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自主外交起航

时宏远

不丹是个王国，人口70多万，50%为藏族人，官方语言为宗卡语（一种藏语方言），国名在梵语中意思是“西藏的边陲”。因崇尚龙及生态优美，不丹也被称为“雷龙之国”、“云中国度”。18世纪后期，不丹逐渐成为英印帝国的势力范围。不丹王国真正建立于1907年，并在4年前走上了民主化道路—年轻的五世国王遵守父亲让位前确定的君主立宪制，让议会两大党相互竞争组阁权。尽管经济不发达，不丹“幸福指数”却在亚洲排名第一。

虽系内陆小国，不丹的战略地位却颇为重要。其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坡，三面与中国接壤，南部与印度交界；纵贯其西部边境的春丕河谷，距离印度西里古里走廊仅500公里。而西里古里走廊是连接印度腹地与其东北边区的咽喉所在，最窄处只有20公里，被称为印度的“七寸”。正因为不丹战略地位突出，其要想推行自主外交，少不了过印度关。

长期受印度控制

不丹与印度的关系最密切。在英国退出南亚次大陆后，印度以英印帝国的继承者自居，将整个南亚次大陆视为自己的地盘，对周边小国实行严密控制。1949年，印度迫使不丹签订了《永久和平与友好条约》，规定不丹的内政和外交要接受印度的“指导”，只有印度政府相信不丹政府的意图是友善的，并且这种进口对印度不构成危险，不丹才可以从印度或通过印度进口武器。通过此举，印度将不丹变成了自己的“保护国”。虽然自1961年以来不丹国王多次公开表示要保持国家的主权和独立，并从1979年起一直要求修改该条约，但均遭到了印度的拒绝。直到2007年2月不丹新国王访印期间，印度才与不丹修订了此条约，废除了“不丹外交接受印度指导”条款，规定在不损害印度安全利益的前提下，不丹享有外交自主权，但仍不能擅自进口武器。

由于身处内陆，对外交往必须过境印度，不丹在经济方面也深受印度管控。印度是不丹最大的贸易伙伴、援助国和债权国，与不丹签有自由贸易协定，实行边界开放，自由通商。印度为不丹修建了两个大型水电站并主要向印度出口电力，每年水电站的收入占不丹国家财政预算的30%。不仅如此，不丹的货币还与印度卢比挂钩，不丹的石油消费也全部来自印度。如果印度拒绝进口不丹的水电或关闭开放的16个过境口岸，不丹的经济会立刻陷入瘫痪。

不丹有意谋求自主权，但却没有独立的军事力量。不丹的武装主要由皇家陆军（包括皇家卫队）和皇家警察组成。皇家陆军于1963年由民兵武装组织改编组建，现有兵力约9000人。皇家警察正式成立于1965年，隶属于不丹内政与文化部，主要职能是维护社会治安并担负边界警卫和消防任务。一直以来，不丹的安全主要靠印度保障。即便如此，不丹的全部军费、大部分装备和给养仍由印度提供。

因要获印度首肯，加之对外交往需求少，不丹迄今只与25个国家和欧盟建立了外交关系。除联合国使馆外，不丹首都廷布仅有3个外交使馆，其中印度的最大，另外两个是孟加拉国和科威特。

有意结交中国

不丹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都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不过，在国际舞台上，不丹始终对中国持友好态度，在台湾、涉藏、人权等问题上一直支持中国的立场。1971年，不丹投票赞成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自1979年起，两国领导人每年均互致国庆贺电。1994年至今，中国历任驻印度大使均对不丹进行过工作访问。在纪念象征亚非团结的万隆会议50周年的2005年，中国文化代表团访问了不丹。这是访问不丹的第一个中国政府代表团。

不丹是中国陆地邻国中仅有的还没有解决边界问题的两个国家之一，另一个是印度。中不边界长约600公里，从未正式划定。不丹坚持双方的争议面积为269平方公里，而中国认为是4500平方公里。为了解决边界问题，两国从1984年起每年举行一次边界会谈，轮流在北京与廷布举行，但进展一直不大。

不过，两国的建交和边界问题在2012年都迎来了重大转机。4月，中国前驻印度大使周刚作为中国特使在访问不丹时表示：如果不丹想解决同中国之间的边界纠纷，就应与中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6月，温家宝总理在里约热内卢会见不丹首相廷莱时更是强调：中国奉行“与邻为善、以邻为伴”的周边外交方针，愿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同不方建立正式外交关系，早日划定两国边界，加强各领域交流，推动中不关系迈上新台阶。廷莱则说，不中两国政府首脑首次会面，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不丹愿尽早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

8月10日，中国副外长傅莹与不丹代理外交大臣坎杜·旺楚克在廷布举行了第20轮边界会谈。傅莹会后表示，中不边界争议面积不大，谈判进行28年来取得了重要进展。坎杜则称，不方高度重视不中关系，真诚希望早日解决两国边界问题，维护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宁。谈判前后，傅莹还会见了不丹首相和四世国王。老国王和首相均表示希望与中国建交，并尽快解决边界问题。

不丹一反常态频频向中国伸出橄榄枝主要出于三个考虑。一是想摆脱印度的完全控制，增加外交自主性。二是不丹自称是南亚最廉洁的国家，希望以此吸引大量外国投资，而中国是最有吸引力的投资国之一。中国赴不丹的游客人数以每年近100%的速度增长，中国已成为不丹第三大贸易伙伴，对不丹经济的拉动作用不断显现。三是不丹希望获得联合国安理会2013～2014年度非常任理事国席位，而这需要中国的支持。选举按照计划将于今年10月举行。

不管何种原因，只要能建交就是好事，对两国乃至整个南亚地区都是益处多多。

印度很不安

然而，两国的正常接触却让南亚大国印度坐卧不宁。印度不希望不丹这个“小兄弟”偏离自己为其设计的轨道，更不愿意看到区外大国与这个世外桃源国家进行接触，从而损伤印度在南亚的“霸主”地位。印度军方更是担心，不丹所处的春丕河谷具有重要战略地位，一旦中不建交，不丹可能向中国妥协，动摇印度军方在三国交界地区山脊所拥有的地形优势。

印度媒体对此毫不吝啬笔墨。《印度时报》评论称，随着印度最坚定的盟友不丹准备同中国建立全面外交关系，印度在边境地区将被迫面临新的战略局面，“到目前为止，不丹是南亚唯一一个没有同中国建交的国家，但这即将改变”。《印度快报》则表示，中国和不丹之间达成任何的协议，都对印度“有重大意义”。该报还猜测，中国在帮助不丹达成其成为非常任理事国的国际野心前将“提出条件”，而这一“条件”将可能包括要求不丹减少对印度的依赖，并“不鼓励”达赖未来对该国的任何访问。不仅如此，一些印度人甚至还叫嚣要像吞并锡金那样将不丹從地图上抹掉。

然而，印度的过激反应却招致了不丹的驳斥。不丹历史最久、发行量最大的英文报纸《昆色尔》在一篇评论中称，不丹夹在两个庞大邻国之间，经常被称为“缓冲国”。尽管印度不满不丹与中国加强关系，但印度自己却与中国在外交、经济领域交往紧密。因此，不丹加强与中国的友好关系是很正常的事。

印度媒体多半是杞人忧天。鉴于不丹对印度的严重依赖，即使中不建交后，中国对不丹的影响也远不及印度。印度现在的态度不仅不利于中不关系的正常化和边界问题的解决，也无益于中印边界问题的解决和中印关系的发展。而边界问题不解决，中印之间的互信就很难真正建立起来，这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

说到底，中不建交的最大阻力来自于印度。但现在是全球化时代，印度要想再通过高压手段霸着不丹，使之“与世隔绝”，恐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