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南[北京大学哲学系, 北京 100871]
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1816—1855)的代表作《简·爱》(Jane Eyre,1847)或许是我国读者最为熟悉的英国小说。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我国学者关于这部小说的研究成果可谓层出不穷、数不胜数。纵观这些著述,可以发现,学者们的研究兴趣大多集中于小说所体现的婚恋观念、平等思想、独立精神、女性意识等方面,而从宗教的视角对小说进行解读的文献为数甚少。笔者认为,考虑到夏洛蒂作为牧师之女的身份,19世纪上半叶的宗教环境对她的影响,以及《简·爱》中随处可见的宗教话语,我们有必要对这部小说所蕴含的宗教思想进行细致的分析,以便更加全面和深入地理解这部名著的丰富内涵。
本文将在考察英格兰19世纪上半叶宗教背景和夏洛蒂本人宗教思想的基础上,通过分析《简·爱》中的一个容易受到忽视的次要人物——简的表姐伊莉莎·里德,集中探讨反天主教思想对这部小说的影响。
反天主教思想在英格兰由来已久。众所周知,英格兰的民族教会——英国国教会(Church of England)乃是16世纪宗教改革之后脱离罗马天主教会而独立的新教教会,是英王亨利八世与罗马教廷公开决裂的产物。从16世纪中期开始,英国国教一直被大多数英格兰人视为自己区别于欧洲其他民族,尤其是那些信仰天主教的欧洲大陆民族的特有标志,这种身份认同意识潜移默化地导致了一种将天主教视为“非我族类”的异端而加以排斥的态度。此外,亨利八世之女玛丽一世(绰号“血腥玛丽”)在位期间企图颠覆宗教改革的成果,恢复天主教的统治地位,并残酷地迫害新教徒,这段历史经过约翰·福克斯(《殉道者书》作者)等宗教作家的渲染,在许多英格兰人的心目中激起了对天主教难以释怀的恐惧和仇视。这种不无偏激的民族情绪一直持续到19世纪,而这一时期的“牛津运动”又在一定程度上激化了这种情绪。下面,我们就对这场运动略作论述。
19世纪时,英国国教会的内部存在着神学倾向不同的几大派别——“高教会派”(High Church)、“广教会派”(Broad Church)和“低教会派”(Low Church)。大体而言,“高教会派”在教义上比较重视早期教父所确立的神学传统,在宗教仪式和教阶制度上也保留着较多的天主教色彩;“低教会派”则在很大程度上反其道而行之,它深受欧洲大陆新教(尤其是加尔文宗)的影响,具有较多的福音主义倾向和自由化色彩,对神学传统、教会性质和教士权威的形而上争论不感兴趣,也反对天主教式的繁缛仪式,而是更加注重将虔诚的信仰灌注到每位信徒的心灵之中,用教义来指导信徒的日常生活,并强调基督徒应当增强社会责任感;居于这两种相对极端的派别之间的其他国教徒则被笼统地归入“广教会派”。
19世纪30年代初,为了抵御宗教自由主义思潮的冲击,增强国教信仰的活力,一场声势浩大的宗教运动从“高教会派”的土壤中破土而出,这就是英国宗教史上著名的“牛津运动”(Oxford Movement)。这场运动由兼任英国国教牧师和牛津大学院士的约翰·亨利·纽曼、理查德·弗鲁德、爱德华·皮由兹、约翰·基布尔等人发起和领导,其主要出版物是题为《时代专论》(Tracts for the Times)的90本宗教宣传册。这场运动反对世俗势力干涉教会事务,强调英国国教会乃是使徒所建基督教会的最纯正的继承者,具有不容置疑的精神权威。为了巩固和传播这种观念,牛津运动主张复兴宗教改革之前的早期教会(即尚未分裂的天主教会)的神学传统,强调基督徒应当过圣洁的生活,并试图通过恢复宗教改革之前的一些宗教仪式来彰显基督教的神圣性和神秘性。对许多国教徒而言,这场运动无异于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风,为他们平淡无奇的宗教生活注入了新鲜的空气和蓬勃的活力。
然而,牛津运动所复兴的这些早期教义和礼仪不可避免地带有天主教的色彩,这一点引起了一些正统国教徒的不满。随着运动的推进,其领袖的一些明显具有天主教倾向的主张更是引起了大多数国教徒的疑虑乃至敌视,他们担心这场运动会将英国国教会引向天主教的轨道;有人甚至猜测纽曼等人已经秘密加入天主教,并企图借这场运动来颠覆国教会的新教性质。①如前所述,持续了200多年的宗教偏见使许多英格兰人常常无法用客观公正的眼光来看待早期天主教的神学遗产,也使他们不愿正视英国国教与天主教“同出一源”这一事实。因此,牛津运动的“复古”主张引发了众多国教徒的疑惧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1841年,纽曼撰写的《第90号时代专论》出版。文中,他试图证明国教会的基本教义“三十九条信纲”同天主教的基本教义并不矛盾。这篇专论引发了强烈的反对浪潮,牛津主教不得不出面干涉,《时代专论》也被禁止发行。这一事件沉重地打击了纽曼的宗教信念。经过长达数年的痛苦反思,他改变了自己先前的宗教立场,认为早期教会的真正后裔其实并不是英国国教会,而是罗马天主教会。为了忠于自己的信仰,纽曼于1845年正式加入天主教会。他的改宗在国教会内部造成了极大的震动,许多敌视牛津运动的人士认为这一事件证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然而,纽曼对信仰的忠诚和他出类拔萃的个人魅力也使他博得了很多有识之士的同情。在其后的十年间,受牛津运动影响而改奉天主教的国教徒有上百人。②
以上便是夏洛蒂·勃朗特创作《简·爱》时的宗教背景。这部小说写于纽曼改宗之后的第二年,身为国教徒的作者不可能没有受到这一轰动事件的影响,而她对天主教和改奉天主教者的态度也在小说中留下了若隐若现的痕迹。
夏洛蒂·勃朗特出身于约克郡的一个宗教气氛浓郁的家庭,其父是一位具有“低教会派”倾向的英国国教牧师,经常用严苛的加尔文教义来对孩子们进行宗教教育。儿时的夏洛蒂曾和三个姐妹一起被送入一所由教会创办的寄宿学校就读,那里的校长也是一位深受加尔文主义和福音主义影响的牧师。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夏洛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低教会派”反天主教思想的影响。她对天主教虽然并无刻骨的仇恨,但也没有多少好感。
夏洛蒂对天主教的态度与她在欧洲大陆的一段亲身经历也有很大关系。1842年,26岁的夏洛蒂和她的妹妹艾米莉一起渡海来到天主教国家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进入由埃热夫妇开办的一所寄宿学校修习法文。她虽然对自己的老师、学识渊博的埃热先生倾慕有加,但对周围那些信奉天主教的本地学生却颇有微词。在写给好友艾伦·纳西的一封信中,夏洛蒂为自己眼中的天主教徒和天主教写下了如下评语:
如果比利时人的民族性格可以从这所学校里的大多数女学生的性格中衡量出来,那么它就是一种格外冷酷、自私、粗野、低劣的性格……她们的生活准则已经腐朽到家了,我们要避开它们,这不难做到,因为我们乃是信奉新教的英国人。
人们常常谈论新教徒到天主教国家居住时面临的危险——可能会由此改变他们的信仰;对于想要去做改信天主教这样的糊涂事的一切新教徒,我的建议是:渡海来到大陆,在一段时间内坚持参加弥撒,留心观察其中那些可笑的仪式,再看看所有教士的那副呆头呆脑、唯利是图的嘴脸——然后,假如他们还是倾向于认为天主教并不是一种极其软弱而幼稚的骗人花招,那就让他们立刻改信天主教好了。我认为循道宗、非国教教派、贵格会以及高派和低派宗教仪式中的极端形式都很愚蠢,但是罗马天主教却比它们都更加愚蠢。③
夏洛蒂认为身边这些信奉天主教的比利时女学生在性格上有着极大的缺陷,这似乎意味着天主教对人的性格完善并无益处;而对天主教弥撒的近距离观察,更进一步强化了天主教在她心目中华而不实的印象——如前所述,她是在“低教会派”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这个派别极其反感场面华丽、程式繁复的天主教仪式,主张将礼仪删繁就简。这些切身感受使她确信改奉天主教是一件“糊涂事”,也使她对自己英国新教徒身份的认同感更加强烈了。
从布鲁塞尔归国之后不久,夏洛蒂开始写作《简·爱》。在这部小说中,她塑造了一个由英国国教改奉天主教的女教徒形象——伊莉莎·里德。这一形象虽然着墨不多,却含蓄而生动地反映了作者对天主教的态度。
在《简·爱》中,伊莉莎·里德是简的舅妈里德太太的大女儿,也就是简的表姐。小说开头写道,简对少年伊莉莎的印象是“固执任性而又自私自利”,但“受人尊敬”④,这几个词语精炼地概括了作者为这一人物设定的性格基调。
在幼小的简看来,伊莉莎同她的哥哥约翰、妹妹乔治亚娜一样,受到母亲的娇惯和纵容,却对寄人篱下的自己冷酷无情。当简躲在早餐室的窗台上偷偷读书的时候,正是伊莉莎为约翰通风报信,从而引发了后者对简的痛殴和简的反抗。同时,简也注意到,伊莉莎虽然年轻,却俨然已经成为一位颇具经营头脑的小商人。小说对伊莉莎的“经济活动”有这样一段描写:
那是一月十五日早上九点……伊莉莎正戴上宽边帽、穿上暖和的园艺服,去喂她的家禽——她很喜欢干这种活儿,并不亚于把鸡蛋卖给管家并把所得的钱储存起来。她有做买卖的才干,又显然很会省钱——这不仅表现在兜售鸡蛋和小鸡上,也表现在跟园丁就花根、花籽和插枝拼命讨价还价上——里德太太曾吩咐园丁,凡是小姐想卖掉的花圃产品,他都得统统买下;而只要能赚到可观的利润,伊莉莎连卖掉自己的头发都在所不惜。至于所得的钱,起初被她用破布或旧卷发纸包好,藏在偏僻的角落里;但后来由于一些私藏的钱财被女仆发现,伊莉莎深怕有朝一日会失去她的珍宝,于是同意将其托付给她的母亲保管,并收取近乎高利贷的利息——百分之五十或六十——每个季度索讨一次。她还把账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算得分毫不差。⑤
通过这段生动细腻而又不乏诙谐的文字,一个精于算计、唯利是图的富家小姐形象跃然纸上。
伊莉莎的形象再一次出现,是在多年以后。当简回到盖茨海德庄园探望病危的里德太太时,她见到了已经成年的伊莉莎:
两位年轻女士出现在我面前;一位个子很高,几乎与英格拉姆小姐相仿——也很瘦,面色灰黄,表情严肃。她的神态中有着某种禁欲主义的意味,而极其简朴的外表更是增强了这种意味:她身穿一条笔挺的黑色呢裙,配着上过浆的亚麻衣领,头发从两鬓向后梳拢,还佩戴着修女似的饰物——一串乌木念珠和一个十字架。我觉得这一定是伊丽莎,尽管从她那张拉长了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已经很难找到与她昔日面貌相似的地方了。⑥
作者通过伊莉莎这“极其简朴的外表”和“修女似的饰物”向读者暗示,这位女子已经过上了一种与天主教修女相似的、带有禁欲色彩的生活。
接下来,作者又描写了伊莉莎满满当当、有条不紊的日常活动:
我从未见过比她看上去更加忙碌的人,可是很难说清她在忙些什么,或者不如说,很难发现她如此勤劳的成果。她有一只催她早起的闹钟。我不知道早餐之前她干些什么,但饭后她把自己的时间分成几个固定的部分,每个小时都有规定的任务。她一天三次研读一本小书,我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本公祷书。有一次我问她,这本书中最吸引人的内容是什么,她说是“礼仪指示”。她将三个小时用于缝纫,用金线给一块方形红布镶边,这块布足有地毯那么大。当我询问这块布的用途时,她告诉我,盖茨海德附近新建了一座教堂,这是教堂祭坛上的饰布。她还将两个小时用于写日记,两个小时用于亲自在菜园里劳动,一个小时用于算账。⑦
由此看来,伊莉莎过着一种守时、忙碌而刻板的修女式生活,并继续保持着儿时养成的努力干活、勤于理财的生活习惯。在她的“繁忙日程”中,与宗教相关的活动占据了很大比重,但是这些活动在简的眼里却颇有异样之处:作为新教徒的伊莉莎日日研读的宗教书籍不是圣经,而是国教会的礼拜仪式用书——公祷书,而且她对其中关于“礼仪指示”的内容最感兴趣,这意味着她对宗教仪式的关注甚至超过了对宗教信仰本身的关注;她又将大量时间用于为教堂祭坛上的饰布镶边,这同样说明她极为重视教堂装饰这样的外在形式。后文则更加明确地写道,在宗教方面,伊莉莎是一位“古板的形式主义者”,“任何天气都不曾阻止她按时履行自己心目中的虔诚义务”⑧。不论天气好坏,她每个周日都要去三次教堂,平时只要有祈祷仪式,她也必定前去参加。
虽然伊莉莎在宗教仪式上极其用心,但是她对亲人的冷漠态度却表明她并没有将“爱人如己”这条基本教义放在心上。她对自己的亲妹妹乔治亚娜冷若冰霜,指责她“虚荣”“荒唐”“懒散”,还绝情地说:“即使除了你我之外,整个人类都毁灭了,只有我们两人站在地球上,我也会让你留在旧世界,自己奔向新世界。”⑨然而我们从乔治亚娜的反唇相讥中得知,伊莉莎自己也绝非高洁之士,她对妹妹的美貌和在社交场上的成功一直心怀嫉妒,并用写密信的方式拆散了妹妹与一位门第高贵的勋爵的婚事。即使是对自己的母亲里德太太,伊莉莎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感情:母亲去世之后,伊莉莎“冷静地打量着”她的遗容,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⑩。
结合作者写作这部小说时的宗教背景,我们很容易看出,作者其实是在借伊莉莎这个人物的言行来暗讽当时国教会中的一种“仪式主义”倾向。如前所述,国教会“高教会派”原本就有重视宗教礼仪的传统。到了19世纪中叶,在牛津运动的影响下,一些教会人士将一些具有天主教色彩的因素引入了国教仪式,这在教堂的建筑风格和内部装饰、仪式的种类和频率、祭坛的布置、牧师的着装等方面都有体现。这些神职人员进行仪式改革的本意是通过仪式中肃穆庄严的气氛来彰显基督教信仰的神圣性和神秘性,然而在众多“低教会派”成员看来,这些举措颇有“买椟还珠”之嫌,因为天主教式的华丽仪式虽然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却无助于提高基督徒的灵性修养,也无助于将基督教教义贯彻到社会生活之中。因此,作者在前面的引文中暗示,虽然伊莉莎勤勤恳恳地研究礼仪书籍、履行宗教仪式,但是她的宗教生活却和她的世俗生活一样,看似忙碌不堪,却并无显著成果。
伊莉莎不仅对那些具有天主教色彩的国教仪式颇为倾心,而且对天主教本身也充满向往。她告诉简,一旦母亲去世,她就要“实施一项酝酿已久的计划:寻找一个归隐之处,使她严守时间的习惯再也不受任何干扰,并用安全的屏障把她自己和浮华的世界隔离开来”⑪。里德太太去世之后,她立即着手履行她的计划,并对简说:“我要动身去大陆了。我会在莱尔附近的一家修道院栖身——你会称它为修女院;在那里我会安静度日、不受干扰。我会暂时致力于考察罗马天主教的教义,仔细研究它的体制的运转;如果我发现它正像我现在半信半疑的那样,最适合使一切事情都办得合乎体统、井井有条,那么我就会皈依罗马教,很可能还会去做修女。”⑫
不久,伊莉莎果然与那些深受牛津运动影响的改宗者一样,走进了在他人看来陌生、神秘而可畏的罗马天主教的怀抱。然而,由上述引文可见,天主教最吸引她的地方似乎并不在于它的教义,而在于它那种“使一切事情都办得合乎体统、井井有条”的特性。
从这样的描写中,我们不难读出作者对改奉天主教者的讥讽之意。事实上,由于根深蒂固的反天主教传统,改奉天主教在当时大多数英格兰人的心目中不仅意味着背叛国教信仰,而且无异于丧失灵魂得救的希望,在这样的环境中,做出改宗的决定是需要坚定的信仰、审慎的考虑和极大的勇气的。在一般情况下,天主教的“高效体制”这种外在形式固然会对人们产生一定的吸引力,但是只有个人信仰方面的强烈需求才会促使他们不畏家庭压力和社会舆论,下决心改奉天主教。作者对这种情况不可能一无所知,然而她却偏偏回避了大多数改宗者的真实动机,刻意塑造了伊莉莎这样一位“非典型改宗者”的形象,这样就在无形中给读者造成了一种印象:这类教徒改奉天主教并不是为了追求真正的信仰,而只是为了寻求一种适合自己性格的生活方式。
不过,作者对改奉天主教者的态度并非深恶痛绝、势不两立,而是一种比较冷淡的旁观态度,这从简同伊莉莎告别时所说的话中可以体会出来。当伊莉莎把前往大陆的决定告诉简时,简虽然不无遗憾地说了一句“再过一年,我想你的禀赋就会被活活地囚禁在一所法国女修道院的围墙之内”,但随即又表示“这与我没有关系,而且它是很适合你的——我并不怎么在乎”⑬。
小说为伊莉莎安排的归宿:她如愿以偿地当了修女,后来升任修道院院长,并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捐赠给了修道院。通过这样的安排,作者多少扭转了前文给读者造成的对伊莉莎和天主教的印象,令人觉得伊莉莎的性格中也有着无私、慷慨的一面,而天主教会也的确是可以让她这样的改宗者发挥所长的理想去处。
总的来看,《简·爱》中的伊莉莎·里德虽然不能算是反面人物,但至少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在关于她的大部分篇幅中,她都被描绘成一个精于算计、自私自利,同时又性格孤僻、情感冷漠的人物,与天真纯朴、慷慨热情的女主人公简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作者将重视礼仪的宗教倾向和改奉天主教的行为安排在这样一个人物身上,不免会诱使很多读者“恨屋及乌”,对牛津运动、天主教和改奉天主教者产生反感。通过伊莉莎的形象,作者委婉而巧妙地表达了她在19世纪宗教语境中形成的反天主教倾向。
① D.G.Paz.Popular Anti-Catholicism in Mid-Victorian England[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2:131.
② 关于牛津运动的背景、过程和影响,详见George Herring.What was the Oxford Movement[M].London&New York:Continuum,2002.
③ Charlotte Bront.The Letters of Charlotte Bront(Vol.1)[M].Edited by Margaret Smith.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289-290.
④⑤⑥⑦⑧⑨⑩⑪⑫⑬ Charlotte Bront.Jane Eyre[M].London:Penguin Books,1966:46,61-62,256-257,262-263,265,264,268,263,269-270,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