“词”的中间的一种产物[15]1,“是循傍着有韵文学中诗歌乐府演变的路程,而发生出来一种新的辞调的结果,是起于有规律的‘诗’之后,与夫有规律的‘词’之前底一种新格调的‘韵语’”[15]8。“这一种新的诗词,上之则脱离旧日的羁绊,下之又未能即到新的词的围墙以内。”郑宾于认为,长短句在“诗”与“词”的中间讨生活,既是“诗的破坏者”,又是“词的建设者”[15]9。长短句是诗的变体,是幼稚的“词”。他指出,长短句并非“诗”“词”之间一个显然的“间格”,而是与“诗”竝行的一种革新创造。 有“长短句”而又有“诗”,也正和有“词”而“诗”不废,有“曲”而“词”未完全灭迹一样,不过其所占势力不如“词”和“曲”,材料也因而较少[15]自序。
郑宾于还着重指出,在中国文学史上,文学的演进经历了两个重要时期:一是南北朝,二是五季。“长短句”的产生,得力于南北朝及隋朝的士人不甘束守有规律格式的“诗”而擅自趋新的创作。简文帝、沈休文、陈后主、隋炀帝、侯夫人及“隋宫人”皆与有力焉。到了唐朝,又偏偏遇着“风流天子”唐明皇,“放荡不羁”的李长庚和“极端趋新”的白居易,各自制作新词艳曲,不与古侔;不仅能够承继南北朝之传统,尤且更进一步促使其成功[15]自序。
关于本书的出版,郑宾于在1926年4月20日,于“天津河北大马路悦来旅馆”,作《刊印单篇长短句自序》,道其原委和由来。《长短句》既是“割取”成文,并非单独的述作,“骤看此篇,于文学底流变上不能得到整个的概念而是觉其片面”,因此作者初意,并不打算将其先期面世。1925年,郑宾于时在保定育德中学,同事谢采江、沈子韵两先生和学生李锡璋,读后却极力怂恿出版。由于朋辈的推许与敦促,又值育德中学同学甄永安、张毓堃诸君的海音书社成立,遂得以付印。按郑宾于之意,《中国文学流变史》的工程过于浩大,全书出版必在数年以后,因此不复自晦,慨然应允付印。“前者在京时久欲成一序文,因为在国立北京中俄大学校授课忙碌之故而未果。今兹南下,留滞天津,旅次寂寥,乃展纸拭笔写成。 ”[15]自序不惟如此,郑宾于到达福州之后,旋即致信潘梓年索序。潘梓年(1893-1972),江苏宜兴人,系知名哲学家与逻辑学家,192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在保定育德中学任国文教员,与郑宾于相知。1926年5月21日,《序》成于“北京银闸大楼”。另,谢采江,河北定兴人,曾用笔名子汲、子兮[16]267,曾和张秀中共同发起海音文学社,1925年正式成立于保定,同年11月迁址北京,存在时间达四年之久。其主要成员有:甄永安、张朝宪、叙三、吕云章、李梨、马纪刚、甄择西、郭光华等。主办刊物有《微声旬刊》,编印成 “海音文艺丛书”26种。《长短句》(郑宾于论文集)为第 6 种[17](178-183)。
对此书,郑宾于有很高的自我评价:“长短句在文学史上特别提出来讲说的,前此无人,实自我始;因为他们都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其中“各种创见,大都为前人所未发”,且以为所作“不谬”[15]自序。 这确是“文学史上一个很重要的新发现”。其中不宜忽视者,潘梓年觉得至少有两点:“第一,我们的文学,在纯文学一方面统系很是不明,现在拈出这长短句来,就见得文学进展的行迹显然,自古至今都是一线到底。第二,这里供给了许多‘得未曾有’的好材料。”“大家知道从诗变到词,从词变到曲是文学力求解放的那种趋势的大表现。其实,这种趋势无时不在求表现,长短句就是这个表现。什么叫诗,词,歌,曲,长短句?只是一种情形的自然流露罢了。如果没有那种‘刻舟求剑’的文学家,从文学的大流里捉住一个偶成的形式,说这是诗,这是词,我们要作诗就这样作吧等等,那就所谓诗词,不过是长短句中的一种形式而已。这样,我们与其把长短句看做各种文学形式之一,毋宁看做不惯束缚的那种文学本质的奔放。这样,这一路文学只有长短句而已,所谓诗,词,歌,曲,不过是笨人从中人为地划出的几部分”[15]序。
郑宾于的另一重要著作《中学生生活指导》,系“统一小丛书”第三种,蒋志澄题署。蒋志澄(1893-1949),字养春,浙江诸暨人,北京大学毕业,留学柏林大学。曾任正中书局经理、余杭县“县长”、“庐山管理局”局长。1936年4月,任“四川教育厅”厅长,兼“四川省政府”委员,其后又有升迁。然所谓“北京大学毕业”,其实不确。1919年3月12日下午,理预科三年级乙班蒋志澄、赵廷芬,因在化学课上“大声辱骂教员”,“不法已极”。14 日,校长蔡元培签署布告,“即令退学”[18]564,《北京大学日刊》次日刊示。1936年8月21日,蔡元培就“璧山县私立正义学校”经费补助事宜,曾致函蒋志澄。然今非昔比,其抬头已是“养春吾兄厅长大鉴”[19]108。
“指导”的一项重要内容,即“中学生读法及其基本读物”。为“国文”科目贡献建议者,则是郑宾于,写作时间是1936年5月2日。所谓“国文研究”,对于中学生而言,“止不过是一种求学兴会之引起”。怎样才是研究呢?“是要它们善于怀疑,更由怀疑而产生出收求可靠的证据”;“是要它们能够把那些 ‘疑问’‘解释’很有组织地排比出来,而且务使那些思想成为系统化”[20]12-15。 “如此这般,便算中学生对于国文有了精切的认识,有了心得与创获。如此这般,才有精密的头脑,锐利的眼光,绝不至于‘摸门不出’,‘食古不化’。如此这般,才能够应用科学方法研究陈腐的国文,整理线装的古董”[20]12-15。 倘若“不敢疑,故而为古人所愚;没有方法,故成为七乱八糟的字纸篓,终是‘钻书的虫’;盲从附和,于是人云亦云,担着半截就开跑。即以此故,于是乎开倒车,讲退化”。总之,所谓研究,是在于“求真”与 “求是”,“要以现代的科学精神去研究学问”[20]12-15。
郑宾于提到,中学生要把文章做得通顺流利,需参考下列书籍:首先是《作文讲话》(章衣萍作,北新出版),使思想“清典可味”;其次是《马氏文通》(马建忠作,商务印书馆出版),使辞语合乎文法;再则是《思维术》(刘伯明译,中华书局出版),使说法不至矛盾。但要达到隽美的境界,则全靠自己的才智。此外,中学生须存储若干粮食,以为助长研究学问的资源:《国学概论》(商务印书馆出版,钱穆著);《文艺史概要》(武昌时中合作社发行,张资平著);《中国文学概论》(开明书店出版,孙俍工译);《中国文学流变史》(北新书局出版,郑宾于著);《一个新信仰的宇宙观及人生观》(在北新出版之吴稚晖学术论著集中)。而《中学国文特种读本》两册(国立编辑馆出版,商务印书馆售),堪称“时代化的精选”,尤为“万不可少”的基本读物[20]12-15。
郑宾于曾“为建中第四届毕业同学录”作《论我国民族文化之“不长进”与“线装书”》,分两部分刊于《统一评论》第2卷第4期和第6期。前者在1936年6月21日出版,后者在1936年7月11日出版。文末有编者按:该文的“绪论和结语,都是专对建中毕业生说话,因为篇幅所限,致未登出”。《统一评论》,张云伏主编,成都美信印书局曾担任印刷。初为旬刊,从第2卷第5期起,改为周报,逢星期六出版,系政治性刊物,主要报道各地时事、政治、经济及边疆问题,同时对古代人物、事件进行学术研究。其主要撰稿人有:郑啸庠、艾芜、剑生、任时光。
郑宾于认为,中国的历史,若以文化而论,只有“上古”“中古”,而无“近古”。先秦以前为上古,已成共识。晚周诸子的蠭出并作,尚不乏科学的“精神”“方法”和“价值”。自两汉以迄清末,其间虽有汉唐的“训诂”“考据”,宋明儒者的“理学”“心学”,清代经师的“今古学”等不同,但详加考察,此二千二百年中,无一朝代的政治文化,不被“一般经师”“一般儒者”的“天罗地网”所笼罩。在这么长的时期,所谓“思想”“文化”,却不长进:一直古今同风,千载一致;并不曾“改换门楣”和“另起炉灶”。此即是中古。他指出,所谓中古,纯是经师的昌帜,儒教的抬头。甲午以来,丧权辱国,史不殚书。而辛亥革命,只是“君主”“民主”政体的不同,于政治文化诸端,并不曾踏出新的途径。自有五四运动,始举国振荡;四书五经,渐被抛撇。于是学校教育,由明清八股而变为“洋八股”,由古文选集而变为高头讲章。智识份子,从此更进而留意到欧美文明、国家时势、世界潮流。“欧风东渐,美雨西来”,即便一般国民,亦受其膏泽[21]9-11。
郑宾于对华夏历史发展演进的看法十分独到,他指出,中华民族虽已走入现代,但在文化方面,则犹仍是近古,不特没有全盘承受西方文化,而且中古文化也还未能完全脱离,于是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思想上,受线装书的支配;物质上,则受西洋文明的压迫。生存在这样矛盾的国度,遂致狐疑而徘徊,由徘徊而遂至于不长进。所谓“线装书”,自然是广义的“中国文学”。在近古,尤以姚姬传《古文辞类纂》和曾国藩《经史百家杂钞》为代表。他指出,“线装书”不可读,因为读线装书,则思想言论,政事举指,都去六经里面找根据。但也并非皆不可读,而是有些部分不可读,不过那可读的部分,又复往往流毒太深;读它的人,常取其糟粕,遗其精华。郑宾于认为,读线装书的人,贵在“贯通”“适时”“创造”。至于所谓“非线装书”,却不能说是狭义的“西洋科学”。郑宾于提出,凡是独立成为一个门类的科学,与用科学方法整理成功的著述,都属于“非线装书”。读非线装书,只求在科学上面找证明,则可以营养身心,切合时势,可免于“书螙”之诮。他希望“有用之青年”,当多留意此等处,负起“救败起敝”的责任,则能实现民族的复兴[2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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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郑宾于.论我国民族文化之“不长进”与“线装书”[J].统一评论,19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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