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弓
黑龙江地区的道路交通历史已经很久远了,它是伴随着人类活动及其社会演变而不断开拓和发展的,古代道路交通经过了漫长的发展过程。考古发现的大量文化遗存证明,黑龙江地区从旧石器晚期至新石器时期就有了原始人类活动。当时的人们大多栖息在山根岭脚之下,草深林密之处或江河湖泊之滨。他们主要以采集、狩猎、捕鱼、游牧为生,并兼有少量的农耕和畜牧。随着时光的流转,人们通过生产劳动和相互交往,遂踏出了若干小径,在这众多的小径中,经过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或因无人问津而逐渐荒芜,或因走的人多逐渐变成了道路。其实,这就是原始自然道路的发端。
历史文献记载,夏商时期,黑龙江地区就居住着三大古老民族,即东部的肃慎(或称息慎、稷慎),中部的濊貊(或称秽貉),西部的东胡。这些民族是黑龙江地区古代道路交通开辟之先驱。
早在4000多年前,分布在今黑龙江东部地区的肃慎先民派使者前往中原地区,向华夏部落大联盟的首领帝舜贡献弓矢。《竹书纪年·五帝篇》载:“帝舜二十五年,息慎氏来朝,贡弓矢。”西周期间,黑龙江地区的肃慎、濊貊、东胡等少数民族,均与中原王朝建立了臣属关系,贡使往来不绝。肃慎人遣使向西周朝贡“楛矢石砮”;濊貂人向西周朝贡貔皮、赤豹、黄罴;东胡人也曾向西周朝贡方物。3000多年前,商王汤时肃慎先民使者向汤贡献弓矢,确立了对商王朝的从属关系。东胡的先民和商王朝也有了贡属的关系。
到了汉代,居住在黑龙江东部地区的氏族是挹娄人,他们是肃慎人的后裔。据《后汉书》,卷85·东夷传·挹娄条记载:“挹娄,古肃慎之国也。在夫余东北千余里,东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极”。根据《后汉书》,卷85·东夷传·北沃沮条“挹娄喜趁船冠拟,北沃沮畏之”的记载,说明挹娄和北沃沮人之间有一条交通路线。据张泰湘考证,汉代挹娄人主要生活在以三江平原为中心直到日本海边的广大地区,而北沃沮人则生活在以绥芬河、珲春河为中心的地区,他们也东临日本海,北面与挹娄人相毗邻。挹娄人经常驾船侵扰北沃沮人,可能是通过日本海沿岸南下进行的,这是一条航海线。由此可以推测,汉代挹娄人已经具备了制造小型海船,在日本海做短途航行或运输的能力。
汉代,居住在大兴安岭地区的是鲜卑人,他们居住的祖庙石室至今依然保存在大兴安岭深处,就是今日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的嘎仙洞。到了光武帝时,鲜卑人在其首领推寅、洁汾的率领下,举族南迁。据张泰湘考证,他们先到了呼伦湖一带,然后顺呼伦贝尔草原南下,至哈拉哈河转向东南,翻过大兴安岭,到洮尔河上游,然后沿洮儿河下行进入科尔沁草地,又南行入辽河盆地,翻越燕山山脉,进入华北平原,先到盛乐,最后定居到平城(大同)一带。他们跃马弯弓,挥师南下,占阴山腹地,越万里大漠、跨九曲黄河,克翦凶顽,扫平群雄,威暨四荒,建立了历史上著名的北魏王朝。汉代鲜卑人迁徙的一段路线也是以后历代从呼伦贝尔草原通往松嫩平原的传统路线。
汉代之后,黑龙江地区各民族及其后裔一直不断地向中原王朝派遣贡使。《汉书》载:公元9年(王莽始建国元年),汉廷遣使东至“玄莬乐浪、高句丽、夫余”,公元49年(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夫余王遣使奉献,于是使命岁通;120年(汉安帝永宁元年)、136年(汉顺帝永和元年)、161年(汉桓帝延熹四年)、174年(汉灵帝熹平三年),夫余多次遣使朝贡。直至三国、北朝时期,夫余与中原的联系仍为密切。《三国志》载:236年(魏明帝青龙四年)、262年(魏元帝景元三年)和《晋书》载:279年(晋武帝咸宁五年)、319年(晋元帝大兴二年),肃慎先后向魏、晋朝贡。此后,肃慎及其后裔勿吉、靺鞨又向北魏、北齐朝贡;室韦也曾向北魏、北齐朝贡(在《魏书》、《北齐书》、《北史》中,均较多记载了勿吉、靺鞨、室韦向北魏、北齐朝贡的历史史实)。
文献中有明确记载的交通线是南北朝时期,勿吉人和乌洛侯人进贡的路线。南北朝时,勿吉人的居住范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先人——挹娄人的范围,但他们的生活中心仍在今松花江下游,即以三江平原为中心的广大区域。据《魏书·勿吉传》的记载:“延兴中,遣使乙力支朝献。太和初,又贡马五百匹。乙力支称,初发其国,乘船溯难河西上,至太儿河,沉船於水,南出陆行,渡洛孤水,从契丹西界达和龙。”“延兴”和“太和”均为魏孝文帝年号。正是在北魏王朝的鼎盛时期,乙力支进贡的路线大约从今日依兰一带出发,乘船溯东流松花江西行(古人把今日嫩江和东流松花江、甚至黑龙江下游当做一条江,通称为‘难河’),至太儿河(今日洮儿河),把船沉入河底,(因贡马500匹,其船不能太小),再沿科尔沁草地南行,渡洛孤水(今日西喇木伦河),从契丹西界抵达和龙(今日朝阳),然后翻过燕山山脉进入华北平原。
当时,居住在黑龙江上游、额尔古纳河下游一带的北室韦人。他们进贡的路线文献中也有明确记载。他们由南返回的路线是:“失韦国,在勿吉北千里,去洛六千里。路出和龙北千余里,入契丹国,又北行十日至啜水;又北行三日有盖水,又北行三日有犊了山。其山高大,周回三百余里;又北行三日有大水,名屈利;又北行三日至刃水;又北行五日到其国。有大水从北而来,广四里余,名穄水。”经考证,和龙即今日朝阳,啜水是今日绰尔河,盖水为今日雅鲁河,犊了山为今日萨起大山,屈利水当为今日诺敏河,刃水为今日多布库尔河,穄水为今日黑龙江。如果以上判断正确的话,北室韦进贡的路线是从黑龙江上游出发,在嫩江西岸沿着大兴安岭东麓南行,入科尔沁草原后,和汉代鲜卑人南迁,南北朝时勿吉人进贡的路线基本上吻合了。令人不解的是南北朝时期居住在黑龙江东部地区的勿吉人和居住在黑龙江西北部的室韦人进贡所走的路线很大一段是相同的,那么,为什么勿吉人不走东部路线呢?即以后的沿辽西走廊,翻长城(山海关),沿渤海湾南行呢?据张泰湘等学者考证,当时这条傍海线尚未成陆,只是到了金代以后才形成陆地,可以自由行走,于是,逐渐成了内地使者、商人、兵丁往来东北和内地的一条重要的交通线。而在辽金时代以前,这条路线尚未形成。因此,往来人员,一般均走西部线,即南北朝时勿吉人进贡的路线。
上述史实说明,黑龙江地区早已形成了通往中原的朝贡道路。路是由于往来的行人越来越多而逐渐形成的,形成路以后,往来的行人则更多。朝贡与商贸往来也是相同的道理,接触多了,了解也就多了,感情也日见深厚,这是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在经过了久远的岁月更迭,日月流逝后,经过一代一代地传承,才逐渐形成了古老的、通往中原的朝贡道。应该说,这是黑龙江冰雪丝绸之路的最原始形态。
黑龙江地区的古代道路,最初是由于人类活动而产生的,他们在采集、渔猎、放牧、耕种时,经年累月踩出了许多荒芜小径,以后由于走的人多了,逐渐成了路,再以后随着“车”的出现,逐渐有了车马大道。
公元6世纪初,作为唐朝的一个地方民族政权——渤海国,建都于忽汗州,历史上称之为上京龙泉府(今黑龙江省宁安县渤海镇)。渤海国曾开拓了通往中原腹地和日本、新罗的海陆交通路线,应该说这一阶段是黑龙江地区道路交通发展的兴盛时期。公元1115年(金收国二年,北宋政和五年),金代建都于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此后,广筑城邑,开辟驿道,这一时期是黑龙江地区设置驿道之始。元明时期,建立站赤和卫所,道路交通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清初,由于朝廷认为黑龙江地区是“龙兴之地”,需“静伺善待,以期龙兴”,故实行“封禁”政策,禁止汉人流入,导致这一阶段道路交通发展比较迟缓。1860年(清咸丰十年)以后,清廷实行开禁,来黑龙江地区的移民日渐增多,并建立了大量的移民新村,随之形成了以驿道为干线,以民间道和边防道为支线,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道路网。
古代黑龙江地区水系由黑龙江本流及2000多条支流和许多湖泊组成。黑龙江与长江、黄河、珠江并称中国四大水系。黑龙江流域地处寒温带,属大陆性季风气候,是全国气温最低的水网地区。每年冬季漫长,河流结冰期长达5~6个月。
黑龙江流域是资源极为丰富的地区,盛产木材、煤炭、石油和粮谷,因此,发展水运十分有利。大量的考古发现和历史文献记载表明,黑龙江流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东北少数民族满、蒙古、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赫哲族等少数民族的祖先劳动、繁衍、生息的地方。他们靠山围猎,近水捕鱼,利用水泊众多,河网密布这一自然条件,开始了早期的水运活动。时至今日,遗存在牡丹江右岸(黑龙江省海林县)石壁岩画上的一叶轻舟,真实而生动地描绘了原始社会后期黑龙江先民的渔猎活动。这是黑龙江古代船型的最早见证,距今已有3200余年的历史。
战国至秦汉时期,黑龙江水运活动,基本是以原始的渔猎生活、生产及朝贡为主要内容而展开的。后汉时期(公元25~220年),肃慎先民的后裔挹娄人利用江河开展的水运活动进一步广泛,除牡丹江、松花江的干流以外,还活动在库页岛及以南的沿海地区(今俄罗斯滨海省)。
从魏初(公元220年)到元末(公元1368年),这1000多年的历史进程中,黑龙江水运和历代的政治、经济、军事及文化交往息息相关。水运从原始的生产、朝贡之中脱颖而出,逐渐进入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通聘往来和部族争战当中;水运活动的范围也从黑龙江水系的内河,发展到堪察加半岛、库页岛、日本海及山东半岛以北的沿海地区;与此同时,还逐渐形成了与中原贸易往来的水陆大道。
中国古代,黑龙江地区通往中原的路虽有多条,但并没有型成一条主干道。到了唐代,渤海国与中原往来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黑水道”,应该说这条冰雪丝绸之路趋于成型;辽、金时代,冰雪丝绸之路基本成型,时称“鹰路”;到了元代此路称之为东北路或“狗站”(站赤),发展到明代,日臻完善的“海西东水陆城站”是黑龙江冰雪丝绸之路的鼎盛时期,此后,黑龙江冰雪丝绸之路繁荣了相当长的一个历史时期。这条在历史上有重要影响和意义的冰雪丝绸之路,一直延续到清代乃至中华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