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 颖
“儒”,别于孔子始创儒学之“儒”,亦有其他指称。
《周礼·天官·太宰》载:“儒,诸侯保氏有六艺以教民者。”《周礼·地官·大司徒》郑玄注曰:“儒,乡里教以艺者。”《周礼》之“儒”皆有传道授业之意。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提及:“儒,柔也,术士之称”。扬雄在《法言·君子》中称:“通天地人曰儒”。颜师古注《汉书·司马相如传》称:“凡有道术者皆为儒。”章太炎说“儒”作“需”,是求雨的巫师。胡适在《原儒》中说:儒是“殷商的教士”,以“治丧相礼”为业。“术士”、“通天地人”、“巫师”、教士,皆有通灵超越性存在的功用,专职祭祀之职,此处之“儒”即是专职祭祀,通灵上天的巫师。
以上观之,“儒”大体指称两种身份及职能,一为传道授业的老师;二为专职祭祀的巫师。本文所论之“儒”,乃孔子学说之“儒”。尽管此“儒”非彼“儒”,但相互之间存在着依存关系。儒家学者的学者形象以及重丧之礼与“儒”的另外两种指称有着直接的依存关系。
先秦学者以“仁义”为儒家之宗,这已是共识。无论儒学怎样发生流变与革新,“仁义”是其亘古不变的纲领性的精神要义。因此,“仁义”如同一块敲门砖,探寻儒学以及与儒学相关的学术问题势必要以此为基点,才能不偏离正宗的轨道。
原始儒学,顾名思义,是儒学发展的原初阶段。学界认为,儒学的原初阶段发生在先秦时期,并且在此阶段已经完成儒学核心价值理念与整体理论框架的建构。也就是说,某种学术思想是否隶属儒学,仅靠先秦儒学展现的特性完全可以胜任判别的任务。因此,对原始儒学正宗的界定,为后文剥离齐地儒学中的齐学与儒学部分大有益处。
笔者认为,上文所提“仁义”就是儒学的本质,它是衍发新说的生长基点,也是新说回归的终点。无论是哪种被异化的学术,或是多大尺度上发生了新变的儒学,只要符合上述说法,仍隶属于儒学。
“仁义”,是儒家经典中出现频率很高。从形而上的角度分析,“仁义”实为一种伦理道德特性,简言之,相当于人性中善的一面。在儒家学说中,自然属性的伦理道德实属正宗。在儒家学说中,自然属性的伦理道德存在的同时,也不排除社会属性的伦理道德存在。这种社会属性的伦理道德既包括由道德实践自然引发的社会功用,亦包括有意识地强调道德实践产生的社会功用。然而,无论是何种形式的存在,伦理道德特性是儒家学说的重中之重,是区别于其他学说的本源。可以说,儒学是实践社会伦理道德为核心价值的学术思想体系。
伦理道德特性与其与实践在原始儒学体系中占有无可比拟的重要地位。原始儒学发展的主流在于孔丘、孟轲、荀卿对儒学体系的贡献,在这儒学三大家的理论体系中,能够有力论证以“仁义”为代表的伦理道德的重要性。至于先秦其他儒家经典,此条思路同样通行。
这样谮越“礼”的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道德是礼义的载体,不可分割。笔者认为,孔子所谓的“礼”,是一种达到“善”的伦理秩序,因为实现“礼”,社会就会和谐稳定,百姓各安其处,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论语》中有关“礼”的观念比比皆是。
《论语·颜渊》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先进》云:“以国为礼。”《论语·尧曰》亦云:“不知礼无以立。”
何为礼?为何孔老夫子如此强调“礼”?“礼”实质上是一种伦理秩序,而这种秩序外衣包裹下的精神实质,是一种和谐、等级的人际关系,它来源于人的自然感情。这种感情是向善的,是伦理道德的外在体现。所以说,人的真挚感情与道德需求是礼之根本,有调谐和稳定社会伦理秩序的社会功用:
孟子是阐释并实践伦理道德价值观最纯粹的儒学一家,在孟子学说中,所有理论的起点源于人性本善,实践的终点仍旧返回到起点上来。孟子认为,“礼”的起源始于人性的善,人心的“不忍”、“羞恶”、“辞让”、“是非”,即“仁”、“义”、“礼”、“智”四心。而四心投诸实践,还要仰仗这四心的实现作为衡量的标准。总而言之,孟子纯粹提倡心性之学,完全把伦理道德价值观凌驾于一切之上。
孟子提倡“养心”与“尽心”,其养心要求人要具备四心,抵制邪恶思想的侵入。“养”字意味着保持,他认为此四心当是人性之固有的东西,维持不受外界干扰的状态,即可以发挥出真挚的情感与自觉的道德意识。真挚情感与道德意识投诸实践即是孟子的“尽心”说,其“尽心”发端于四心,并付诸行动。
孟子要求统治者要以“不忍人之心”实施自己的统治,制定治国方略。统治者方略是否得体,要以具有伦理道德特性的“不忍人之心”来衡量;统治者德行实践是否有效果,仍是以“不忍人之心”进行反思,而不是以现实的社会功利来衡量。在孟子眼中,“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孟子·梁惠王》下)的动因是统治者具有伦理道德特性的“不忍人之政”;“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孟子·梁惠王》)依旧是行仁政,所以孟子说:“仁政无敌。
荀子之学相对于孔孟之学而言,显得驳杂。长期受齐国稷下学风浸染的荀子之学,实质上已是一种被异化的儒学。之所以被异化,是因为他对正宗儒学进行了较大程度的变革;仍授其为“儒学”,是因为他还保持着儒学的本质——具有伦理道德特性的“礼义”。
《荀子·王制》:“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为天下贵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为群也。人何以能群?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故宫室不可得而居也,不可少顷舍礼义之谓也。”
《荀子·非相》:“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其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牝牡而无男女之别,故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
荀子仍坚持着“仁义”的价值观念,并不代表他仍在因袭原有的心性之说。荀子推溯“礼”的根源到人性本恶之上,不同于孟子,他认为人类无止境的物质贪念构成“礼“形成的内在动因。
“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荀子·议兵》
尽管荀子否定人性中“善”的成分,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善”的追寻,这大概就是其没有背离儒学的根本原因。荀子倡导后天的培养,最终的目的仍是引导人类向善,也就是发挥其伦理道德特性。在《荀子》一书中,不乏“仁义”的存在。
除孔子、孟子、荀子这三大儒家巨头之外,先秦儒家经典有不少新见,从理论体系的完善,内部理论的衍生等角度有力地推动儒学的发展。无论是从哪种角度,都是围绕伦理道德特性为中心展开的,有的是从其根源上发掘,有的则是从其践履的实际去拓展。比如说《易传》,追寻到忧患意识是伦理道德的根源,并将伦理道德的践履精神拓展到了对“全部人生的进取态度与全体事物的宽容精神。”
[1]汪荣宝.法言义疏[M].中华书局,1997.
[2]颜师古注.汉书[M].中华书局,2010.
[3]何宁撰.淮南子集释[M].中华书局,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