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贸易的货物贸易条件效应研究——基于伯格斯模型的分析与扩展

张 慧，黄建忠

（1.厦门大学 国际经济与贸易系，福建 厦门361005；2.厦门大学 经济学院，福建 厦门361005）

一、引 言

在传统理论框架内研究服务贸易收益的主要代表人物有Deardorff（2001）、Jones和Ruane（1990）、Burgess（1990）等。Deardorff（2001）认为，服务贸易自由化的收益与传统贸易理论对商品贸易自由化收益的理论概括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对于货物运输、保险、金融等服务来说，贸易自由化的收益还表现为超出服务部门的、因减少其他部门的贸易壁垒而增加的收益。Jones和Ruane（1990）在特定要素模型的基础上分析了服务贸易的两种形式——服务产品贸易和服务生产要素贸易的收益问题。在他们看来，两种服务贸易形式均可使本国受益，何种形式获益更大则视本国服务部门特定要素的相对禀赋而定。Burgess（1990）则将服务看作是一种中间投入品，认为即使服务贸易能够提高全球效率，也未必能给贸易双方都带来好处。

对于服务贸易自由化收益的实证检验，Dee和Hanslow（2000）发现，如果取消乌拉圭回合中所有的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壁垒，全球将从中获得2 600亿美元的收益，其中1 300亿美元来自于国际服务贸易的自由化。同时他们的研究也表明，全球在服务和货物贸易自由化中的所得都来源于服务贸易自由化。

国内关于服务贸易对货物贸易影响问题的研究不多。庄丽娟、陈翠兰（2009）运用脉冲响应函数方法，考察了1982－2007年间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的长期动态关系，得出服务贸易对制成品贸易的促进作用主要源于生产性服务贸易部门，而消费性服务贸易部门对制造业贸易的促进作用较小。公维丽、孔庆峰（2010）基于误差修正模型分析了我国1982－2007年的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数据，认为我国服务贸易对货物贸易在长期和短期都具有推动作用而只是推动作用大小不同。

从国内外研究文献可以看出，现有研究忽略了一项重要的衡量一国从贸易中获益的测评指标，即贸易条件变化。因此，本文基于伯格斯模型，考察我国服务贸易自由化对货物贸易条件产生的效应。这种考察能对我国现阶段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的协同发展提供政策设计或协调上的直接启示，同时也在理论上为服务贸易自由化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二、伯格斯模型、数据与方法

（一）模型

伯格斯认为，对标准的H－O模型做简单修正就能获得适用于服务贸易的一般模型，进而揭示不同国家的服务差别是如何形成比较优势和商品贸易模式的。假设市场完全竞争且规模报酬不变，资本和劳动两种投入要素生产两种产品和一种服务。根据利润最大化和成本最小化的对偶关系，经济活动可以被描述为三个单位成本函数：

其中，w为劳动力成本，r为利率水平，ps为服务的价格，p1和p2分别为两种货物产品的价格。将（3）式代入（1）式和（2）式，可以得到使用两种要素（资本和劳动）生产两种最终产品的简单模型。此时，该模型与标准的H－O模型相同，所以H－O模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服务贸易。

需要说明的是，服务部门的产出是生产两种最终产品的中间投入，但是服务部门使用的要素同样用于最终产品生产部门。进一步地，根据谢泼德引理，劳动力与资本要素市场的均衡条件分别为：

如果技术和政策壁垒阻碍了国际服务贸易，那么服务的供给等于部门需求总和，也即：

这样，商品价格决定了要素价格，也决定了各部门对每种要素和服务的单位需求成本，进而再由要素禀赋决定了产出水平。

根据要素价格均等化定理，两国进行两种最终商品的贸易，即使所有的要素都不能在世界市场上流动，两国的要素价格和国内服务价格的差异也会缩小。

那么，当存在服务贸易或服务技术的出口、转让时，一国的货物贸易条件和福利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呢？假设一个国家的服务部门密集使用劳动，而且服务被密集用于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那么服务技术的优势将增强劳动密集型产品的比较优势。如果要素存量的差别是比较优势和服务贸易的决定因素，而且服务技术可以转让，那么外国会进口服务中间品，这样外国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就会增加，而资本密集型产品的生产则会下降。此时，服务技术出口国的贸易条件将会得到改善。因此，服务作为中间投入品参与国际贸易，服务技术出口国的比较优势未必受损，相反，服务技术进口国的利益会受到损害。因此，伯格斯模型说明服务贸易提高了世界整体福利水平，但是未必两个国家都分享到了这些增加的福利，服务进口国的贸易条件会恶化。

（二）数据选取、计算方法与说明

我国在服务贸易自由化中服务贸易处于逆差，因此可将其看作服务贸易净进口国。我们选取1997－2008年的数据，考察我国服务贸易净进口额与三种货物贸易条件变化之间的关系。

我国服务贸易净进口额由服务贸易进口额减去出口额得到，数据来源于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国际收支平衡表。文中用符号NIMP表示我国贸易净出口额。

价格贸易条件是一国出口商品与进口商品的交换比价，又称为净实物贸易条件（Net Barter Terms of Trade，NBTT）。其公式为 NBTT＝Px／Pm，其中，Px为出口商品价格指数，Pm为进口商品价格指数。若一国出口价格的上升快于进口价格的上升，NBTT增大，表明一国贸易条件的改善，表示该国从贸易中获得的贸易利益增加；反之，NBTT下降，贸易条件恶化，贸易利益减少。

进出口价格指数一般采用帕氏公式（Paasche aggregative formula）计算，即其中，pxt和pmt分别表示第t年的出口价格指数和进口价格指数，pi0和pj0分别表示商品i和商品j基期平均进口价格，pit和pjt分别表示第t年商品i和商品j的平均进口价格，qit和qjt分别表示第t年商品i的出口数量和商品j的进口数量。

本文通过《中国统计年鉴》中“主要进出口商品数量和金额”一项，计算出基期的进出口商品平均价格，再乘以其他年份的数量，即可得到帕氏公式中的分子项，分母项即为每年的进出口商品金额。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收入贸易条件（Income Terms of Trade，ITT）衡量的是出口对进口的购买力，反映了一国绝对进口能力的变化，公式为：ITT＝Qx（Px／Pm），其中Qx为出口量指数。收入贸易条件测度的是一国所能获得的进口商品数量在总量上的变化。本文的出口量指数是以1997年为基期（1997年＝100）将出口额剔除价格因素后得到。基础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单要素贸易条件（Single Factorial Terms of Trade，简称SFTT）计算的是每消耗一单位国内生产要素用于出口后，该国获得的进口数量。单要素贸易条件指数计算公式为SFTT＝（Px／Pm）×Zx，其中Zx为一定时期内本国出口商品的生产率指数。单要素贸易条件上升，表明一国国内生产要素的利用效率提高。要素贸易条件是一国需要进行结构调整的重要信号。

关于劳动生产率的计算，依据下式测算：出口部门劳动生产率＝出口部门年生产总值／出口部门年从业人数。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经济年鉴》和《中国人口年鉴》。

三、实证检验结果与分析

（一）服务贸易净进口与三种贸易条件变化的关系

表1为服务贸易净进口量与三种贸易条件变化的计算结果。

表1 我国服务贸易净进口和三种货物贸易条件

将表1计算结果用图1表示出来，我们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三种货物贸易条件的变化趋势。

进一步地，我们用Eviews5.0检验了我国服务贸易净进口和三种贸易条件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如下：

从上述计算和描述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即随着服务净进口的增加，我国的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出现了恶化，这验证了伯格斯模型的结论。①具体来说，1997－2003年，我国服务净进口呈现稳步上升的态势，而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恶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而2003－2007年，我国的服务净进口出现了下降，而货物价格贸易条件虽然没有改善，但下降趋势相对变缓；而2008年，我国服务净进口又一次增高，货物价格贸易条件仍在恶化。

我国服务净进口增减变化与货物收入贸易条件变化关系不清或有待于更加长期的经验观察和理论研究。另外，我国单要素价格贸易条件的改善情况比较平稳，这说明随着服务净进口的增加，出口部门生产率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价格贸易条件的恶化。

（二）生产者服务贸易净进口与三种贸易条件变化的关系

生产者服务是围绕企业生产进行的，是指市场化的非最终消费服务，即用于其他商品或服务生产的中间投入的服务。根据国际收支平衡表，本文将生产者服务定义为包括运输服务、通信服务、建筑服务、保险服务、金融服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特许使用和许可费、咨询、广告、其他商业服务在内的各类服务。

由于伯格斯的模型中服务是中间投入品，生产者服务贸易和三种货物贸易条件之间的关系应该更加明显（见图2）。

图2 生产者服务贸易和三种货物贸易条件

我们用Eviews5.0检验了我国生产者服务贸易净进口和三类货物贸易条件之间的相关关系，结果如下：

实证结果进一步验证了伯格斯模型。随着生产者服务净进口的增加，我国的价格贸易条件恶化，收入贸易条件和单要素贸易条件改善，而且价格贸易条件、收入贸易条件与生产者服务净进口的拟合程度与分析服务贸易总量时相比有所提高。

四、模型的扩展与检验结果

由图1我们可以看到另外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从2003年开始，我国服务贸易净进口下降，而价格贸易条件恶化趋势变缓。将此问题进行逆向思考，即随着我国服务贸易净出口的增加，价格贸易条件有改善的趋势。因此，我们进一步将服务部门细分，考察哪一类服务的出口对贸易条件的改善起到了重要作用，进而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我们按照我国国际收支平衡表的分类方法截取2003－2008年我国服务贸易各部门净出口额，同时计算出相应的三种货物贸易条件指数的增长率。表2为2004－2008年三种货物贸易条件的增长率。我们可以看到货物价格贸易条件逐渐改善，货物收入贸易条件先升后降，而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呈现稳定上升的趋势。

表2 2004－2008年三种货物贸易条件的增长率（%）

为了能够更加直观清晰地考察各部门净出口情况和三种贸易条件变化之间的关系。我们用Eviews进行了检验。②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各部门净出口额和三种货物贸易条件之间的关系检验

根据表3的检验结果，我们可以总结出以下几个方面的结论：

（一）关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

服务贸易部门中，保险、计算机和信息服务、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电影音像这四大类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有很强的相关性。保险、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之间为负相关关系，其他两类呈现正相关关系，并且在正相关的两类服务部门中电影音像的正相关性更大。

也就是说，在12大类部门的贸易中，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电影音像对货物价格贸易条件的影响是正向的，促进了其改善。而保险、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呈负相关关系，即随着这两类服务净出口的增加，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恶化；反之，随着净进口的增加，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改善。这个检验结果似乎与伯格斯模型结论相矛盾，我们认为这可能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其一，该项服务的进口令使用该项服务的货物生产部门的产品价格上升，这很可能是因为货物生产部门偏好进口服务产品，而服务产品进口价格较高，进而成本上升，价格上升；其二，按照伯格斯模型，该项服务的进口很可能没有增强使用其进行生产的货物部门的比较优势，即相应的货物价格不会下降。这两种可能会使服务净进口增加，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改善。

（二）关于货物收入贸易条件

在12个服务部门中，运输、建筑、保险、计算机和信息服务、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咨询和其他商业服务这七类的净出口与货物收入贸易条件之间都存在一定的相关性。其中运输、建筑、计算机和信息服务以及咨询与收入贸易条件之间均为负相关关系，这说明随着这四类服务净出口的增加，货物收入贸易条件恶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根据公式ITT＝Qx（Px／Pm），我们知道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和出口贸易量均会影响货物收入贸易条件，而这四类服务中的三类（计算机和信息服务除外）的价格贸易条件没有明显的相关性，则货物收入贸易条件的恶化就是由货物出口量的下降引起的，即随着运输、建筑、咨询服务净出口的增加，我国货物出口量下降。而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的净出口与价格贸易条件呈正向关系，与收入贸易条件呈负向关系，这说明随着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净出口的增加，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改善，但是我国货物出口量下降，并且下降幅度大于价格贸易条件改善的幅度。这些现象可能源于使用这四类服务的货物部门出口商品结构优化、技术含量提高或低价促销带动了产品出口数量的增长。

相应地，保险、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以及其他商业服务这三类服务的净出口与收入贸易条件之间呈现正相关关系，即随着这些服务净出口的增加，我国货物收入贸易条件改善。值得注意的是，保险及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呈负相关关系，根据收入贸易条件的公式，这说明随着这两类服务净进口的增加，我国货物出口量下降，并且下降的幅度远大于其引起的价格贸易条件改善的幅度。这很可能是由于这两类服务的进口价格很高，导致使用这些服务的货物出口部门出口量大幅下降。

（三）关于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

与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呈高度正向关系的部门为通讯、建筑、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咨询、电影音像，呈负相关关系的部门为保险、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其中，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电影音像的净出口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和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均为正向关系，而且与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的相关性强于或等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公式SFTT＝（Px／Pm）×Zx说明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的改善是由货物价格贸易条件的改善和出口产品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共同引致的，即随着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及电影音像这两类服务净出口的增加，我国的出口产品生产率提高，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改善。

通信、建筑和咨询这三类服务的净出口并没有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呈现出显著的相关性，说明随着这三类服务净出口的增加，使用它们的货物出口部门产品的生产率提高，从而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改善。

另外，更值得注意的是，保险、专有权利使用费和特许费与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的负相关程度与货物价格贸易条件相比更大，说明随着这两类服务的净出口的增加，我国使用其进行出口的货物产品生产率下降，从而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恶化。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我国作为服务贸易的净进口国应验了伯格斯模型的结论

根据本文第三部分对我国服务净进口和三种货物贸易条件之间关系的考察和检验，我们可以看到我国服务贸易的净进口额和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呈现出比较明显的负相关性。进一步地，根据伯格斯模型中将服务作为中间投入品的特性，我们检验了生产者服务净进口和三种货物贸易条件的关系，结果显示出更强的负相关性。这验证了伯格斯模型的结论，或者说我国的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条件之间的关系与伯格斯模型的结论相符。

（二）采取适当的对外开放和贸易战略

我国在参与服务业的对外开放过程中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恶化，而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是衡量一国贸易福利水平的重要工具。因此，当考察我国服务业的开放和贸易的收益时，不仅仅要看到服务贸易对我国经济增长和货物贸易的促进作用，还要注意到我国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恶化带来的福利损失。因此，我国在制定服务业对外开放与服务贸易发展战略时，坚持积极稳妥的原则，采取逐步开放和参与的战略尤为重要。以保险业为例，根据上文的分析，保险的净出口对我国货物价格贸易条件和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的改善都起到了负向作用，并且在开放过程中保险业也是容易受到较大冲击的行业，所以先对其进行保护以增强其竞争优势比盲目开放要好。

（三）优先扩大通信、建筑、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咨询、电影音像五大类服务的出口

根据本文对2004－2008年我国货物贸易条件得到改善的分析，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电影音像的净出口对我国货物价格贸易条件改善起到了积极作用，通信、建筑和咨询这三类的净出口对提高我国货物出口产品的生产率具有正向作用，而这五类服务的净出口都对我国的货物单要素贸易条件的改善起到了促进作用。因此，我们认为我国可以采取一些鼓励措施优先扶持这些部门的发展和促进这些部门服务的出口。

注释：

①伯格斯模型考察的只是价格贸易条件。

②检验使用的数据为三种货物贸易条件的增长率和13大类的贸易净进口额（单位为亿美元）。

［1］郑辉，张捷.服务贸易收益研究述评［J］.国际商务—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09，（3）：30－34.

［2］庄丽娟，陈翠兰.我国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的动态相关性研究——基于脉冲响应函数方法的实证分析［J］.国际贸易问题，2009，（2）：54－60.

［3］公维丽，孔庆峰.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的因果关系研究——基于误差修正模型的分析［J］.中共青岛市委党校、青岛行政学院学报，2010，（2）：5－9.

［4］Deardorff A V.International provision of trade service，trade and fragmentation［J］.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01，9：233－248.

［5］Jones R W，Ruane F.Appraising the options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in services［J］.Oxford Economic Papers，1990，42：672－687.

［6］Burgess D F.Services as intermediate goods：The issue of trade liberalization［A］.Jones R W，Krueger A O.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rnational trade［C］.Basil Blackwell Ltd，1990.

［7］Dee P，Hanslow K.Multilateral liberalization of services trade［R］.Productivity Commission Staff Research Paper，Ausinfo，Canberra，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