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有,黄亚楠
(河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庚子自立军起义是1900年由维新派激进分子唐才常领导、发生在两湖地区的一次反清武装起义。目前学术界对于该起义的性质、口号与失败原因、[1]演进始末、[2]领导人思想特征[3]与变化过程[4]及其背景、基本队伍、纲领、意义[5]等诸多方面都有一定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至于其不足之处集中体现在研究视角过于拘泥革命情结,取径往往自下而上,忽略了清政府在起义中这一重要角色,政府的危机应对等课题难以引起广泛关注,这也是长期以来受典型的政治史范式的影响所致。因此,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政府视角出发,以清政府危机应对为视点,提出自己的看法,以推动相关研究走向深入。
庚子自立军起义是清政府走向灭亡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转折点,清政府在应对此次危机时所表现出来最重要的问题是其社会控制能力的弱化。
清政府社会控制能力的弱化,表现之一是会党众多,“学会林立”,[6]P182成员日益壮大。自近代以来,由于“人口恶性膨胀和土地兼并剧烈”,造成大量无地可耕之游民。随着“外国资本主义势力的侵入,传统的自然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出现了更为庞大的破产游民队伍。另外,每逢战争之后,清政府大规模裁汰兵勇,被遣散的兵勇“多系犷悍久战之士,不能敛手归农”。[7]P10这些无业流民、散兵游勇秘密集结,纷纷涌入各种名目的会党,使得会党“飞速发展”,[7]P5遍布长江流域各省,颇为盛行,“尤以两湖、江浙、皖、赣等省”[8]最为突出。由于长江一带会党势力的迅猛发展、力量逐渐壮大,引起了资产阶级革命派的关注。光绪二十五年(1899)春,孙中山派毕永年偕日本友人平山周赴湘、鄂各地调查并联络哥老会势力,平山周回到日本后在《东亚时论报》发表评论道:“湖南夙为哥老会之巢穴,其会员约十二万……据闻支那十八省中,殆无地不有其会员,合之约有二百万。”[9]会党之外,则是“学会林立”。甲午中日战争之后,湖南众多有志之士在国家危亡之时,“急谋救国之大计”。戊戌年间,陈中丞宝箴抚湖南时,开办南学会;谭嗣同、唐才常、熊希龄等在湖南创设时务学堂。“时全国学会峰起,以保国会为总枢”。[10]P301然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等六君子就义,继而发生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湘人唐才常、林圭等人“遂以革命实行家自任”,组建自立会,联络各会党,如哥老会、三合会、兴中会等;又创自立军,开富有堂,散富有票,“以推翻清室为职志”。[10]P7“盖当戊戌之时,各省皆有学会、学堂,故自立军之文人,十有八九为各会之会员、学堂之学生,而尤以湖南之南学会与时务学堂为最”,此外,如其中的“赵必振为广西圣学会会员,龚超则为湖北两湖书院之高才生,傅慈祥则为湖北武昌自强学堂之学生也,皆是也”。[10]P36光绪二十六年(1900)九月初九日,张之洞在关于康党逆迹并查拿自立军会匪首片的奏折中道:“惟查富有票系用千字文编号,就查获亲见者,最前有地字号,最后者有职字号,职字已有七百九十四号之票。查职字系第三百一十字,是每字一千张,已有三十一万张。”[10]P163-164这些会众皆为不满清政府封建腐朽统治之士,名义上曰“勤王”,实则有革命救国之志,他们后来与革命派志士联合,成为清末十年间资产阶级革命派反帝反封武装斗争中的主力军。
清政府社会控制能力的弱化,表现之二是会党活动势力范围广,呈现公开化的趋势。“据清政府地方官报告和外国侦探的调查,十九世纪末,长江流域的会党势力已明显的向商业城镇集中,不仅沿江之汉口、九江、安庆、芜湖、南京、镇江等城市已成为会党出没的中心,就连湖南之常德,湖北之沙市、樊城、老河口,也都充塞着秘密会党,甚至像安徽大通附近长江水道上的小小和悦洲(俗称荷叶洲)地方,亦会党成群。”[9]湖广总督张之洞、湖北巡抚于荫霖、湖南巡抚俞廉三上折奏报称:“当时自立军之声势,沿江沿海各省皆有组织,以武昌、汉口、汉阳为总汇,如襄阳、樊城、枣阳、随州、应山、监利、沙洋、麻城、嘉鱼、崇阳、巴东、长乐,湖南之长沙、岳州、常德、澧州,河南之信阳,安徽之大通,四川之巫山。”[10]P35又据张之洞、于荫霖奏报道:“湖北数月以来,自北方有警,长江人心惶惑,各匪四起,陆续增募勇营数十营,上游则界川之宜昌,下游则界江西之武穴,南则界湘之荆州,北则界豫之襄阳……皆为会匪出没之所。”[10]P144
会党活动不仅势力范围广,而且呈现出公开化的趋势。自立会成立之后,唐才常邀请沪上有识之士在上海张园召开国会,“到会者有容闳、严复、章太炎、文廷式、吴葆初、叶浩吾、宋恕、沈荩、张通典、龙泽厚等数百人”。[10]P13在组织武装力量方面,自立军“先在各重要地点设立机关,招待各方志士,远近咸集。在汉口曰宾贤公馆,在襄阳曰庆贤公馆,在沙市曰招贤公馆。其馀各地机关,都次第组织成立。”[10]P34唐才常、林圭等所印发富有票,借哥老会势力散发于湘、鄂、皖、赣等地,其中“皖省哥老会头目符焕章在大通、芜湖、太平、裕溪和悦州等处散放富有票,招人入会,大通居民附和者充塞于途”。[10]P14自立军起义事泄,唐才常、林圭、李炳寰等二十余人被捕后,自立军前军统帅秦力山见事机已泄,于庚子七月十五日在皖省大通起事,同时“四处张贴汉口所预印之安民告示”,[10]P242曰“权臣秉国,逆后当朝,祸变之生,惨无天日……用敢广集同志,大会江淮,以清君侧,而谢万国。传檄远近,咸使闻之”。[10]P14由此可见会党活动为众人知晓,公开进行,范围之广,声势之大,不可小视。
清政府社会控制能力的弱化,表现之三是地方官员与兵警管控失效,迂腐无能。光绪二十六年(1900)七月初八日,两江总督刘坤一给长江水师提督黄少坤回信中提道:“桨兵间有逃亡,尤应责成该管官认真整顿;并须根究芜湖营花票所自来,或可得其踪迹。”[10]P116七月十五日,秦力山在大通揭竿起事,大通水师参将张某闻此事变,立刻率兵渡江防守,然其属下“多与党通,甫至岸,即与党人联合一气,张参将竟投江而死”,于是水师尽归秦力山统领。“随以大炮轰击督销局,据之,局员钱绶甫逃。继占领货厘局,释放被逮党人七名。驻大通防营管带萧镇江则守中立。皖抚王之春初派傅管带永贵率兵赴援,因见党人势盛,不敢渡江,乃加派省城防营管带邱显荣及芜湖防营管带李本钦各领所部会攻,仍未得利,被党军以大炮击沉炮艇八艘、小火轮一艘。”[10]P242大敌当前,军官或胆怯颤栗,或临阵脱逃,亦或优柔寡断。
管控失效之外,地方官员与兵警又糊涂昏聩,迂腐无能。自立会会员蔡钟浩致李炳寰信函中曾言:“惟本地人为本地事,殊觉打眼,故有许多棘手之处。且此地又无租界,地方官又极糊涂。”[10]P324-325自立军中军助理李炳寰(字虎村)之父李莲航,“原系湖南臬台衙门刑幕”,在当地名望很高,因李炳寰受牵连。同时,俞廉三上奏折陷害李莲航,说其“逗留省辕,包藏祸心”,应使其“即行正法”。[10]P109而李莲航为人正直,却冤枉而死。大清律例曾有谋叛不成,律无连坐,“而况虎村已戳,又圣世之法,戳不急于妻孥,矧在父母?”[10]P287李莲航长子李石存为自立会会员,自行投案,得以释放,“照例囚犯释放须由亲属具领”,时人宋先洲冒充其叔,身穿长袍马褂,“当堂具领”,“因宋较李石存年轻,清吏竟以为宋先洲为罪犯”,对其申戒一番后却反向李石存说“你把他带去好好管教”,[10]P109旁边目睹之人无不暗笑也。由此可知,清末官员迂腐胆小、兵警愚昧无知,可见一斑。
上述之外,清政府社会控制能力的弱化还有诸多表现,如清政府官员公信力不足,导致许多官员、士兵倒戈,加入到起义军队伍。秦力山在大通发难之前,曾与“安徽抚署卫队管带孙道毅友善”,“及至大通,赖孙管带密助以军械”,[10]P241)“筹备渐熟”。[10]P14自立军事败,“张之洞搜党籍并印缴、信据等……惟党籍中湖北大小官吏,自道府以下二百余员皆有名”。康有为曾言:“会中又多文人才士、忠义之人,且多有提镇、道府、翰林、进士及大臣子弟。”[10]P358另外,清政府军械陈旧、士兵懒散,战斗力不强。正如唐才常在其《兵学馀谈》一文中所言:“当此之时……天下之大,武备学堂止一二处,弓矢旧制,如谈天宝,则选将难;体操不讲,团练虚文,制兵肌疲,募兵乌合,则练卒难;武员克扣,相扇成风,兵额侵吞,十虚其五,则成军难。”[6]P55总之,晚晴时期,无论是官僚体系还是以士绅为主的基层管理体系,对社会的控制能力明显减弱,突出表现在国家暴力机器衰败,旧的官绅联防体系失去应有的效用,新的军事、警察、治安管理体制尚未建立和完善,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民心向背与社会舆论的控制可谓密不可分,社会舆论是政府控制民众思想的必要手段,清政府自身对社会舆论的失控,客观上助推了革命思想的传播与革命活动的开展。
清政府对社会舆论控制不力,表现之一是宣传革命的书刊、文章、布告逐渐广流于市,开化了民众思想。刘增何曾言:在1898年百日维新之前,报章杂志在清末新政前经历了短暂的辉煌。[11]从甲午战败到戊戌变法短短几年间,“创办的报刊达到数十种”,如“《万国公报》、《中外纪闻》、《强学报》、《时务报》、《湘报》、《知新报》”[12]以及《清议报》、《新民丛报》等等,这些报刊大多主张“开民智,鼓民力,新民德,兴民权”,“力倡改革”。[13]然其间,“改革”渐变为“革命”,成为革命思潮兴起的先声。光绪二十四年(1898)湖南巡抚陈宝箴办南学会,邀唐才常为《湘报》馆主笔,唐才常对时政议论颇多,力主文明进化来拯救中国的命运。在自立军起义之前,自立军右军统领沈荩为策动革命的先锋,四处奔走呼吁,“与杨笃生、章士钊、邹容诸子在上海创办《大陆报》,著《革命军》、《黄帝魂》诸书,以文字宣传,倡激烈言论,此为嚆矢”。[10]P260主管长沙自立军财政事宜的汪镕,“感于外患日亟”,[10]P24在芜北创设《白话报》,入会后与何来保、杨慨订交,深明革命大义,倡导革命。何来保为常德自立军组织者,杨慨为自立军湘省南路统领,此二人皆为《湘学报》、《湘报》主笔,从事宣传。其友樊锥方著《孟子民义》,“来保为之序,发挥民权,于历代之独夫民贼,摘奸发伏,读者咸以为不让黄梨洲先生《明夷待访录》中之《原君》也”。[10]P301在唐才常组织召开国会期间,日人田野橘次发刊《同文日报》,“鼓吹改革,不遗余力,颇足为唐等之助”。[10]P13
庚子年间,改革的口号已渐被革命的呼声取而代之。庚子年后,革命起义一浪高过一浪,不断迭起。正如郭汉民所言:“这与正在兴起的革命思潮相辅相成,为不少青年志士从爱国维新走向反清革命准备了一块跳板。”[13]
清政府对社会舆论控制不力,表现之二是有关自立军起义及人物的书刊、文章、布告等,对其正面评价甚多,且多赞扬人物气节风骨之语。康有为在其《驳后党张之洞于荫霖伪示》一文中言:“查大通商民出有告白一纸:勤王义军,称于大通和悦洲,沿河两岸居民,秋毫无犯,我等甚为感激,为此特行通知,免致他处居民纷纷逃避。”[10]P354后又对张之洞、于荫霖所言“唐才常等到案,一一供认不讳。至其凭空造言捏诬……悖逆凶悍,令人发指”等语进行驳斥,曰“查各报咸称唐才常慷慨到案自认,但大书‘湖南丁酉拔贡唐才常,为救皇上复权,机事不密,请死’二十一字,各报所称,彰明较著,其忠烈光于日月,严于风霜矣”。[10]P355日人田野橘次在《哥老会巨魁唐才常》一文中感叹道:“呜呼,世界各国文明之发达,夫孰非义烈之志士流铁血,碎侠肠,拼头颅以购得之者哉?……如唐烈士才常之仗义救国,足遭凶暴,从容就义,其亦同此类呼?事虽不成,吾知踵其后者正未有艾也。呜呼!吾为烈士哀,吾转为中国贺。”[10]P205
对清政府以及官员则多指斥之语,在很大程度上给清政府带来诸多负面影响。康有为曾言称:“各报称唐才常指审案某观察曰:‘君等亦受皇上知遇,亦是帝党,今日皇上播迁,岂可坐视?’二观察不敢审案而去。”[10]P355可见,府吏心之有愧,不敢直面斥责,哑口无言。自立军起义失败之后,清政府命张之洞大兴党狱,“湖北杀人殆无虚日;特派军营二百人驻汉口铁政局,形迹可疑者皆不免,约死百余人”,[10]P19在湘、皖地区也大兴党狱,其中“以身殉难者略在三百人以上”。[14]P21因此参加自立军起义以及有革命志向之青年对张之洞的行为深恶痛绝,认为其“媚谄那拉氏,枉杀中国义士”。[15]P10关于唐才常之死,田野橘次又高呼:“英雄多枯骨,天下又寂寥。奸吏徒横行,正士断首足。四顾仓皇,烟云惨淡。茫茫亚陆何日雄飞?思之思之,凄怆欲绝。”[10]P211而对湖广总督张之洞则痛斥道:“然而张之洞之乘夜捕拿,不质罪状,而即是斩二人,迄翌日斩十一人,又翌日斩十五人,尚且严探索之,极力欲捕尽新党,为一网打尽之计。此虽我旁观之外人,莫不恶其残酷;况身当其境,目睹其状,而能不裂眦竖发乎?”外国人士也对唐才常等人的起事多有感念,其中“支那《日日新闻》之论说中,亦痛咎张之非举。其略曰:唐才常等三十余人,为中国维新党人……实在于阻遏乱萌,而与张之洞平日所云绥靖地方,其宗旨更互相适合。今汉口事起,而竟置诸不轨之列,岂不酷哉。”[10]P218
面对如此不利的社会舆论,清政府采取的措施是“严密查拿”,“以杜滋蔓”。[10]P119刘坤一曾致电安徽巡抚王之春道:“惟此次大通兵匪专劫军火军械,希图起事,乱我东南,实为该逆富有票所煽惑,不可不严密查缉,以免暗长潜滋,致成燎原。”[10]P118据我国著名新闻史学家方汉奇的统计,从1898年至1911年,至少有53家报纸遭到摧残,其中30家被查封,14家被勒令暂时停刊,其余的分别遭到传讯、罚款、禁止发行、禁止邮递等处分。办报人中,有2人被杀,15人被捕入狱,还有百余人遭到拘留、警告、遵释回籍等处分。[16]P212清政府采取对社会舆论的限制措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书刊、文章、布告等上的舆论导向不利于清政府;二是清政府在营造社会舆论时措施不力。孙中山曾言:“当时举国之人,无不以我为大逆不道,为乱臣贼子,为匪徒海盗。”[17]P420可见孙中山当时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的,然在短短几年之间,反清革命风潮已成排山倒海之势,“‘排满革命’四字儿,成为‘无理由之宗教’”。[18]P237在书刊、文章、布告等舆论的宣传影响下,晚清社会潜移默化地被催化与浸透,并产生了“倍数效应”、“扩散效应”[19]的效果。
总之,社会舆论的失控,致使民心凝聚力与导向力丧失,为革命埋下了欲燃的火种,渐渐由星星之火蔓延成熊熊燎原之势。
上下各级官吏的协作与官吏自身的能力是政府进行有效统治的强力支撑,尤其在危机应对时其作用更为关键。在自立军起义期间,正值国难当头、民生涂炭之时,清政府臣僚多贪污腐败、倾轧成风,又多曲媚之态、昏庸自利之人,为自保竟袒护外人形成东南互保之势,甚至与中央政府严重脱节,致使政府自身资源内耗,自取灭亡。
清政府自身资源的内耗,表现之一是清政府臣僚贪污腐败、曲媚倾轧、昏庸自利。自立军起义之前,唐才常曾著《论公私》一篇,言中国政治弊病:“中国正于贫弱,屡思振作以策富强。然上下不通,官民睽隔。如铁路轮船等事,商办未尝无人,而官必从而扰之曰:‘利权不可下移。’其情似公而实私。又如犹有佳矿,西人听民开采,华官则辄思攘利,卒之同归折阅。……而在私意横梗抑塞,自残种教也。”[6]P35后来唐才常在其《答客问支那近事》一文中谈道:“厘金为政,病民瘠国,无愚智知之,乃刚氏于江南总局,勒加二十万两。彼若曰:此二十万者,皆该局中饱之资也,渴饮盗泉,庸何伤?”[6]P185唐才常还在《亚东时报》上发表《砭旧危言》一文中说道:“乃复有勒派官场一说,如现所行之江南广东者,严其词曰报功,美其名曰杜中饱,闻将著为筹款目的,浸以是推及四川、湖北及各省。是则此时官吏,其贪污者益有辞而贪污;……嗟声甫作,而敲尔肌吸尔髓之方法随之,其又将何说之辞。”[6]P189呜呼!“盖举国之人,无不欲肥身赡身以自利者。”[10]P228
关于官吏曲媚倾轧,闻“溯戊戌政变以来,中外臣僚,类多淟涊依阿,旅进旅退,其黠者尤复腼颜迎合,取媚当事,无有以复辟撤帘请者。”[10]P225唐才常曾言:“近来朝局,益复纷纭,荣、庆争权于上,御史掊击于下,故前次圆明园地雷掘发,有牵涉广邸之语,而此次秘密东行,专系广邸主持,荣禄若不与谋者。又杨崇伊向以顽固名,迩来忽画刘、庆东行之策,而张仲炘、余诚格等连章劾之,事甚离奇,莫可名状。”[6]P187可见清政府官吏公私不分,中饱私囊,相互倾轧,明争暗斗现象极为严重。
此外,清政府臣僚又多昏庸无能人。在唐才常寄给其父的家书中曾记载:“保宁民俗凶悍,武童每次闹攷,地方官皆不之惩办,以故相习成风,弁髦王法”,更有甚者“其肆行抢毁之时,抚县及众衙役皆见其独来独往,如入无人之境”。[6]P216因此,唐才常大声疾呼:“士乎士乎,宁能长恃此守旧愚民之政府”,该是时候一起“联合众力”,这样既可以抵抗外敌入侵,又可以“控制政府”,并嘘声长叹:“彼时内外交讧,土崩瓦解,试问守旧昏庸各大臣及南北洋所练有名无实之诸君,能御之否?”[6]P191
清政府自身资源的内耗,表现之二是督抚互保取利,与中央政府严重脱节。自立军起义期间的光绪二十六年(1900)五月二十二日,张之洞致电刘坤一,“云英政府电令渠来告,欲派水师入长江,帮助弹压土匪。”又与其商议互保之事曰:“台端务速切告税司及上海道,转达上海英总领事,力任保护洋商教士之责。以杜藉口窥伺为要,近沪电屡云英水师欲据长江,若我不任保护,东南大局去矣。”[20]P32-41光绪二十六年(1900)五月三十日,《东南互保章程》签订,有论者曰:“近者天子为贼匪所挟,而东南督抚既与各国立互相保护之约,然未闻出一师一旅以助各国剿匪者,又未闻特简精锐为各国先驱,枭逆王贼臣之首以清君侧自认者。”[10]P225自其东南互保成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张之洞、刘坤一为首的东南督抚组成一个独立于清廷之外的权力中心,不仅拒不向列强做出战争姿态,而且对清朝中央政府的调兵求援谕旨,竟然置若罔闻”。[20]P32-41“长江一带虽稍有动摇之状,然张之洞、刘坤一等共严守长江,保护约款,极力从事于弹压匪徒,以维持和平之局面。”[10]P214“盖张之洞、于荫霖为贼后死党,甚欲各省安静不动……将来必致全国糜烂,张之洞、于荫霖岂能久保乎?”[10]P357
值清政府危如累卵之际,官场依旧是如蝇蚋之趋朽腐、蝼蚁之慕腥膻,贪污腐败,倾轧成风,曲媚昏庸,自保取利,置大局于不顾,内外交讧,清朝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最后土崩瓦解,亦是自然之势。
清政府在应对自立军起义中所存在的问题,除了社会控制能力的弱化、社会舆论的失控、政府自身资源的内耗等之外,还存在诸多失当,如预警机制的缺失、政府办事效力不彰等。
以上我们分析了庚子自立军起义期间清政府的危机应对,从中可知,清政府无论是在社会控制能力,还是社会舆论、政府资源内耗等诸多方面都存在问题,大清难逃覆亡的厄运,上述因素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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