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吴虹飞

2012-08-15 00:42武云溥
湖南文学 2012年6期
关键词:文字音乐

■武云溥(新京报文化记者)

关于文学

武:从你的童年时代谈起吧,广西三江县林溪乡,对你意味着什么?

吴:我是在小县城成长起来的。父母在国营工厂里当工人。我一直很想写,那个小县城里沉闷的生活,沉闷的童年,直到我一点一点地忘记掉。

小学时候我总是被选到县里去参加讲故事比赛,我会讲的是《三只小猪》。我还参加过演讲比赛,声音不够洪亮。我总是怯场,确实如此。

武:读你的文字,我总能感到骄傲与自卑并存,你经常冷冷地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可给人的感受是,你骨子里是清高的,你信仰的东西始终存在于某个地方。那么,它是什么?

吴:我不清楚我有什么信仰。我们读过那么多名著,但生活不是名著本身。我不清楚文学究竟和生活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们的一生都是在错过的。错过最美好的,错过青春,走向衰败。从本质上来讲,我是悲观主义者。

武:小龙、小康、阿良……你作品中的男性形象总是模糊不清、来去如风的。如果男人的形象只是存在于女人内心,这让我联想到林白、陈染等人的文本,你觉得自己和她们有没有相似之处?比如,对于异性的恐惧与不信任,或者,女权?

吴:我是男权主义者,我觉得女人应该在家做饭,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觉得天真和简单是女人最好的品质。我的男朋友很少,和生活圈子、性格比较封闭都有关系吧。

武:你怎么评价自己以前的作品,比如《小龙房间里的鱼》?

吴:《小龙房间里的鱼》对我而言,是青春期的一个纪念。我觉得整个作品还是显得单薄,但它可能是一个开始,一种写作的可能性。我想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有足够的真诚和直接。我很喜欢这一篇小说,因为写的时间长,而且更像是写内心的渴望,绵长但是节制。我喜欢把这些激情收在下面,这样表达上更加有效。

武:你觉得爱的本质、人生的本质是孤独的吗?

吴:是。我不配谈论孤独。我知道作家们都在谈这个问题。我很久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是很慎重的,对这个话题。因为这些答案太轻易了。我对所有的事情是亲力躬行的。你知道牛顿定律虽然很简单,但是是要通过反复的验证和演算的。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些宏大的命题,这些接近宗教的东西,总是在观望着,自己的那一点点的心得,确实是反复学习。

武: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文字要和音乐搭配在一起,才能完整地表达阿飞这个人?

吴:是一定要在一起,是互生的东西,文字推及音乐,音乐反过来映照文字。但我的人生还是不完整的。我觉得我们很多时候,人格是不完整的,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支离破碎的,不成系统,不稳定的。

我本来并不想当一个文字工作者。文字是一个副产品,可以算是音乐的解读和注解。我可能以前更加关心自己的音乐,好像两个孩子中,比较偏心的一个。因为声音才是温暖的,音乐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武:想知道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有些歌手是天生的表演狂,有些人在台上台下判若两人,你是怎样的一个歌者?

吴:我台上会有活力得多,那是我。我热爱生活,热爱声音,热爱爱情本身,充满幻想充满热忱。

武:唱歌赚钱多还是写字赚钱多?对你来说,似乎这两样都不够,但是你的确很努力,那么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我只知道,你买了很多裙子。

吴:唱歌也只够支付一个打车和排练的费用。目前专辑的录音制作费用是我个人承担的。写字不赚钱,因为多数是稿费,很辛苦的,付出的心血很多,只够一个生活费用,我还要打车、排练的。裙子也就这样了,夏天买得多些。其实穿来穿去,都是一样的。我倒是喜欢送裙子给朋友,喜欢她们变得更美。那是青春,再单薄的青春也是要装扮过的。

武:文理兼容对您产生的最大效应是什么?

吴:我可以对理科生假装我是一个文学家,或者对文科生假装我是一个科学家。

武:在学校时,是不是就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

吴:不是。据说有人曾经看见我倒背着吉他在校园主干道上骑车而过,长发飘飘,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是我。

武:你在清华的时候卖过打口带,还被学校联防队抓过,那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吴:就是那时不让卖打口带,但是我就是去兜售了,还卖过BEAT武ES的白色磁带。卖得有些贵,当时是不懂,中间还有一个人盘剥。后来被抓起来了,没有人救我,只当成好玩,大家也知道这没什么危险。他们教训了几句,就放了我。我还去电影学院、海淀图书城等地卖过磁带,我觉得蛮有意思的。那时候大家都很紧张,一说有人来了,就开始跑,我也跟着跑。那样的日子,多浪费时间啊。我是一个舍近求远的人,总是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有什么意义呢?只是自己的笑话而已。

武:你去年出书“再不相爱就老了”,这句话是你原创的?是什么意思?

吴:这个是从“天若有情天亦老”诗里演化出的。二○○八年到昆明去演出,看望一个老朋友吉他手。那时就打算在那里演出想个名目,说,就叫“再不相爱就老了”,沿用了两年,出书,出唱片等等。我是一个末世感很强的人,总觉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武:最近出了这本新书《黄缎子:活得像个笑话》,黄段子的来源是什么?借助黄段子你想表达什么?

吴:《黄缎子》来源是七年来的日记吧。大概两百多万字,从中摘出一些好笑的小段落,就成了一本小小的书。我本来是表达在现实中我这样的女孩的那种窘迫和自嘲,因为我觉得生活便是如此捉弄我们,如果我们不笑着去面对,就没办法了。

这本书是由彭浩翔导演、作家余世存、韩松落、慕容雪村、张发财、洪晃等共同推荐的。

武:你有一个作家、记者的身份,而且有精英化知识分子的背景,那么你的摇滚区别与其他的摇滚歌手的特点是什么?

吴:刚做摇滚乐的时候,我的野心是为国内的摇滚提供一种完全独特的,不可模仿的声音和情感。我觉得摇滚精神在于独立,在于我们不轻易被利益、强权收买,有真正的性格。爱美、爱音乐就是最好的个性,我不必再发展出其他个性。很多人讲个性,但我知道伪个性太多,年轻无知而产生的个性我宁肯不要。很多年来我一直坚持一个做法,音乐具备个性,而人尽量地去个性化。所以在现实生活中我可以是一个毫无个性的家庭主妇。

武:您心目中的摇滚精神的核心是什么?

吴:自由,激情,反对平庸和成见。

武:从以前唱到现在,是什么促使你从嘲讽向哀婉的转变?

吴:在我的音乐里,我几乎是没有过嘲讽的。如果有,那也是自嘲,如流氓(你白白长了一张资产阶级的脸庞,你白白长了一双硕大无比的乳房)那绝对不是为了对仗,而真的只是嘲讽自己,在那样的世界里,那样的懦弱的感觉。而我们的凶狠都只是一种戏谑,因为知道自身的软弱。《一只想变成橘子的苹果》也是这样的一种高高兴兴的反讽,但那是对自身的,毫不以为意的。对别人我们哪里有这样的能力呢,我们自身难保。而第二张唱片也不仅仅只是哀婉,某种对流逝时光的怅然若失。接下来的话我们可能要用大量的钢琴,大提琴,我们想用美好传统的声音,来表达最内心的孤寂感。是不是全人类都享用同一种孤寂?我们并不十分特殊。只是那样的——对黑暗事物的迷恋,缠绕着整个青春期。

武:您认为安逸的生活环境对摇滚创作来说是一种损伤吗?是否摇滚乐就是需要不断地放弃和推倒重来?不是损伤。

吴:你如果指音乐理念,我认为我十年来变化不大,我更加厌恶那些我不能容忍的东西,却也更低调保守地表达。虽然第三张音乐有点偏主流了,更好听了。我只是反对约定俗成的,恶俗的,平庸的,寻求真正独立的声音表达。就是最真诚、最直接也最好听的方式,不只是表达,不只是发泄,我们有着相当远大的建设性,但是非常不清晰。我们在心里有一个不曾长大的孩子,需要呵护,需要成长。

武:你如何看待爱情?

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是一个缓慢的人,爱一个人很慢,不爱一个人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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