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慢热的爸爸

2012-06-24 12:07吉姆·可贝乐
优格 2012年12期
关键词:杰西卡助产士B超

吉姆·可贝乐

我和杰西卡结婚3年,一直在努力造人。一天,我们正坐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馆里,她突然说了句:“我怀孕了。”我欢呼雀跃,为自己即将为人父而激动、兴奋,更重要的是——我大大松了口气,终于确信,自己是能生孩子的。

回家之后,我全心投入准父亲的角色,戒了酒,一摞一摞地读育儿书。孕期12周的B超检查令人激动,在那之后,我每晚给还在娘肚子里的宝宝唱歌。哪怕杰西卡嘲笑我“唱歌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般难听,我还是努力坚持。我耐心地解释:“宝宝需要听到我的声音,宝宝需要知道,我有多爱他。这是父亲和孩子间的交流。”

很多男性朋友抱怨说,伴侣怀孕之后,自己似乎就成了局外人,但我不是,我和杰西卡是一个团队,我有自己的角色。如果说她是球员,我就是教练,我支持她、鼓励她,扫除她的后顾之忧。

孕期20周,杰西卡做B超检查时,发现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我把儿子的“照片”发给了通讯录里的几乎每一个人。

预产期越来越近了,我的注意力也越来越多地放在准备生产上。我总是怕手机没电,去吃饭、健身时都不忘插到墙上充电。我在客厅里装好了分娩池,几乎每半小时测试一次温度,有时候半夜里也要去量一量。

男人喜欢控制局面、解决问题,不管这问题是真正存在,还是臆想出来的。男人一生中难得有发现自己没法控制局面的时候,而另一半怀孕就是其中之一。当面对生活中的这个重大变化时,我简直手足无措,所以才会疯狂地获取信息,为宝宝出生做筹划,研究婴儿汽车座椅、婴儿监视器、婴儿床等等。

预产期那天,杰西卡在午餐时间睡着了。我却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叠叠毛巾。傍晚时,她醒了,宫缩加快。我给助产士打了电话,烧了开水,叠好毛巾。

生产的时候,杰西卡很坚强,她没有要求用止痛药,也没要求吸氧,我真的非常佩服她。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如困兽般团团转。分娩这么剧烈的生理过程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心里极度好奇,又极度恐惧。

我一直以为自己和杰西卡紧紧连在一起,但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孤独,那种感觉就像孤身在悬崖峭壁上,身边却连根绳索都没有。无助的我在只属于女性的、满是血污的分娩场景中,看着一个女人怎么改变世界,瞬间明白自己是多么笨拙、无知的男人。

杰西卡和助产士忙乱了一阵,然后从分娩池中举起了一个小东西。助产士清理着他身体上的污秽,小生命张开嘴巴,哭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宝宝,他满是皱褶的皮肤也变得更红嫩了。我盯着他,不舍得移开视线,但内心一片空白。

“你不想抱抱儿子吗?”杰西卡问我。我只是点头,因为实在不知道,除了点头我还能做什么。汹涌而来的母爱已经让我的妻子热泪盈眶,我却丝毫没体验到这么强烈的感情。我觉得很空虚,很害怕。抱着小婴儿,不敢动弹,生怕弄坏了他,他那么小,那么脆弱,我的手突然显得无比笨拙,无比粗鲁。

我还没办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己做了父亲,宝贝儿子就在那儿,但我感觉他和我毫不相干。最极端的时候,我甚至很讨厌这个孩子,他让妻子疲惫不堪、缺乏睡眠又不得不按时喂奶。那种感觉就像妻子抛弃了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管怎么说,面对一周大的婴儿却心怀恶意,而这个毫无戒备能力的婴儿还是你的孩子,这种心情怎么也说不过去。儿子根本无法和我发生冲突,我却真真切切地陷入困窘之中。

在公开场合,我对宝宝宠爱有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个典型的溺爱型的老爸——给宝宝换尿布,推着宝宝出去遛弯。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哭着闹着不肯睡觉,我抱着他踱来踱去,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我怀疑他只想要他的妈妈。最后,我哭了,不是因为喜悦,而是深深的绝望。做个父亲有什么意思,如果你的儿子根本不想亲近你?

慢慢地,一切都不一样了。曾经,儿子只会用一双小眼睛瞪着我,他就像个小鲨鱼,只知道大吃大喝、摇来晃去。后来,他开始观察我,我走动时,他的眼眸也追随着我。突然有一天,他笑了。我每次走近他,他都笑。又过了几天,他伸出小手,抓住了我的手指。我浑身上下顿时笼罩在一种喜悦里,那种感觉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

心理学家或生物学家们说,婴儿对父亲的印象是需要时间建立的。有人可能会说,这是因为男人很难和婴儿的生活建立联系,直到婴儿能对父亲的行为做出明显的反应。也许,直到我做了个鬼脸,儿子咯咯大笑时,他才开始慢慢融化我的心。

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最深的一种爱,而我领悟到这种感情,却花了很久,但正因为这样,我和儿子米洛建立了一种我以前从没想象过的关系。他每天都醒得很早,经常6点不到就醒了,而我也乐意早起陪他玩耍。如果没有孩子,我睡不够6个小时,肯定会面色晦暗、生出皱纹。但有了米洛,我很开心上班前多出这几个小时和他共处。父子俩像两个毫无计划、百无聊赖的大学舍友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这几个小时出奇地安宁、温和,简直有脱离尘世的感觉。

随后,我们的女儿埃斯梅和伊斯拉又先后出世,那时,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我不期望和她们一见钟情,同样也是慢慢才爱上了两个女儿。现在,3个孩子分别2岁、4岁、5岁。我上周去预约输精管结扎。医生问我:“你确定要做吗?”我迟迟不能回答。医生笑了,“明年再来吧。下一位!”

(摘自《海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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