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话剧《理查三世》的灯光设计

吕 波，李 奥

（中央戏剧学院，北京 100710）

话剧《理查三世》是莎士比亚早期最成功的戏剧之一。该剧描写了玫瑰战争末年，英国国王爱德华四世之弟、格洛斯特公爵理查德为登上王位，将全部的生命和智慧投入到一场阴谋中，利用欺骗与杀戮将自己的野心转变为血淋淋的现实：他设计谋害了自己的兄长、侄子和妻子。最终，他众叛亲离，在绝望中死去。莎士比亚通过对历史事件的概括和想象，以严谨的结构、曲折的情节、细致的心理描写成功塑造了一个独具魅力的大奸角，极具感染力。

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09级音乐剧班为迎接第二届世界戏剧院校联盟国际大学生戏剧节（2011年9月18日 27日），选取部分情节片段重新做了设计排练。为还原莎士比亚时期戏剧的特点，本剧全部选用男演员，并使台词尽量诗化，以带给观者纯正的古典戏剧的感受。与此同时，本剧也采用了大量现代艺术元素，古典与现代和谐组合，更增添一番新意。

此次重排的舞台美术创作以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教师为主体、各专业研究生为设计助理，以研究学习的方式进行舞台美术创作。参加主创的舞美教师包括：舞台设计张华翔、灯光设计冯德仲、服装设计吴侠、化妆设计刘红曼、绘景设计刘小伟等。笔者参加了本剧的设计助理工作，在此结合灯光设计的创作思路，浅谈本剧灯光设计的特点。

1 舞台设计

本剧在舞台设计上以枯树和落叶为主要元素，两者组合营造出一片萧瑟、凄凉、神秘的幽暗森林形象。在纵深感很强的舞台空间，树干斑驳枯萎、似被焚烧过一样，倾斜地矗立在舞台上，形成一个“倾斜的世界”，象征着这场动荡的、力量不平衡的较量。地上的落叶与枯树相呼应，犹如这场阴谋的牺牲者一样任人践踏，加深了本剧的悲剧感。转台的转动将这片“森林”以不同角度展示给观众的同时，也成功完成了戏剧场景的变化，并使每一幕的舞台设计风格保持一致（见图1）。

整体而言，本剧的舞台设计相对较“空”，为灯光设计留下了很大的发挥空间，使灯光可以在最佳灯位进行创作。而耸立的树干又将穿插其间的光线“破”开，形成阻拦和制约。如此，灯光的分与合统一在一个完整的空间中，透气而饱满。

图1 《理查三世》的舞台设计

2 灯光设计思路

《理查三世》以历史事件为原型，融入了作者强烈的情感因素，鉴于本剧这种特点，灯光设计在满足人物、景物基本照明和光影造型的同时，还调动多种手段赋予其特定的情感，力求用光的语言推动戏剧行动。本剧的情感较为压抑，流血、阴谋、权力、欲望、欺骗等词汇反复出现，贯穿始终，所以，在保证观众有良好的视觉观感的前提下，使用灯光手段创造出深沉的低调，让舞台包裹在悲剧的阴暗氛围中，以此推动剧情的发展。

3 灯光设计特点

3.1 活用侧光与侧逆光

如前所述，本剧舞台设计以耸立的树干和满地的落叶为主要元素，所以在灯位选择上，不同角度的侧光被大量运用，以丰富舞美元素的表现力。低灯位的流动侧光以成像灯投射在地面上，并通过切片控制光区，这样很好地显示出覆盖有枯叶的地面肌理。通过逐渐减弱五道低灯位侧光从台口至舞台后区的亮度，加强了舞台空间的纵深感。流动侧光衔接低灯位侧光以对穿的形式照射在树干上，使树干显得更为立体。同时，因为幕与幕之间戏剧空间场景的切换由转台的转动来实现，流动侧光投射出的光线被转动中的树干遮挡和阻拦后，光影斑驳而富于变化，拥有一番别样的魅力；其照射在人物的身上，有一种奇幻和不安定的效果，仿佛他们的命运充满了不确定（见图2）。

图2 侧光的运用

吊杆侧逆光的运用是本剧灯光设计的一大特色。四道吊杆侧逆光均使用PAR64筒形聚光灯，光源为CP60 1 000 W石英卤钨密封灯泡，同时加装换色器，以扇形方式围绕中心演区对光，在加强重点区域灯光表现的同时，完成了适合布景特点的周围区域的过渡：其既保证了人物和景物的逆光照明，区分与背景的前后空间关系；又与低灯位侧光配合，兼顾了演员的造型。这种布光方式拓展了舞台逆光的表现手法，给观众带来不同的视觉感受。面光在本剧中的地位降低，仅承担辅助光的作用，以保证演员的垂直照度为基础，辅助侧逆光照明。如此，形成一种风格鲜明的布光模式，恰当地营造出戏剧冲突所需要的灯光效果，达到了视觉造型效果和戏剧情绪表现的双重实现（见图3）。

图3 侧逆光的运用

3.2 特殊灯光表现手法

在本剧结尾处，理查德面向观众疯狂地嘶喊，并缓缓戴上血迹斑斑的皇冠。为表现此时人物的内心世界，灯光设计匠心独运，摒弃了定点光等常规表现手法，而使用表现“恐怖和不安”情绪的脚光作为主光源，来突出人物面部阴影、夸张人物的行为表情（见图4）。在景物与人物光比合适、光区得以有效控制的情况下，准确运用这一特殊的脚光效果，成功地将理查德扭曲的内心表现出来，展现了其残暴的性格和对权力的渴求。通过这样的处理，灯光不仅融入剧情，推动了剧情的发展，还恰当地外化人物性格、表现出人物内在的隐秘的情绪，带给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克莱伦斯被毒死和安夫人自杀等情节中，灯光设计在晕染了一个大范围的环境光后，运用电脑灯将主要演区控制在一个较小的亮度区域内，同时，使用电脑灯内置的GOBO片虚化光线，让光线不均匀地投射在人身上，并选取场景所需要的淡蓝色光，将人物归纳于一个特定的环境中。GOBO片的使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在保证人物照明的基础上，小范围有质感的光线与烟雾结合使用，如自然光透过重重阻碍所呈现的阴影一般，更富有戏剧性，是写实和写意的结合（见图5）。采用这种灯光设计方法，把握光圈的虚实很重要，而把重点区域自然地揉合在整个舞台区域也非常关键。在本剧中的灯光创作中，灯光设计敏锐地观察到地面肌理对灯光表现的影响，把握恰当的虚实度，将重点灯光区域从大环境中巧妙地突出而又不脱离，现场效果十分理想。

图4 脚光的运用

图5 GOBO片的运用

3.3 塑造灯光意象——“路”

由于本剧的整体舞台设计偏重于意境的表现，灯光设计也相应地突出了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和色彩”的运用，“路”这一灯光意象便是贯穿本剧始终的典型形象。如图6，在第一幕中，这一灯光意象首次出现，它从森林深处延伸出来，理查德正是踏着这条并不光明的“路”开始他那充满血腥的野心与阴谋之旅。因此，在处理这条“路”时，采用电脑灯的高色温光源，借助光源具有冷色调的色彩并配合音响引导观众的情绪和心理，拉开了这场阴谋的序幕。

在理查德谋害亲兄长克莱伦斯一场中，理查德摆出一张伪善的面孔，将克莱伦斯骗上自己为其精心策划的“死亡之路”上，以扫清篡位途中的一大障碍。所以，这时的“路”是充满危险和恐怖的。位于人物后方的一排切片电脑灯切出一条路来，站在“路”上的人们以逆光造型，演员前面只有低色温光源脚光发出的昏暗的灯光照明，仅让观众模糊地看到他们在脚光照射下扭曲的脸，感受他们那前途未卜的命运（见图7）。

图6 理查德的“野心之路”

当理查德引诱、逼迫安夫人嫁给他时，舞台后方出现一道细窄的蓝色的“路”（见图8）。这条“路”表现出安夫人对于自身处境的无奈：面对邪恶的理查，她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被迫走上他所设计的“小路”；蓝色是忧伤的颜色、思念的颜色，安夫人只能把对丈夫的思念藏于心中，将忧伤藏于心中。灯光设计准确把握住安夫人的心理感受，并将它成功地外化为视觉形象。

在本剧结尾，灯光晕染的一条红色的“路”出现在舞台正后方的平台上，如利刃般撕破了整个舞台，理查德踩着这条“血路”上场，将戏剧推向最高潮（见图9）。红色代表了理查德血腥的篡权过程，又表现出他对权力变态的激情，同时，也调动了观众的主观感受。可见，“路”这一意向和与之相关的色彩是本剧灯光设计上的一条暗线，参与剧情的表达并引导了观众情绪的发展。

图7 克莱伦斯的“死亡之路”

图8 安夫人的“蓝色小路”

图9 结尾时的“血路”

在西方经典戏剧的重新排演中，借助现代艺术的表现手法并使其与剧作本身的表达意图相契合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如何运用舞台灯光将舞台设计、服装设计、化妆设计等视觉元素有效组织和统一起来，成为具有表现力和感染力的戏剧画面，以丰富的光与影对戏剧形象进行塑造和诠释，一直是灯光设计追求的目标。本剧的灯光设计力图探索解决这些问题，这是古典与现代的对话，也是探索戏剧灯光设计创新之路的有益尝试，令人耳目一新，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