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鼎星岛水域的突击——“东海救116”轮长江口救助“JADE”号遇险船员纪实

文/王祖毅

2011年 11月最后一天的傍晚，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疯狂肆虐着长江口水域，天色阴霾，浪涛汹涌。18时 28分，北鼎星岛水域传来了紧急警报：安提瓜和巴布达籍集装箱船“JADE”号不慎触礁搁浅。

交通运输部东海救助局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局长孙富民坐镇救助指挥值班室。在东海二号位执行动态待命的“东海救116”轮于事发后5分钟即刻前往，20时17分抵达现场。

北鼎星岛水域摆开了救助的浩然阵势。

一

东海救助局救助指挥值班室，灯火通明。

海图标明：北鼎星岛位于长江口南侧，浙江省嵊泗列岛西北角，“东海救116”轮待命点与之距离24海里。这里是一个凹形的喇叭口，水域礁石密布，此刻，“JADE”号陷入了难以自拔的陷阱，牢牢地搁坐在口内的礁石丛中。

此时，北鼎星岛水域风力正猛，偏北风 8级，浪高近 5米。“东海救116”轮在喇叭口处滞航。驾驶台上，年轻的船长徐卫国在测深仪前驻足，他心里明白：现在救助船距离遇险船500米，而不到 6米的水深根本不允许救助船接近遇险船。

“东海救 116”轮两台射程为 2海里的巨型探照灯打开了，光束直达遇险船。

救助指挥们时刻关注着“东海救116”轮的行踪。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指示救助船在距离遇险船 400米处抛锚。

需要交代的是，遇险船“JADE”号是一个小小的“联合国”，船上有船员12人，他们分别来自德国、乌克兰、罗马尼亚、缅甸和菲律宾等5个国家，大家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强冷空气的侵袭。当强烈的灯光射向深陷囹圄的“JADE”号时，船员们顿时眼前一亮：啊，希望之光，生命之光。

徐船长对讲机里传来了德国籍船长斯蒂芬的兴奋：“0K！”“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船长决定施放封闭式救生艇。大副陈科学、三管轮王跃、实习驾驶员钱杰、水手胡朝东以及王振迅速到位。这是一支精悍的“海上突击队”，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35岁，最小的才23岁。

惊涛骇浪中，东海救助船员一展雄姿。

二

救生筏顽强抵挡风浪袭击

救生艇勇往直前。现在时间是20时47分，小艇距离遇险船10米，近在咫尺。救助船员看得清晰：“JADE”号是横向搁坐在礁石上，猛浪拍打着船体，不时地发出“啵啪”的怪异声，遇险船犹如就擒的困兽。遇险船背后则是黑压压的岛礁，而令人惊悸的是，来自深海区的巨浪席卷至船体，再受到岛礁的阻拦，形成了“回旋流”，潮流如同钱塘潮，排山倒海，救生艇不时地被冲击，摇晃达到四十度以上。

这是意志和信念的淬炼。水手胡朝东和王振担任瞭望，他俩一前一后，双手紧紧拉住把手，顾不上海水无数次的冲刷，浑身山下湿漉漉的，有时来不及回避，吞下一大口苦涩的海水。实习驾驶员钱杰协助瞭望，他还承担一个重要的角色是现场摄影师。

现场录像资料，是评估救助方案的极佳依据，正是为了获取决策权，小钱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稳住身体，当救生艇接近遇险船时按动快门。大副陈科学凭借着娴熟的操艇技术，稳稳地把住航向。救助船员只有一个心愿：尽快让外籍船员脱离危险！

就在救助船员设法接近遇险船的关口，救生艇两部主机突然停机！顿时，小艇摇晃剧增至九十度以上，而且有“一边倒”趋向，瞭望的胡朝东与王振顿时横躺在水面上，所有艇员产生了“失重感”。

通常，封闭式小艇安全系数是比较高的，在动力完备状况下能够胜任恶劣海况，现在，却显得苍白无力。

时下，救生艇已经处于万分危险状态，假如不采取应急措施，恢复动力，随时有可能被巨浪掀翻，其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紧要关头，三管轮王跃挺身而出。他镇静自如，沉着应对。小王是救助新兵，进局两年来，刻苦钻研轮机技术，成为轮机骨干。令他感受最深的是，东海救助局每年一次的“冬季大练兵”和“夏季技能比武”活动，活动注重实战，从主机到副机的熟悉运用，经历了拆卸、组装、保养等诸多程序，受益匪浅。战士的路在脚下，救助事业已经融入了年轻的心灵。刻不容缓！面对小艇主机故障，机灵的小王首先想到的是检查燃油系统和滑油系统，确认正常后，又立即查看排气、排水管路，结论也是正常。随即，小王启动艇机，一阵轰鸣，艇机运转了。难能可贵的是，这一系列动作前后只有20秒时间！这是不寻常到20秒，显现了东海救助人训练有素。

技能娴熟，判断正确。救生艇须臾间恢复了活力。这里，笔者摘录了救助船队内网上刊载的王跃撰写的一篇体会文章《一夜长大》：

当疲惫不堪的救助艇艇员和饱受煎熬的遇险船员在 5—6米的巨浪中见到彼此的时候，顿时斗志燃烧起来，艇员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将缆绳交至遇险船员手中，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千山万水，狂风还在肆虐，巨浪一个接着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放弃努力，不知疲倦地一次次尝试，掷出的缆绳一次比一次有力，一次比一次接近目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绝不放弃他们，终于一条生命的纽带在救助艇和救生筏之间联系起来，就像一条大动脉，输送着养分、能量和希望。这是成功的开始，同时也意味着风险的增加，救助艇更难操控，艇机的负荷也大幅增加，但两台主机就像两颗斗士的心在澎湃在跳动，给救助艇和救生筏提供充足的动力，来对抗这疯狂的大海。我们的勇气决心征服了这无情冰冷的海水，当 12名遇险船员安全的登上“东海救 116”轮时，我们欢呼，我们庆祝，我们自豪，早已忘记我们和这救助艇还在这海水里，我想救助艇如果可以开口的话，他会骄傲地喊出：“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在经历了这终生难忘的一夜后，我感觉自己勇敢了，自信了，坚定了，我很荣幸自己加入了这样光荣神圣的事业中；我很自豪在如此危险的任务中能贡献自己的力量，更令我高兴的是，12名遇险船员的生命因为我们转危为安。我不知道男人的准确定义，但我知道，今夜过后，我的心强劲了，我的人长大了。

是的，在新时代嘹亮的号角声中，第一代东海救助人在茁壮成长。

三

“东海救116”轮驾驶台，徐船长正在召集“碰头会”，现场录像资料成为评估的重要依据。甲板组又忙碌起来，他们在水手长带领下，做好了第二次施放小艇的准备。救生艇回到艇架上，并不嗜好抽烟的小胡、小王与小钱点燃了一支烟，他们深深地吸了一口，给自己“压惊”。刚才的经历，已经化作烟云，他们很快又恢复了活力。

果然不出预料，22时50分，遇险船传来了警报：由于不敌风浪袭击，船体破损严重，机舱已经将副机淹没，原来的排水泵形同虚设，瞬间，“JADE”号融入了黑夜。

救助指挥值班室，孙局长点燃了一支烟，他意识到情况异常严重：遇险船进水，意味着负荷加重，一旦搁浅部位发生动摇，船体极有可能发生松动，船在顷刻间倾覆！现在唯一的途径是，让遇险船自行施放救生筏，救助船接应，尽快撤离“是非之地”。

斯蒂芬船长赞同撤退。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东海救116”轮上，又是一派忙碌景象。水手们在救助船前、中、后三个部位安放了缆绳、撇缆绳和救生圈，在船左右舷安置了软梯和攀爬网，一应俱全。

救生艇“原班人马”在艇甲板待命，随时出击。

“JADE”号上，遇险船员忙碌起来，他们用足足一个小时时间，把救生筏从后甲板搬到了船艏，其中的艰苦可想而知。

23时13分，救生筏被放入水面，第一名船员随即离船。在5分钟内，其余 11名船员全部登筏。按照救助船要求，救生筏一端尼龙绳缠绕在船桩上，另一头则由多名遇险船员紧紧拉住，慢慢施放，与前来接应的救助船会合。

救生筏渐渐离开遇险船。“东海救116”轮探照灯为救生筏引路，救助船员憋住呼吸，密切关注着救生筏一举一动。随着绳索的拉动，救生筏艰难地向救助船靠拢，1米，2米，3米……

四

险情又一次降临。

救生筏终于抵挡不住风浪袭击，一个脱手，缆绳顿时，救生筏如同脱缰的野马，随波逐浪加速漂移。遇险船员只得暗暗叫苦，他们从搬运救生筏到登筏，再到拉缆绳，体力几乎耗尽，面对突呼其来的境遇，他们埋怨命运多舛。

船长徐卫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立即向救助指挥室报告：救生筏失控！时间是：12月1日零时04分。

“请密切关注救生筏！”

救助船立即转向。探照灯聚焦救生筏。

救助指挥值班室内，气氛顿时凝重了。孙局长指示：人命是第一位的，关键时刻到来了！

大家知道，此刻，救生筏在风浪里毫无阻挡地漂移，一旦进入礁石区，必定会酿成艇破人亡的惨剧。

12位外籍船员命悬一线！

零时 35分，“东海救 116”轮密封救生艇第二次下水。

救助会值班室，孙局长又一次指示：紧紧跟踪救生筏！

现在的救生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任凭风浪摆布，朝着北鼎星岛角端漂去。海面风浪有增无减，猛烈的“回旋浪”不停地冲击着救生筏，险象环生。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格外渺小。

救生艇朝着角端挺进，救助船紧紧随后。

救助指挥值班室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大家屏住呼吸，期望奇迹尽快出现。

救助勇士越战越猛。

救生艇奋力接近救生筏。说时迟，那时快，陈科学一个快车，挥手之间已经相距5米，这时，胡朝东迅速抛出缆绳，一位菲律宾水手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接应落空。看来，遇险船员经过一阵惊吓，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救生艇第二次接近救生筏，又落空。

救助船员不离不弃，数分钟后，救生艇第三次接近救生筏，终于“花落南山”。

现在，拖带救生筏需要倒车行驶，这样可以减少风浪袭击，避免救生筏“脱裤子”。机械规则告诉我们，倒车往往会使主机产生疲倦。王跃回答陈科学：可以承受！

救助船分工十分细致，而每个部门都是连接一个整体，这就需要配合。“东海救 116”轮做到了。就这样，救生筏缓慢地与救助船接近，20米，15米，10米……

时间是零时45分，救生筏终于安全抵靠救助船右船舷。救助船员开始接应遇险船员，值得一提的是，在船上实习的宁波基地应急队员屠远飞，只见他他腰部悬挂上一条保险带，一个箭步跨出船舷，将吃力攀爬的遇险船员一个个接应上来。

海上惊魂两个多小时，让遇险船员们遭遇了生死劫难。几位菲律宾水手一登上救助船，就瘫倒在甲板上。他们在释怀庆幸，他们感恩拯救，苦涩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笔者留意救助指挥值班室电子频幕，时间是2011年12月1日1时05分。这是东海救助局 2011年所实施的第600起海上人命救助，一个值得留意的时刻。

深夜救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