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曼
试论《我带你去那儿》中的象征意义
杨曼
揭示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的长篇小说《我带你去那儿》中的象征意义,分析小说中运用象征主义的创作手法在深化和丰富小说主题、思想内涵及意蕴方面的重要作用。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 我带你去那儿 象征意义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Joyce Carol Oates)是当代美国文坛最重要、最多产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反映美国各阶层人民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从物质贫困过渡到精神空虚的过程,表现出她对广大劳动人民命运的关注[1]。《我带你去那儿》是她的一部长篇小说,它是一部怀旧之作,场景就设在纽约州尼亚加拉县的斯特里克斯维尔和作者曾经就读过的锡拉丘兹大学,讲述了一个孤独的“内向直觉型”的哲学系女大学生苦苦寻求友谊和爱情,但时时碰壁,终成幻影,最后又看望原以为已过世的垂危的父亲,找回了过往生活的片段,获得重生。
李莉在友谊、爱情和自我三部曲——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的学院小说《我带你去那儿》的伦理思想中分析道:在这部小说中,作家欧茨以犀利的眼光,尖刻的笔触和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再现了女大学生阿尼利亚在追求道德的自我完善、实现人生价值的过程中,从人与社会、人与他人和人与自我三方面进行人文精神的建构[2]。高颖娜在谈及《我带你去那儿》中的隐喻与象征时说道:在欧茨的文本世界里,现代主义的小说技巧是她积极探索的对象,长篇小说《我带你去那儿》运用隐喻的语言和象征性的情节勾勒出一个青春期女性复杂的心理世界,探讨了女性自我身份的缺失和认同,揭示了女性从生存与精神的双重困境中走出来,完成从他者走向主体生成的过程,充分体现了欧茨小说创作的艺术特点[3]。袁音在与人生对话——《我带你去那儿》无名主人公形象的心理研究中分三部分——辨别、移情和定位,来描写一个女大学生从肉体到精神的探索之路。欧茨细腻真实地再现了无名女主人公心理发展的历程。从整体上看,女主人公的心理问题并不是个例,而是现代人身份定位恐慌的典型范例,想要摆脱这种心理状态迈向成熟,就要学会在实践生活中不断丰富心理体验,辨别过去与现在的心理状态,正确认识个人的移情行为,学习标识情感,定位自我,从而逐步达到心理成熟[4]。
“象征”来自古希腊语,本义是一物分成两半,双方各执一半,作为凭证式信物,有事时,两者相合以验真假,用法类似于中国的兵符,后来演变为凡是表达某种观念或事物的标志式符号都叫做象征,所以象征又具有符号的涵义。关于象征的内涵,叶芝认为:“全部声音,全部颜色,全部形式,或者是因为他们固有的力量,或者是由于深远流长的联想,会唤起一些难以用语言说明,然而却又是很精确的感情。”[5]55
任何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均离不开背景的描写。如社会背景,即特定的故事发生的时代氛围,也可以是具体背景,即作品中人物或事件发生的周围环境,发展的时间、地点和条件。通常情况下,背景的作用是为人物的存在和活动提供舞台式场所,为故事的发展提供依据。欧茨讲过,对哥特式小说的敏感性能够创造出一种超现实的、梦幻一般的景观,戏剧化地表现人们的恐惧等情感(“现代哥特式小说”倾向于聚焦于人们的内在心理)。在《我带你去那儿》中,作者运用象征手法,使环境与黑暗、死亡、恐怖等联系起来,很好地表达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作者从一开始便描写出事件发生在冬日:“天空经常是阴沉忧郁的,似乎隐藏着秘密,压抑着情感。云层从来都不像是一幅平面的风景画,而是聚集在一起,巨大无比。凸凹有致,分分合合,上下翻腾。”[6]无名女主人公的心情也如冬日的气氛一样压抑。再来看看卡帕加玛派宿舍楼,主人公把它描述为最阴郁的、甚至是最丑陋的。在第一部《忏悔者》中,主人公极力想融入大学这一全新的环境,但通过这些词汇已向我们暗示出她的交际交友之路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第一部分当中提到了大学城91号那栋壮丽而古老的楼房地下室里有一个神圣的地方——举行仪式的会议室,这间会议室就像是过滤器一样,禁锢着人们的思想,给人神秘恐怖的感觉。它有严格的进出仪式,由指定的人来管理钥匙。里面的布置像专门用来祭祀一样,摆放着圣坛。她被迫四十八小时不睡,必须禁食,还要一丝不苟地遵循“地狱周”的指令。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女主人公这么强烈地渴望进入姐妹会这个团体,在准备成为会员时,她却尝到了惊恐、作呕的滋味。本来应该感觉到异常清醒激动的女主人公却在最后宣读誓言时觉得飘忽,那么的不真实。她感觉到眩晕并且眼前出现了幻觉:自己已过世的父母亲也来参加入会仪式。这样的环境预示着女主人公加入姐妹不会给她留下好的回忆,她的入会生活也会很短暂。
在第二部《黑人情人》里,作者用了一些词语和句子描述马修斯的房间,如:“磨损破旧,灰白色,阴暗的凹室。在这样憋闷的环境里,我的鼻孔张得大大的,像是要昏厥,晕眩像波浪一样扑打过来。”我们从这一空间的描写可以看出美国黑人的经济状况还很糟,同时也反映出马修斯的个性,他不是那种乐观积极向上的人,性格里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有时会歇斯底里。所以这个房间象征着一个真实的沃诺·马修斯。
在一次酒吧聚会之后,两人成了真正的情人。两人产生些男女感情的地方是在粗木板搭成的独木桥,长约50英尺,而峡谷就在30英尺以下。他们第一次真正约会的地点如此特殊:“寒冷的清晨,稀薄的雾气如根须般从溪面升起,像是神秘的呼吸。”在这种环境里,人们理应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恰恰就是在这座桥下,两人进行了深层次的思想交流。在这个环境下产生的感情也能给人一种空空荡荡、不着边际的感觉。这象征着两人的爱情也会是不真实的,就像发生在梦境。
第三部《出路》里的第一句话是:“给瓶子中的苍蝇指点出路?那就打破瓶子吧。”这句话有着很深的寓意。女主人公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得知父亲还活着,让她去见垂死的父亲。在去见的途中,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环境,她的心境也发生了改变。从以下的话中可以看出:“在克莱森特,我决心成为这个女子,父亲的女儿。”“我看见,辽阔的天空中,光线瞬息变化,下面的荒漠也在不断地变换颜色和模样。不像在东部,树木繁多,天空显得渺小,有时压根儿看不到。”[6]她用一本书的部分预支稿费买了辆车,学会了自食其力,摆脱以前纠缠不清的友情和爱情。在得到了父亲亲情的感化后,女主人公走上了自立自强的自由之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在主人公努力想成为会员时,总是会出现这句:“这是你的错,因为你永不满足。”她自己在心理暗示着:“这是对我的诅咒。我将一生背负着它。”所以在以后的生活中她遇到挫折总是在作心理暗示。主人公自小失去母爱,在大学里她总想把赛耶夫人当做心目中的长辈,希望得到温暖。平日里她循规蹈矩,处处想与赛耶夫人搞好关系,但常常事与愿违。有一次,凯特和她的室友对赛耶夫人进行了报复,在赛耶夫人问到是谁犯下的错事时,女主人公假冒了元凶,结果失去了卡帕姐妹和赛耶夫人的信任。她这种心态正是想引起周围的人特别是赛耶夫人的注意。她想得到爱与关注,但她的心理阴影影响了正常的人际交往。同时想从大学里这些道貌岸然的贵妇人身上得到些许温暖是不可能的。
在第一部中,主人公把卡帕徽章弄丢了,这一情节的设置恰恰说明了女主人公害怕失去证明自我身份的标记,她在内心不能建构起真正的自我形象。她想把自己归为一类人,使自己有强烈的归属感。
在学术问题上,女主人公是教授眼中最聪明的学生,经常能提出一些连老师都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但是老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这张名单上没有,所有名单上都没有。学校里没有她的注册,宇宙间没有她的注册。”无名女孩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还要被遗忘,象征着她自我身份的缺失。
在第一部的后半部分,女主人公还是被逐出了卡帕姐妹会,不是因为她的人种——半个犹太人,或是麻风病,而是因为人们不允许一个不善欺骗的女孩留在女会里。我们能看出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包括大学里这个人们通常情况下会认为是纯洁的地方,都是虚伪的、假善的。所以说,不是女主人公融入不了学校或是社会,而是这个时代里的人们都是精神上畸形——象征着女主人公在寻找自我、拯救自我的路上还有一段路要走。
黑人和女主人公的第一次见面交谈时,因为马修斯发现她跟踪他。他这样说道:“阿尼利亚——陌生的名字,从来没听说过。”[6]随后的见面都是阿尼利亚在咖啡馆里远望着马修斯谈天说地,在一次他们一同走出咖啡馆后,主人公尾随马修斯到了他的住处,却在几分钟内被赶了出来。她还经常在学校图书馆里观察马修斯,即便对方羞辱、谩骂她也还是一往情深地关注、暗恋黑人。通过这些细节,我们看到了一位情感异常空虚、在追求爱情道路上近乎疯狂的病人。他们最后约会的地点是一家很贵的餐馆,女主人公有这样的体会:“我试图看清我们俩,但我视线模糊,眼前一片轻柔的薄雾,就像身在迷梦中。”[6]他们的爱情是这样的飘渺,这样的情节描写象征着爱情的即将逝去。最终在马修斯得严重流感、女主人公去照顾他的时候,发现了黑人情人的结婚照片,他已有妻子和孩子。马休斯气愤地把她赶出了自己的房子——象征着这段畸恋的结束。
赛耶夫人。故事发生的背景是20世纪50、60年代,在这一时期,美国的人权运动,黑人种族平等观念日益高涨,但作为大学里的女监舍,她却还沿着传统守旧的路子管理新成长起的一代人。她刻板,自高自大,自私成性,代表了正衰败的、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上一代美国人的形象。女主人公想从她身上得到母爱,结果一次次的失败。赛耶夫人同样是移民,自己失去了爱人和家庭,她的心理也不健全。她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是她生活着的时代造就出了这样的人物形象。
黑人情人马修斯。作为一名美国黑人,他生活在黑人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却对争取人权等无动于衷,无名女主人公在他眼里就像玩偶,内心空虚无聊时留在他身边,充当情人。当自己得意时或女主人公稍些不顺他的心意时,都会把女孩抛在脑后。他虽然头脑聪明却极其情绪化,在他嘴里女主人公有了一个新名字阿尼利亚。阿尼利亚想从马修斯身上得到精神寄托,把他奉为神明、英雄,而实际上,马修斯的生活同样的混沌,没有目标,所以他们的爱情也会慢慢失去。就像他自己经常念到的话:“我没有黑人的灵魂,因为我没有黑人的灵魂,所以我根本没有灵魂。”[6]对于没有灵魂的人,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他内心没有爱,不足以支撑任何东西。
无名女主人公象征着那一代生活在困顿、迷茫中的青少年一代。她努力追求友谊、爱情,最终都没有成功。女孩一出生母亲就因癌症去世,在家中得不到温暖。父爱的缺失,哥哥们的奚落,祖父母的冷漠,童年少年时的经历使女主人公难以融入到学校、社会的大环境中去。在大学里,她性格孤僻,行为怪异,想融入人群中却又时时碰壁。经济上的拮据使她在同龄女孩中显得瘦弱。文中这样写道:“有时候我会在星期天早上去那儿,在赤街和帕么街之间的巷子里徘徊,嗅来嗅去,像一条恶狗。”[6]她捡拾垃圾害怕被别人看到,又因为生活所迫而渴望生存。作为一名哲学系的优秀大学生,她内心是心高气傲的,思维异常清晰,但是在艰难的现实生活中,她又不得不慢慢失去自我,时时处于混沌的状态。就像她说过的一句话,“可那不是我家,只是我待的一个地方。任何家都只是待的一个地方。这是它的本质所在。”[6]她没有归属感,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她时常觉得在旁人眼里她自己是个疯子。校方的档案记录这样写道:“任性,讨厌,不讨人喜欢的女孩,粗鲁,有反社会倾向,适应能力差,不能与别人相处,不尊敬长辈。”但真实的她却没有像记录里描述的那样。
第二部有这样一段话:“为瓶子中的苍蝇指点出路是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一生的希望。而事实是,人类却不愿从瓶中出来。瓶内的一切令我们倾心着迷,光滑如镜的瓶子爱抚、安慰着我们,也禁锢了我们的经历与抱负,瓶子就是我们的皮肤,我们的灵魂,我们已适应被玻璃扭曲的视线,我们不愿失去这层障碍,不愿看个真切,我们无法呼吸新鲜空气,也无法在瓶子外面生存。”[6]女主人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活状态,瓶子中的苍蝇就是人类,瓶子就是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空间,要想获得重生就必须打破这个环境,只要我们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生存,就会得到幸福。最后女主人公打破了混沌的生活,在看望父亲之后就获得了重生,走上了自立自强的幸福之路。
《我带你去那儿》是欧茨的学院派小说,其中不乏有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所创作的细节。这部小说充分运用了象征主义创作手法,特别是对环境和情节的描写上运用了大量的象征意向,渲染了一种象征氛围。描写了美国当时的社会环境,对大学里的丑陋现象进行了抨击,表现了当时人们的困顿和迷茫,但是作者笔下的女主人公还是找到了出路,说明作家的创作意图还是积极乐观的。
[1]常耀信.精编美国文学教程[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5.
[2]李莉.友谊,爱情和自我三部曲—乔伊斯·卡洛尔·欧茨的学院小说《我带你去那儿》的伦理思想[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7).
[3]高颖娜.《我带你去那儿》中的隐喻与象征[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1).
[4]袁音.与人生对话:《我带你去那儿》无名主人公形象的心理分析[J].艺术百家,2009(7).
[5]叶芝.诗歌的象征主义[C].胡绎之.西方文论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I106.4
A
1673-1999(2012)02-0127-03
杨曼(1984-),女,河南省南阳人,广西师大(广西桂林 541006)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
2011-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