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推进浙江基本现代化的政策研究

2012-08-15 00:48聂献忠
浙江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现代化经济发展

聂献忠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浙江 杭州 312000)

国际经验表明,人均GDP1万美元作为重要的发展门槛,经济、社会与民生、政治、文化、制度等都将面临全新的发展演变。为此,未来浙江要实现人均GDP的新跨越,机遇与挑战并存。这意味着浙江经济社会正在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浙江经济处于什么特征的发展层次?社会发展是否滞后或跟进?浙江发展又面临什么条件与挑战?先发国家和地区在这一阶段有哪些经验教训?浙江下一步经济社会发展的总体思路是什么?应该采取什么样的重大举措?基于先行国家经历,这个阶段的社会经济发展将会有哪些趋势或方向将要发生?这些都是当前我们需要关注并力图回答的主要问题。

1 基本现代化发展阶段的普遍性特征

现代化的萌芽最早开始于16世纪的西欧并不断向全球扩散,直到20世纪,真正走上基本现代化道路并取得一定成效的国家主要集中在欧洲与北美以及亚洲的日本。进入20世纪中后期,亚非拉等更多的国家和地区开始将现代化作为自己的发展目标;到20世纪末,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和地区都主动或被动卷入了现代化的历史潮流。因此,现代化是世界历史必然进程。从欧美先行工业化国家或日本、新加坡与韩国等后发型经济体历史经历看,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是公认的从发展中状态进入发达状态的标线,也是国际上公认的进入基本现代化发展阶段。在这个阶段,伴随着消费主导时代的转型与改革、城市化时代的转型与改革、公共产品短缺时代的转型与改革以及低碳经济时代的转型与改革等内容的推进,经济社会发展的理念和方式都会出现明显的变化。

1.1 经济社会发展大转换,进入转折性的拐点

高速增长进入中速增长,社会与经济发展结构包括经济社会的质量、结构与矛盾都有发生重要性的转换。尤其是社会发展对经济增长的约束进一步增强,社会公正与生态等环境压力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也不断增加。当前,不同阶层或区域在收入分配、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差距扩大,正不断形成各种社会隔阂、产生社会矛盾。这些社会环境与压力的日益增加,将直接考验政府部门的执政能力或政策水平,或积极推动经济增长,成为经济中速增长阶段的主要动力;或处理不当,社会矛盾激发,经济增长会深受影响抑或停滞徘徊出现振荡,复制“拉美化”现象。

1.2 工业增长结构的转变

虽然工业仍是支撑经济增长的决定性力量,但增长结构由“投资主导-工业推动”工业化社会向“消费主导-服务业推动”后工业化社会转变。工业实体经济仍是支撑经济新跨越的决定性力量,但消费率逐步超过投资率,“消费主导-服务业推动”逐渐替代“投资主导-外贸出口推动”成为新的增长动力。消费快速扩张尤其是高端消费快速发展,服务业结构向高端优化发展。在实体经济内部,新兴战略性产业逐渐替代原有的传统性产业占据主导地位,新型工业结构也逐渐呈现出与生活、民生等消费体系更密切的关联性。

1.3 技术创新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经济发展从主要依靠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技术创新逐渐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创新产出不断提高,其中科技进步贡献率一般逐步达到70%以上、自我创新能力不断增强。低碳、环保节能和循环经济得到较大发展,生产性服务业迅速崛起,生产性服务业地位不断提高。

1.4 全球资源配置能力稳步提升,跨国公司逐步成为经济实力的主要载体

具有强大竞争力优势的企业对外扩张意识与能力明显增强,尤其是在要素资源、市场渠道和技术创新等方面抢占先机、谋划优势。随着这些跨国型公司队伍迅速崛起壮大,成为区域经济实力的主要载体,带动人均GDP由1万到2万美元甚至更高目标的跨越。

1.5 中产阶层崛起是经济社会发展实现新跨越的重要力量

中产阶层是经济发展的中坚力量,市场消费的主体,具有强劲的购买力,是消费需求持续扩大的主要来源。同时,中产阶层的形成,是推动社会结构由“金字塔型”向“橄榄型”转变、促进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中产阶层占全社会家庭总数的比重,逐步达到70%以上并趋于稳定。

1.6 政治民主化进程与多元化文化建设进入大发展

政治现代化建设包括公民基本权、政治基本权和社会基本权。随着新的中产阶级阶层壮大形成、专业人员以及白领职业队伍的迅速增加,社会结构发生深刻变迁,社会的法治程度显著提高。政治文化建设稳步推进,公众参与意识逐步增强。

1.7 城乡一体化与均衡发展进入实质性阶段

国外城市发展轨迹表明,人均1万美元是都市圈向外辐射的加速阶段,在中心城市要素和职能不断向外围地区扩散的过程中,中心城与周边地区的联系日益密切,区间互动日益增强。尤其是随着交通与服务业大发展,城市化转型加快、工业向周边转移加速以及城市人口居住的郊区化也成为主要特征。户籍全放开、城乡土地同步规划与评估等值化等行政体制突破成为城乡真正一体化进程重要的推动力。

但是,负面的发展倾向也不容我们忽视,尤其是贫富两端分化的发展倾向、社会矛盾危机的累积爆发、本地传统文化的陷落以及政治腐败与民生贫困等潜在危险,需要我们时刻警惕。

2 基本现代化进程所面临的主要问题与障碍

按国际经验,浙江即将正式迈向基本现代化发展阶段。然而,我们也要强调,虽然物质基础和体制条件基本具备,但收入差距与城乡均衡矛盾依然存在。尤其是在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和社会剧烈深刻变革的进程中,长期积累的社会经济问题不可能一下子解决,社会转型期难以避免的新矛盾、新问题在不断产生,社会经济中潜伏的弱点、矛盾和比较劣势也逐渐暴露出来。这些不利因素的交织和叠加,都会构成浙江在后1万美元阶段社会经济顺利发展的严峻挑战和重大制约,是否成功克服这些矛盾将决定着“中等收入陷阱”能否顺利跨越和我们现代化战略目标的前途。

2.1 增长转换期的动力缺失问题

高速转入中速增长阶段,需要应对多重挑战,其中十分关键的是,自主创新能力能否有效增强,创新驱动是否实现。从技术创新看,日本、韩国都经历了从国外引进、学习借鉴的过程,后来高铁、核电、液晶显示等技术进步表明,日本和韩国都具备了世界领先的自主创新能力。而部分拉美国家则提供了反面教材。因此,我们如果处理不当,就会造成结构失衡、效率低下、动力缺失、创新乏力,持续发展也就难以实现。

2.2 社会公正与政治危机问题

随着社会转型期的矛盾和摩擦日益复杂,尤其是腐败问题与社会两极分化问题,如果出现政治和社会危机,将倒逼经济危机。当前,分配不均、社会裂化等问题尚缺乏系统有效的政策调节方案,短期内又难以靠自身力量加以平衡。在政治建设方面,民众参与意识的增强也往往会受到参与渠道单一、参与结构不平衡及参与效果不理想等问题的约束。

2.3 民生幸福滞后与中等收入陷阱问题

经济增长只有转化为国民福祉和幸福感提升才有实质意义。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幸福感虽在时序意义上不断增进,但由于受住房、教育与医疗等社会保障建设的系统性不完善,与经济增长相比仍处相对滞后状态。随着由投资驱动向消费驱动的转型发展,如果收入分配改革没有实质性进展,最终消费仍是需求“短板”,经济增长就难以充分地转化为消费扩张和居民幸福感提升,中等收入陷阱也就不可避免。

2.4 城乡一体化与融合发展的约束问题

乡村现代化取决于农民是否进入非农产业或留在农村的农民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是否现代化。如果不能完全根除城乡分割的体制性约束,不能实现土地等生产要素的合理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二元经济结构矛盾也将难以消除。最紧迫的问题是,城市是否能放宽落户条件,把在城镇稳定就业和居住的农民工有序转变为完全意义上的城镇居民,消除事实上存在的对进城农民的身份歧视,使之与城市居民享有相同的公共服务。

2.5 要素与人口资源短缺问题

随着支撑高增长的供给要素不断紧张,随着以高度消耗资源、高度依赖出口市场、处于产业链低端,以低工资、低成本、低价格为主要竞争优势的传统发展模式走到尽头,转变发展方式已到关键路口。加上人口老化背景下的红利耗尽,如果“人口红利”不能有效转化为“人才资本”,民间资金不能转化为民间资本,则竞争力缺失,人口也将成为影响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约束。

3 基本现代化进程的国际经验与教训

从国际经验看,许多发达国家或地区在基本实现现代化进程中,纷纷对产业结构、社会建设以及城市化空间更新等内容加以重点关注。以美国、日本与韩国为代表的先行国家在后1万美元阶段成功地解决了城市化形态提升、资源要素瓶颈制约、社会矛盾交织等问题,其发展经验值得借鉴。但是,拉美一些国家则由于经济发展自身矛盾难以克服,发展战略失误,经济增长回落或长期停滞。

3.1 不断强化技术创新,营造现代化发展动力

发达国家和地区注重提升创新能力,重视科技对经济增长、产业升级的促进作用。1968年,日本的研究费用只相当于美国的11.2%;而到20年代80年代初,已到了美国的1/3。1984年日本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研究开发费用占GDP比重提升到2.6%,与美国相差无几。1996年日本用于研究开发的经费已占GDP的2.8%,高于美国的2.6%和德国的2.4%。1999年,日本的这一比重更提高到了3.13%。大量引进技术与加强自主研发,使日本的生产技术突飞猛进,使日本这个缺乏资源的国家,从纺织到家电再到汽车工业,几乎战胜了所有的老牌工业国。

3.2 经济高速发展和完善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相辅相成

经济在快速增长,与此同时,社会福利保障体系也应该跟上经济的发展速度。上世纪70年代,日本经济进入高速发展期。在80年代的泡沫经济开始前,日本基本完成了福利制度的建设,并积聚了足以抗衡后来出现的更严重、更长时间经济衰退的力量,平稳度过了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这些年来,欧美国家出现较大规模的经济危机,日本都没能躲过,经受危机的时间有时甚至长于其他发达国家。但是日本没有一蹶不振,谜底就在于在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助推完成“经济建设”。

3.3 大力增加公共产品,加快社会现代化进程

国际经验表明,在人均GDP跨越1万美元后的发展阶段,全社会公共需求将全面快速增长,教育、医疗、就业、社会保障、公共安全、环境保护以及利益表达的需求等,会越来越成为全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因而,增加社会公共产品,完善公共服务制度,成为许多先行国家和地区的一项重要战略。韩国1989年实现全民医保,之后公共医疗保险的参保人数稳步增长,覆盖率由1989年的90.39%上升到2007年的98.69%(其余人口由医疗救助提供保障)。

在人均GDP由1到2万美元阶段,韩国政府主要致力于建立“韩国式福利经济模式”,从四个方面进一步增加社会公共产品,完善社会保障制度:保持社会福利和经济增长的均衡;基本保障人民收入、医疗、教育、居住四项需求;实行积极的劳动就业政策;建立“家庭般的社会”,政策上鼓励以家庭为单位搞社会福利,并对这样的家庭在居住、税收等方面给予优惠等。

3.4 高度注重社会公平,实现人的现代化

人均GDP跨越1万美元后的发展阶段,既是一个黄金机遇期,也是一个矛盾多发期,社会公平问题往往进一步突出,其中分配格局是否合理是影响社会公平和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人是实现现代化进程的关键要素,也是现代化建设的根本归宿。1961年日本开始实行国民收入倍增计划,1987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17142美元,超过美国。

3.5 坚持文化传承与创新,实现文化现代化

韩国的现代化道路,走出一条与西方不同的模式,被西方学者称为“第三种工业文明”。韩国现代化模式的最重要特点,是重视现代化中的人的精神因素,即文化因素,因此韩国道路可以称之为“文化强国”的典型。1990-1995年,韩国完成人均GDP从5000美元到10000美元的跨越。这一阶段,韩国经济以年均8.1%的实际增速快速发展,在CPI年涨6.6%带动下,名义增长率年均高达17%。

相反,巴西等拉美国家发展到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阶段,因为经济结构扭曲、腐败、收入两极分化、科技和教育相对落后,经济不够开放等诸多因素,使这些国家开始陷入了接连不断的经济危机、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它们的劳动生产率,人均GDP长期处于中等收入状态。例如,墨西哥的人均GDP从1990到2005年的年均增长速度只有0.5%。而亚洲四小龙,在经历了1997-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锻炼之后,再度快速发展。这些经济体的人均GDP最低的已经超过2万美元,最高的已经达到了4.5万美元,成功的转变为高收入经济体。

在巴西和墨西哥,由于分配不合理状况和收入差距悬殊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社会矛盾不断积累,发展局面一度恶化。分配不公平问题也拉大了贫富、区域、种族、社会地位之间的差距,导致社会冲突逐步加剧。巴西始于上世纪80年代的无地农民运动,愈演愈烈,已演变为一种政治运动。2000年4月,5000多无地农民在14个首府占领了有关部门、特别是土改机构,2.5万人举行了示威游行,严重影响了社会稳定。在墨西哥,严重的社会分化也导致了激烈的社会冲突。2006年,墨西哥东南部的恰巴斯州印第安农民暴动,旨在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区建立后跨国公司对农民的剥夺。同年,数千农民组成的“萨帕塔民族解放军”袭击并占领了该州的一些城镇,扣押了当地的政府官员;他们提出的口号就是:争取“工作机会、土地、住房、卫生保健、教育、独立、自由、民主、公正以及和平”。

由此可见,正因为拉美国家没有采取有效措施应对1万美元阶段附近面临的问题与约束,而饱受中等收入陷阱困扰,基本现代化的实现更是相距甚远,值得我们深思。

4 推进浙江基本现代化进程的下一步政策走向

直面挑战实现基本现代化,浙江需要与经济社会发展同样出色的政策定位与“软”制度安排。根据基本现代化环境下经济社会发展特征和趋势,围绕浙江发展的总体思路和战略构想,需要抓住以下关键环节,并采取相应对策举措。

4.1 强化个体发展目标,实现“共同富裕”

个人现代化与家庭现代化是地区现代化的重要基础,因此浙江应在相关发展规划中逐步考虑减少总量发展目标、增加人均发展指标与家庭发展指标。同时逐步改变以“数字经济”为主导的GDP增长率、社会投入等经济发展观念,树立起以“优化人民生活”和促进“个体发展”为本的发展目标,“民富”优先于“强省”。

4.2 加强文化道德标准质量的共同建设

经济社会发展到转型关键阶段,文化道德标准化建设就成为当务之急,否则取而代之的就是文化缺失而不是“精神富有”。“精神富有”必须以健康的、科学的、向上的、代表未来发展方向,推动社会前进的先进文化为基础,最根本的是要构建起浙江特色的“共同的行为准则、共同的道德规范、共同的价值观追求”等文化道德标准化建设,坚持文化传承与创新,实现文化现代化。只有这样,浙江现代化进程才能真正激发人们的发展自豪感、生活幸福感、心灵归属感和社会认同感。

4.3 社会福利保障体系的及时跟进与共享

社会发展必然导致民生需求全面升级。因此,浙江必须把政策重心落在大力增加公共产品、丰富多元化公共服务内容上,加快社会现代化并防范“中等收入陷阱”。切实以投入优先、政策优先、资源优先,全面改善民生才能促使利益格局趋于合理化,提升基本公共服务水平与质量,确保用于民生福利的公共支出增长快于财政收入增长幅度,实现社会救助、医疗保障、养老保险全覆盖,建设覆盖城乡的公共服务体系,这也是实现社会现代化和社会公平的基本标志。

4.4 以大都市区优化城市空间结构重组,促成公共基本服务均衡的大力推进

新产业体系和新社会结构,都需要与之相匹配的城市空间形态。新城市空间要求进一步增强杭州、宁波与温州、金-义、台州等大城市集聚辐射功能,服务业向中心城市集聚、制造业向外围扩散集聚为特征,形成联系紧密、功能互补、发展一体化的城市空间范围。只有以交通网络体系建设促大城市郊区化进程,中小城市或城镇的均衡化发展才有坚实支撑;只有大城市空间结构不断优化,才能更加突出社会建设和改善民生,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为中小城市化均衡发展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

4.5 以政府宏观调控力量缓解转型期震荡,推进社会公平公正体系的强力建设

好的社会机制要以公平作为基础,公平的社会机制可以促进创新,有利于企业发展,保持区域竞争力。因此,浙江应高度注重社会公平,切实以“稳增长、强社会、促公平、保民生”十二字方针精神,采取有效手段化解转型发展时期的各种社会矛盾、发展难题与危机,为浙江现代化进程提供最具竞争力的市场环境。

4.6 放松管制扩大开放,以服务业带动城市化向纵深推进

国际经验表明,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的滞后,从长期看势必将导致核心城市功能的弱化。对照美国和日本的发展经验,浙江在人均GDP达1万美元以后,应放松管制扩大开放,助推城市化步入以提升质量、扩大消费为主的稳定增长阶段,在稳定优化城市工业基础上,使服务业逐步成为推动城市化向纵深推进的后续动力。

4.7 政治民主化应在农村与社区等基层率先突破

在政治民主化进程上,中产阶层与年轻人是主导力量。虽然不同利益群体的诉求存在差异,但对政治民主化进程的认识和目标是一致的。要解决当前这一主导阶层尤其是青年的政治参与问题,我们需要从完善制度建设、提高文化素质、加强信息建设、提升中等阶层地位等方面入手,充分发挥中产主导阶层在政治诉求上共同参与的主观能动性,并可在农村与社区进行试点、率先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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