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波
一进入成都,大都市的气派就扑面而来,林立的大厦,熙攘的人群,川流的车辆,让人一时间以为来到了上海——不免有些许的压抑之感。
住在四川大学附近的某旅馆——有些拥挤,有些陈旧。看到缺盖儿马桶的卫生间,使我确信它也算是标间了。稍稍盥洗了一下,午觉也不想睡,就出了门去,好好端详一番天府之国吧。
背着相机,买张地图,走走停停,颇为逍遥。只是单身云游,也有不便之处。首先,就是给自己拍照片的问题,为这个已吃了几次苦头,在山西平遥旅游的时候,请一位路人拍了照给我,一张没有腿,一张没头发,有一张全一些,怎么看却像个独臂者。
来到了成都广场,注意到两三个摆摊照相的,心想,这次不会再因缺胳膊少腿而忿忿不已了。由此,我也才更深入地了解成都这个“礼仪之都”。
决定请一位女士给我咔嚓几张,她正坐在照像摊旁边悠闲得很,张望着四周。
“对不起,能给我拍张照片吗?”
我走到她的近前问。她的回答让我终身难忘:“对不起,我不会。”
多么彬彬有礼,“不会”都能加进歉意。没有几年功力,还修炼不出这样的谦虚。原来她是给人照相的,我岂不是在抢他原本冷清的生意嘛!真是太没眼力啦。带着初次和成都人交往的一点失望,我只能微笑着点点头了。
对成都周边的景致,并无多大兴趣。只是在停留中,被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尊称自己为“老板儿、老板儿”的觉得挺有趣味啊。特色就体现在成都人的儿化音上,一点都不逊杭州话。糯糯的,软塌塌。
看了武侯祠,直扑“杜甫草堂”。叫做草堂的这个屋子着实气派,当时两袖清风的杜老先生,能喝得到的是薄溜溜的稀粥,能吟的就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让他想不到的是千年之后的漏雨草屋,变成了进去小窥一下就要交30元钱的敛钱处所,与杭州免收门票相比,是该诟病啊。
在门口拍了照片,决意在这里找个单身的游伴,最好能找个驴友,搭伴成行,就在门口的大樟树下待起“兔”来。发现进去的都是旅游团,如我一般孤家寡人缅怀诗圣的,还真没有。远远望去见一个男人,在草堂门口徘徊,以为他是卖笛子的,半天却未叫卖一声。就去探了个虚实。
“也是来旅游吧?”
“我,旅游。”听到口音怪怪的立即判断出,正是NHK广播节目里某一个日本人的现实版日本人,我改用自己尚存的初级日语,询问了他旅游的去向,并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在草堂里,可惜明日就要离开中国。聊天之际一个粗粗壮壮的男人走上前来,想必就是他的“弟おとうと”了,一句“さようなら”的寒暄脱口而出,说完便和他们挥手了。
要说是成都的美食,值得推荐好吃零食是酸辣凤爪,飘着些小尖椒的鸡爪又酸,又辣,又甜。一边啃,一边喝蓝带BEER,相当不错的休闲啊。而龙抄手就有点名不符实了,其它的小吃与江浙相比较,太过油腻了一点。两天下来就想吃家乡的片儿川了。好在这里也有杭州知味观的分店,一享口福没什么难的。
唠叨得差不多了,下一站就跑马溜溜的山上见吧。
康定是个不大的地方,小小的城市乘着出租车一会儿就兜了一圈。原本要去跑马山听情歌对赛,在金刚寺的路口,被一位藏族老阿妈的一番话劝了回来,是因为前几天有个英国姑娘在山上死亡,是失足还是他杀正在调查。警方已经勘察数日,内紧外松对歌的台子已经被关了。老人家的汉语实在有点儿磕磕绊绊,半天也没把姑娘被抢劫,还是被强奸讲清楚,她推荐我去南无寺。带着一点遗憾,只得放弃跑马山改去了寺庙。
去过青海的塔尔寺,这里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但南无寺的寺顶,却是用了800公斤的黄金铸造的。难怪这几年黄金价格飙升,需求量惊人。但是也算得上是“良性”循环,两年时间的门票收入,就能把投资收回来的。这是一位小导游告诉我的——一个跟踪了我一个多小时,叫顿珠嘉措的藏族马夫。仔细打量起他的人来,可是典型的康巴汉子,黑黝黝的,头发卷曲蓬乱,眼睛细小,使你不得不注意他有点暴突的门牙。放不下跑马山的情结,不得不请了他。那是个路况糟糕透顶的山,骑马骑得我屁股生痛,看到了跑马山上的一塔、一寺,原址的石碑。无奈坐在石碑前面,递烟给小马夫,然后抽了起来。末了我们彼此留了影。给他拍的那一张,颇为英姿飒爽,骑在马上,八面威风。他给我拍的,如何形容呢,四肢倒是齐全,只是人形仅如同指甲一般大小了。
下得山来,如同凯旋的英雄,忽拉拉,围来一群男孩,要我与他们赛马,自己的骑马技术还颇为得意的,因为练过,在杭州富阳的俱乐部。在草地上飞奔没有问题,尽管屁股火辣辣的已经很痛,也没能阻止纵横驰骋了一番,过足了瘾。有来自成都的旁观者对我说:“这个老板儿骑马的样子专业得很拉风噶。”
和我赛马的男孩们的平均年龄不会超过20岁,活泼,朴实和我聊个不停,有个男孩“见多识广”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问:“老板儿是做什么生意的?”
“风投的。”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董事长吗?”又问。
“不,是总裁”。
“不错,不错。”他一边点头,一边翻翻眼皮。向身边的伙伴们解释:“风投公司干的就是风车发电的行当。”不知他的联想是否来自堂吉诃德呀。
在离开康定之后,我所能经常回忆起的,是南无寺的纯金宝顶,藏族的老阿妈,还有那群希望和外界沟通的男孩子们……
旅途中康定——稻城的路途是最苦的。
刚离开康定不久,就开始高原反应了,过了理塘越来越重。肚子痛,头痛,浑身发冷,在成都已经将烦琐的东西,统统寄回了杭州,包括几件厚些的衣物,悔不该将羽绒背心寄回家了。车在路上小停之际,顾不上绅士风范,连吐带拉,狼狈不堪。便上演了紧拥背包,紧裹裤管,满脸青紫,哆哆嗦嗦、跌跌撞撞。终于坚持抵达稻城。
第二眼、第三眼的稻城,仍然是美的,而且是越看越美,这是实话。语言无法形容,还是让照片去说话吧。中巴车停在老站,只有一条主干道的稻城干净又清静,是我痛苦了十几个小时的目的地,我激动得差点儿痛哭起来。背着湿漉漉的行囊(在车上被雨水浸湿),头沉沉的,脚重重的。
站在街心随意扭头回望一眼——夕阳映照着一排漆得深红深绿的藏式建筑上,还有远方连绵不绝的光秃秃的山脊,山峰上白雪辉映,让我突然间发现并理解了“静谧”“庄严”的内涵了,因为,我已经成为这意境里的风景。
有点虚幻,坐着扫帚到处飞的老巫婆来了,眼前的臧香猪成没了脚的跛猪。终于,我到了宾馆,管它停电,寒冷,我一头倒下,头都要炸开了。梦中街上几只精瘦的藏香猪跑来跑去,如果能吃到一碗放了白萝卜的藏香猪猪脚汤,我想应该会很快恢复体力了。
次日,睡醒后好了许多,奢侈的洗了温泉澡(因为有温泉资源,我们可以当自来水随便用)就出去扫街了。早晨的阳光很好,直落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整个稻城,只看见一家旅行社的门口,坐着个藏族妇女正在逗着自己的孩子,见我到来忙不迭地站起让坐,推让再三,我就坐下来了,乘这机会悠闲地享受起日光浴,欣赏起了眼前的这条街,就是昨天傍晚让我心灵受到震撼的那条路。那排挂着各式旅馆牌子的藏式建筑,在朝阳下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是太阳赋予了它不同的含义。
在我见过的藏式建筑中,稻城是最美的,可惜我的摄技还不能将它的风格,色彩,以及令人肃然起敬的气韵表现出来。不多会儿旅行社进来了一位消瘦的“大男孩”像是西安人的口音,他就是这里的经理,那女人的丈夫了。
当离开这家“大自然”旅行社的时候,明确了我的去向:最后的香格里拉,风景绝佳,说什么也必须去一趟;今天,稻城唯一的外来游客只有我,消瘦的“大男孩”就是雪狼子?!业界有名的攀岩专家,四姑娘山最富盛名的向导。我决定搬到一家藏族人家里居住,在那里休养生息三天;雪狼子要带我游览稻城,然后向香格里拉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