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德国政治教育理论体系探析*

2012-08-15 00:51李战胜
关键词:种族纳粹民族

李战胜,顾 刚

(中国地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

纳粹德国政治教育理论体系探析*

李战胜,顾 刚

(中国地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

纳粹时期德国政治教育理论并非希特勒及其纳粹党徒毫不入流的语言堆砌,而是具有深厚的思想理论基础、明确的政治目标和精心的教育设计,由此构成了一整套严密的政治教育理论体系。本文从哲学、政治、教育三个层面分析纳粹政治教育理论,揭示纳粹政治教育的本质特征,为全面研究德国政治教育提供有益补充。

纳粹德国;政治教育;理论体系

主持人语:当代德国政治教育,以其发展的曲折性、转型的彻底性和成就的显著性而受到举世瞩目。思想界、学术界围绕德国政治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所展开的激烈争论是这种曲折、徘徊的一个重要体现。在这些争论中所形成的政治教育理论,是思想界、学术界对德国政治文化和政治教育发展现状和趋势,以学术思想的方式所作的回应,也是对德国政治教育实践经验概括的成果。我们只有把德国政治教育的发展、变迁、转型按照历史的逻辑进行深入探索,才能更加清楚地认识战后德国政治教育的本来面貌,才能更加准确地把握其本质特征。本专栏特推出有逻辑关联的三篇文章,以飨读者。

德国政治教育历史悠久,积累了丰富的思想和实践经验。它既经历了以培养 “顺从的臣民”为目标的封建专制时期的 “国民教育”,也经历了魏玛共和国时期以重塑德意志民族精神和巩固新生的民主政权为首要任务的 “基于国家和民族的政治教育”,还经历了二战后建立在反思魏玛和批判纳粹政治教育基础上、以资产阶级民主为核心价值的“民主政治教育”。从德国政治教育数百年的发展史来看,纳粹时期的 “政治教化”无疑是最为反动和扭曲的,它 “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几乎完全与重要的西方教育传统、德国政治教育以往的历史和发展相决裂,基本上建立在希特勒 《我的奋斗》里所描述的教育目标基础之上”[1](P86-90)。但纳粹政治教育也有其深厚而驳杂的思想理论基础,具有鲜明的政治目标导向性并做了精心的教育设计,由此构成了一整套严密的思想理论体系。

一、基于纳粹主义的思想理论基础

所谓纳粹政治教育的思想理论基础,也就是希特勒和纳粹政权用以说明其政治教育乃至全部教育实践的 “合法性”与 “合理性”基础。纵观纳粹运动的历史,其政治教育渗透着畸形的人性观,充斥着极端种族主义思想、“领袖原则”和权力意志以及浓厚的军国主义色彩。

纳粹政治教育的根本出发点是把人当作感性而非理性的生物,理性作为虚弱的外表完全受到人的本能和意志的驱使。希特勒认为,“相比一个精神丰富但意志薄弱的人,一个缺乏文化教养,但拥有强健的体魄、充满愉悦的决断和意志力的坚强性格的人,才具备最高贵的民族品质”[2](P48)。纳粹政治教育的目标就是把人锻炼成能够发扬种族特性、体格健全、意志坚强、富有斗争性的 “功能化”的人,尤其是行动果敢的 “永葆激情的战士和政治军人”[3](P28)。人的政治天性在于行动,“‘行动型’相比 ‘静观型’更符合人的本性”[3](P131)。纳粹政治教育理论家阿尔弗雷德·博伊姆勒 (Alfred Baeumler)把 “解脱”和 “怜悯”等具有宗教关怀色彩的观念称之为 “消极人类学”,否定启蒙运动以来把人定义为 “理性人”的观点,认为在种族中反映了人类的本质和共同特性,即一种确定无疑的秩序和性格为基础的行动方式,这种行动和反映是无意识的本能。种族共性是时代保持下来的行为方式的体系,因此种族应该是教育关注的对象和原理。纳粹教育家恩斯特·克里克 (Ernst Krieck)批评德国传统教育对人的智力和理性的过度关注,认为它忽视了人的意志和本能的培养,新的民族教育应该对人的行为和意志进行教育,致力于积极而有种族意识的教育模式,把人定义为有机生物学意义上的 “培植对象”。在这些人性观的思想指导下,全部教育的意义只在于塑造躯体健硕、意志坚强、性格残忍的 “强壮而完美”的战斗者和政治军人。

极端种族主义是纳粹主义理论体系的核心和基础,也是其政治教育的核心价值。种族主义作为源于原始日尔曼-雅利安人反对犹太人种族斗争的反犹主义传统,在19世纪后期随着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泛滥而不断发展和达到巅峰的意识形态,在 “民族”、“血统”、“国家”等掩盖着种族主义本质的面纱下形成 “民族共同体”思想,在纳粹德国的教育里得到全面的阐释和实践。纳粹主义通过对社会各阶层进行持久的教育过程,而消除现存传统、权力等级和内部矛盾等各种偏见,实现所谓不分等级、不分职业、不分性别的 “绝对平等”的德意志民族内部一致性,彻底消除个人主义。“民族共同体”思想在教育中的突出表现是 “教育源于共同体又归于共同体,共同体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典范,这种生活方式持续地与教育相互影响着”[4](P69),单个的人则没有价值,教育不是关注个人思想的成长和决策能力的提高,而是更多地从共同体立场出发教导人们对领袖意志的绝对服从和执行。正如希特勒所说,“在这个共同体内,日尔曼人作为纯洁的雅利安人,是健康、强壮的人,这就是理想;他们朴实、简单、勤劳、忠诚,没有身体上、精神上的缺点;在民族伙伴令人愉快的关系中,作为生机勃勃的能动者,他们将时刻听从领袖人物的召唤,去实现古老的人类梦想;他们是英勇的战士,他们将毫不犹豫地为整体献身”5P239。他希望藉此来获取德意志民族的自我价值感和荣誉感,通过这种模糊阶级差别、包容性广泛的 “共同体”意识来唤起并组织这个民族,最终建立独裁统治的群众基础和思想基础。

“领袖原则”是纳粹政治教育的另一个理论基础,同时也是其政治教育制度设计和组织实践的根本原则。希特勒上台后,提出民族精英进行统治和管理的 “领袖原则”,并和他所鼓吹的种族主义的“民族共同体”思想紧密联系起来,强调领袖代表着民众利益和意志,是保持民族团结的维系者,对普通民众具有绝对的统治权。纳粹迅速把 “领袖原则”推行于国家管理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成为教育乃至政治体制的重要基石。他们通过领袖原则贯彻他们的 “权力意志”,推崇暴力和残忍, “没有剑,就不可能有经济政策,没有权力,就不可能有工业化”[6](P124),他们相信在任何形势下几乎任何问题都可以用体现 “权力意志”的暴力或暴力威胁来解决。在此思想指导下,纳粹政治教育强调对领袖的绝对忠诚和服从,教育就是要 “唤醒学生对领袖的热爱和热情”[4](P82),激发民众 “权力意志”的欲望,成为勇敢、残忍、富有战斗性的士兵和政治军人。

军国主义思想也是纳粹政治教育的理论基础之一。在德国传统政治文化中,军国主义历来都受到政治家和思想家的青睐,军事价值和国家主义在德意志文化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历史上的德国学者多有鼓吹战争的荣耀和国家至上。大哲学家黑格尔就认为,国家就是一切,是人类生活中至高无上的主宰力量,只有当个人成为国家的一分子的时候,才能获得自由,才具有客观性、真理性和伦理性。这些传统思想在纳粹德国的教育中积淀为浓厚的军国主义色彩,认为教育的理想是 “总体精神”的培育,关注的对象是政治精英和被塑造的战士,学校、家庭和军队是实现国家总体教育和系统培育国家政治军人的基本途径。鲍伊姆勒明确指出,纳粹主义教育学的目的是 “通过培养士兵的战斗者类型取代知识学者的类型”[4](P87),青少年应更多地在军队、集中营和劳动营里被训练成具有战士品质的民族成员。

这样,为了使德意志民族回归到德国人灵魂的“原始家园”,纳粹德国的政治教育致力于推动基于种族主义的 “民族共同体”思想深入民心,让每一个德国人都有强烈的雅利安种族优越感,也致力于生产健康的种族类型,造就德意志人勇猛、坚强而富有战斗性的 “男子汉气概”,并维持创造性和强权性格,最终形成一个 “保持民族性的帝国”,服务于希特勒和纳粹党的民族理想和政治诉求。

二、基于“种族纯洁”和侵略目标的政治诉求

魏玛共和国后期,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面临一系列难以自拔的危机。德国民众既感到物质生活上的匮乏,又感到精神生活的无着落,共和国的各大政党都苦于寻觅医治这些创伤的灵丹妙药。希特勒打着 “民族主义”的旗帜,利用连篇累牍的承诺和为德国构建的 “新世界蓝图”,获取大部分德国人的政治认同。为了满足国人的物质生活需求,摆脱精神动荡和空虚的困扰,纳粹把国家的各行各业都纳入政治化的轨道,教育也被冠以 “政治的科学”。 “传统的非政治性的教育已经过时”[4](P78),而建立在 “更深远意义的政治科学基础之上”的纳粹教育完成了从 “教育学”向 “政治科学”的转变,以其深远的政治意图作为全部教育的目标指向。

首先,通过广泛的宣传教育,构建并传播纳粹政治文化,维护和巩固纳粹极权统治。为了有效动员民众,并使他们安于受到驱使和劳役,纳粹通过广泛的政治教育和宣传,蛊惑群众追随其左右,以“民族共同体”思想团结所有民众,使他们无条件地尊重、认同并坚决执行领袖的意志。纳粹政治教育的作用表达了双重任务:培养纳粹精英人才和塑造统一思想和行为的民众。纳粹人民教育部部长卢斯特说:“教育的主要目的是用国家比个人重要以及个人必须愿意和准备为国家和 ‘元首’献身的学说训练人”[7](P249)。博伊姆勒也认为,国民的教育应该是国家、民族和世界观的统一体,教师和学生都必须服从国家和民族的意志,接受 “在帝国保护下的民族世界观的教育”。只有这样德国人才能认可 “民族伙伴”的政治共同体,才能彼此同甘共苦,共同复兴德意志民族。

其次,渲染复仇情绪和战争氛围,为侵略战争积蓄力量。一战的惨败,《凡尔赛和约》强加给德国的巨额赔偿,引发了德国民众集体性的心理创伤。希特勒抓住德国人不相信战争会失败的心理,把所有罪责都归咎于魏玛政府和共产主义者、犹太人等 “十一月罪犯”。德国人不再相信现存政府,他们需要一个能够贯彻 “世界精神意志”的英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带领他们摆脱经济困境和其他帝国强加给他们的不平等条约,更重要的是愈合这个民族内心深处的创伤。拒绝 《凡尔赛和约》和致力于复兴德意志帝国的希特勒成了德国人的心理治疗师。希特勒通过教育宣传大肆渲染军国主义思想,激发民族主义情绪,让民众相信只有通过战争,“德意志时辰”才会到来,德国人才能获取应有的 “生存空间”。在纳粹政治教育中,希特勒明确其政策目标:将德国从 《凡尔赛合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占领东方广阔的生存空间并使之日尔曼化,继而让德意志人成为统治世界的民族。

最后,也为实现 “种族纯洁”创造思想和群众基础。剔除 “种族价值低劣者”,实现 “种族纯洁”是纳粹主义的第三个重要的政治目标。为此,希特勒及其政权通过政治教化或政治强制使民众广泛接受和认同纳粹的种族理论。他们极力宣扬 “雅利安种族优越论”,提出 “种族纯洁”的理想。希特勒高呼:“他 (雅利安民族)是人类的普罗米修斯,每时每刻都从他闪亮的额头迸发出天才造世主的火花”,“我们今天眼前所看到的人类文化、艺术、科学和技术的成果,几乎都是富有创造力的雅利安人的作品”[4](P67)。他把世界上各人种划分为文明的创造者、承袭者和破坏者三大类,雅利安人是一切高级人类和文明的创造者和维护者,上苍赋予其统治世界的权力和使命,而犹太和吉卜赛等民族则是劣等种族和文明的破坏者,应予剔除和灭绝。为此,“全部民族国家的教育工作必须达到这样的光辉顶峰,种族意识和种族观念必须深深地植入青年的大脑和心脏,使之成为一种本能和理智”[8](P427)。因为,血统对血统、种族对种族的斗争决定着世界历史的发展。这样,纳粹为逐步剔除犹太等 “价值低劣”的人创造了舆论环境,寻找到 “合理的”、“合法的”的理由,进而得到大众有力的支持。

纳粹政治教育赤裸裸地表明了它的政治野心。它清晰地显示出,纳粹主义的教育就是要培养对统治阶级绝对效忠和服从的顺民,就是要为夺取德意志民族的 “生存空间”而训练顽强勇敢的、富有侵略性的、毫无理智的战争狂徒,就是要为实现德意志民族 “种族纯洁”的 “伟大理想”而培养纳粹事业的接班人。

三、基于理论基础和政治目标的教育设计

纳粹政治教育旨在贯彻纳粹主义思想、维护独裁统治和实现希特勒及纳粹党徒赋予德国人所谓的政治目标。为此,他们把教育纳入政治化、国家化的轨道,在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学理论等各个层面进行了精心设计,使教育完全成为纳粹独裁专政的手段。

希特勒和纳粹党强调国家必须掌握教育全权,并宣告非政治性教育已经过时,学校教育已经进入“政治时代”。鲁道夫·本茨认为这种教育是 “自我设定了这样的目标:为了自己的民族国家而将民族成员培育成具有共同思想和共同行动的人”[4](P78)。在这样的教育共识上,纳粹主义教育反对理性,否定客观真理,认为真理是由民族、种族的需要和任务决定的,在于人们最后的态度和决定之中。生存空间的夺取就是民族的紧迫任务,同时也是科学的任务,因此,教育作为 “政治科学”,理应把人进行 “政治士兵”的 “功能化”处理,服务于政治的目标。这样,纳粹政治教育十分重视人的 “可塑性”,把人们具有的所有道德品格和素质都被确定为对民族领袖超凡魅力的崇拜、忠诚和服务为目标。作为 “现代人”的自我主体意识在纳粹教育体系中受到全面的压制,忽略了人性的存在,把人培养为毫无批判性、思考性、自我性的纳粹工具。

教育内容方面,纳粹政治教育以民族或 “民族共同体”思想为核心,把 “民族共同体”作为纳粹教育的理想,是人类生存的 “现实基础”。为此,纳粹通过 “化谎言为真理”的宣传教育、让人振奋而壮观的大型集会和节庆活动,“把人们的生命逐渐带入心醉神迷的境界”,“打动青少年的内心并开启他们灵魂的更深层,为家庭和民族共同体展现他们的内心世界”[4](P97),纳粹成功地动员了广大德意志民众。其次,纳粹的教育致力于培养纳粹 “未来事业”的生力军和接班人。为此,希特勒叫嚣道:“在我的精英教育里所培养出来的年轻人会让整个世界战栗”[9](P33)。 “弱者必须从我的教育中清除出去,我要的是具有强烈主动性、粗暴的、专横的、无所畏惧的、残酷的青年,是能够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出骄傲和闪耀光芒的随性专横的猛兽般青年,是强壮和完美的青年”[4](P73)。他要培养的是身体强壮、凶猛残忍、意志顽强的战争工具,而非具有丰满灵魂的个人,他们不需要有多么好的文化教育素质,更不需要独立思考的能力。希特勒和纳粹党通过教育大肆宣传 “雅利安种族优越论”和 “德意志文化”,让德国人对犹太人、斯拉夫等外族充满着仇恨,使他们认为只有个人在国家或民族共同体之中的时候,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为国家领袖和民族共同体献身最能体现自我的价值,从而激发德意志青年的斗争性和侵略性。

纳粹还对学校教学理论进行精心的设计。希特勒在 《我的奋斗》中指出,青年有了强健的体魄,才能具有霸道的自信心、坚强的毅力和灵敏的决断能力,才能推动 “整个民族表现出伟大的意志力”。强健的体魄是保持民族生存的要素,国家必须全力维护。希特勒要求学校增加体育运动的课时,闲暇时间也要组织学生从事体育活动,“PT科目”(主要内容是越野跑、足球和拳击)活动占据了大量的课时。纳粹教育家菲利普·霍尔特 (Philipp H¨ordt)在课程及教学领域引入 “基本原则”的思想在纳粹学校教育实践中影响很大,他认为只有在民族的意义上才存在教育,“在未来的教育领域中,劳作、课程和游戏应该是融为一体的,是具有行动力量的、明智且愉快的整体以及现实生活的基础”[4](P89),他强调学校教育的基本形式不仅涉及到认知,更重要的是关系到对国家和社会中集体生活的富有深度的理解。霍尔特从共同体的功能层面导引出其教学方案和课程内容。他将教育过程划分为三个方面:第一,促使和培育个体获得非凡魅力的气质;第二,劳作式的学习;第三才是智力的启发。至于这些方面在集体生活中如何实现,他提出了教学实践中的四个基本形式:节庆活动、劳作、游戏和课程。他认为积极参与众多仪式节目和欢庆活动有利于培养学生的态度和气质,积极参与劳动和游戏活动可以促进学习,当然,基本的课程是必需的,是促使学生智力成长的重要方式。由此,在家庭中,在游戏场上,在工作中,在教堂里和在政治生活中,一种民族共同生活的 “广域范围中的学校”开始形成,纳粹教育将德国传统的教育学从单纯的课程理论中解脱出来,试图以此来避免教育偏向理智主义的片面化,由此却导致了对德国教育传统的颠覆和 “黑暗教育时代”的降临。

纳粹德国的政治教育需要青年人具有种族意识和侵略性的思维模式,目标是制造听话的顺从者,并推动侵略扩张和种族清洗。这样,基于纳粹主义的政治教育为了实现纳粹政治目标,把忠诚、服从和为国献身作为衡量人的主要美德,体魄和美德在教育实践中具有优先性,体育训练和思想灌输也就成了纳粹政治教育的两大支柱,而培养学生自主意识、分析思维能力的教育则受到压制。

四、对纳粹政治教育的评价与反思

纳粹批判和抛弃一切有关西方及德意志传统中人性和自由的教育理念,从根本上摧毁一切强调个体的教育观和教育机构,取而代之构建了一个基于自成一体的教育理论基本原则之上的完整的政治教育体系。该体系有深刻的哲学与思想理论基础,有服务现实的政治目标,以及落实于实践的教育设计,成为纳粹统治与侵略扩张的 “合法性”的极佳论证。“这种政治教育严重地损害了人民和国家的活力,因为教育在本质上就是以自由的个人而不是扎根于民族的德意志人的培养为目标的。”[8](P139)纳粹极端反动的政治教育思想体系,成为了德意志社会在纳粹时代十三年中所要走过的人类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暴政道路上的路标,误导了整整一代德国年轻人,尽管他们当中许多人也曾经确实快乐而充满活力地生活过。总之,德国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政治教育如同纳粹德国那样堕落和反动,这段时间的政治教育除了给人类留下受其毒害至深的一代德国人而毫无其他意义。

对纳粹思想毒瘤的肃清和反省,一直是二战后德国国家和民族面临的重大历史课题。联邦德国建立之初,“根据纳粹独裁统治的历史,联邦政府和社会需要履行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促进以民主、宽容和多元化为基础的政治觉悟的发展”[10](P13)。因此,帮助民众树立正确的 “二战史观”,铲除政治极端主义思想,培养民主政治观念,是战后德国政治教育的根本性任务。这既是西方大国重塑德国社会、文化的 “非纳粹化”和民主 “再教育”运动的延续,又是联邦德国实现国家复兴,推行欧洲一体化外交时取信于国际社会的需要,更是建立、完善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制政体,按照资产阶级的政治理念培养教育青年一代的必然要求。

对纳粹政治教育的反思,需要以对人、人性、尊严的反思为基础。联邦德国 《基本法》确立了“人的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宪法原则,“国家公民”的角色已经取代了纳粹时代 “民族伙伴”的地位。在纳粹那里,所谓的 “民族伙伴”实质上只是为纳粹助纣为虐的机器,其政治教育的终极目的也无非是培养这种 “毫无个性、顺从且凶残的机器”。从纳粹政治教育培养 “政治士兵”的中心观念出发去理解荣誉、忠诚、勇敢、顺从和献身时,这种教育显然已完全忽视了人性的存在,因为纳粹统治者将这些所谓的道德品格确定为对民族领袖的超凡崇拜并甘愿受他们奴役为目标,这种民族的政治教育把人们训练成绝对服从、毫无批评性、思考性和自主性的群体工具,个人毫无尊严地生活在极端独裁的统治生活中。这完全背离了西方传统的人性教育观念,也彻底抛弃了启蒙运动以来德意志文化中的教育理想:个人天赋完全地发展,各种潜能最圆满、最协调地发展,最终融合成一个整体。(思想)政治教育尽管在本质上具有鲜明的政治性、阶级性和意识形态特征,它也绝不能忽略甚至背离人的本性和尊严,因为只有人的自由、全面、和谐发展,才会有社会的文明进步、民族的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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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齐 睿)

The political education theory in Nazi Germany was a kind of rigorous system and ha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eep idea foundation,explicit political aim and elaborate education design instead of the indecent language lap of the Nazi partisan.This paper analyzes the Nazi political education theory from the aspects of philosophy,politics and education,illuminates the essence of the Nazi political education,and provides useful supplement for the comprehensive research of German political education.

Analysis on the Theoretical System of Political Education in Nazi Germany

LI Zhan-sheng,GU Gang

G551.6

A

1671-0169(2012)02-0115-05

2012-01-09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 “当代德国政治教育理论及其批判借鉴研究”(10BKS054);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 “战后德国政治文化变迁背景下的联邦政治教育中心研究及启示”(11CKS025)

李战胜 (1984—),男,河北沧州市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

顾 刚 (1983—),男,湖北十堰市人,助教,研究方向:中外思想政治教育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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