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慈善:改变慈善生态

黄祺

对于中国慈善来说，2011年是最为特别的一年。因为一个女孩，公众对慈善机构的信任一落千丈；因为“微博打拐”、“免费午餐”等民间慈善活动，人们参与公益慈善的氛围空前热烈。有趣的是，“败”与“成”都因微博而起。

一念成善

2011年的最后一个月，邓飞奔走于各种颁奖典礼和会议论坛之间——在这一年里，他是公益慈善界的明星。更多人听闻邓飞的名字，并非因为他是记者，而是他发起的“免费午餐”活动。

在12月4日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法治人物颁奖盛典”上，主持人要邓飞展示一件“免费午餐”活动中最值得纪念的东西，他带上台的，是2011年2月发起“免费午餐”活动的第一条微博。毫无疑问，这条微博不仅是一个公益活动的起点，也掀起了微博慈善的狂潮。

“免费午餐”的想法是邓飞在2010年冬天的一次采访中萌发的。贵州贫困山区的孩子，因为学校离家远，步行上学放学需要一两个小时。很多学生不能回家吃午饭，而学校也没有提供午饭的条件，所以很多学生不吃午饭或者以劣质的零食充饥。这些孩子因为营养不良，普遍身材矮小。

作为对民间疾苦最为敏感的调查记者，邓飞想，也许应该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

2011年年初，邓飞在微博上发起的“微博打拐”活动，受到了社会各界和公安部的关注。有成功的先例在前，面对吃不上午餐的孩子，邓飞还是选择通过微博来发起善举。

“免费午餐”活动在微博上一呼百应。到目前为止，“免费午餐”活动已经筹集善款2000多万元，其中直接通过网络筹集的占到1／4。14个省份的151所学校已经“开饭”，两万余名学生吃上了“免费午餐”。在“免费午餐”之前，可能没有人敢想象，仅需要几个月时间，就能让全国各地数百万人参与到一个慈善活动中；更让人不能想象的是，这数百万人的热情，迅速变成实实在在的午饭，摆到孩子们的面前。

“转发此微博一条，我捐9元。”在“免费午餐”活动启动不久，一位企业家在微博上留言。第二天，这条微博被转发两万多次，企业家随即兑现承诺，将20万元善款转入“免费午餐”活动的基金账号。

如果没有微博，“免费午餐”活动恐怕很难实现。事实上，贫困山区儿童吃不上午餐，并不是第一次被报道的“新闻”。在报纸、电视等传统媒体上，对贫困儿童的报道并不少见。不过，观众和读者在看到新闻时涌起的同情心和慈善冲动，往往转瞬即逝，而微博，却提供了一个让善举冲动变成行动的快速通道。

“随手”激发全民公益

从恻隐之心的萌动到行动究竟有多远的距离?在过去可能很长，但微博能让这个距离变得很短。因为微博，公益慈善的门槛大大降低。“微博颠覆了传统的公益结构，简单地说，就是玩法变了。”壹基金秘书长杨鹏说。

新的“玩法”是，任何人随时都可能成为公益慈善的一员。

郑敏是一名媒体人，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北京军事博物馆地铁站地下通道。201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郑敏下班回家时发现，一对父子出现在地下通道里。小男孩坐在毯子上，看上去患有残疾，一旁的父亲正在帮他按摩。郑敏心生同情，她停下脚步，细细地询问这对父子的境遇。

“这就是军博京门大厦地下通道里那对父子。父亲王正全，四川人，带4岁儿子王祥瑞来京求医，已走投无路。儿子患有脑瘫及癫痫，脑后有数个瘤子。不会说话及走路，大小便不能自理。作为发现者我能力有限，希望你们能帮助他。”郑敏在自己的微博里这样介绍，希望在网上寻找可以帮助王祥瑞的人。

有人给郑敏转发了“天使妈妈”基金会的微博。通过这个微博，郑敏找到了“天使妈妈”基金会负责人之一的邱莉莉，“我拨通电话挺激动，没想到真的是她自己接的，她听了王祥瑞的情况，承诺要管这件事”。

通电话后不久，“天使妈妈”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找到了王祥瑞，当天就带他到医院接受检查。很快，“天使妈妈”基金会的微博上，呼吁为王祥瑞捐款的信息不停地传播，50元、100元……善款从四面八方素不相识的人手中飞来。同时，“天使妈妈”基金会为王祥瑞提供了2万元紧急救助款。

在接受手术后，王祥瑞如今在重庆一家医院接受康复训练，而善款数额还在继续增加。

郑敏的善举可能是偶尔为之，而另一些人，通过微慈善，将公益慈善变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王炎是一个80后，每天朝九晚五，生活安稳，想做点好事的冲动萦绕在他胸中，却找不到出口。2010年微博兴起，王炎在腾讯微博上注册了一个叫“V5推推”的微博。一开始，王炎跟大多数人一样，吃饭一拍照一上传的事，他也干过。一段时间后王炎发现，如此便捷的社交工具，也许是实现自己参与公益慈善愿望的好地方。

王炎尝试着通过微博呼朋唤友，一起去做“好人好事”。“第一次大概有40个人参加，一起去福利院。”王炎现在还能准确地说出第一次行动的时间，是2010年的2月24日。第一次公益行动的实现给了王炎莫大的惊喜和信心，他没有想到，有那么多人跟他一样，有着滚烫的公益激情，却仅仅缺少一个出口。

王炎的微博人气迅速飙升，“听众”达到170万，成为“明星”微博。后来，王炎又专门注册了“V5公益”微博，专注于公益活动，已经在全国各地组织了几次活动。现在，王炎准备注册成为“正规军”，成立民间公益机构，有组织地从事公益事业。

跟上微博时代

依靠微博的“病毒式”传播，号召和募款变得快捷和容易。

“天使妈妈”基金会的邱莉莉告诉记者，“天使妈妈”基金会诞生于2005年，几位创始人在论坛上认识。尽管一开始就依托网络，但与今天的微博相比，当年论坛上的募捐，要艰难得多。“论坛毕竟是个小圈子，我们在女人堆里打转，捐款人总是那几个熟人。”邱莉莉说，微博开通后，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能直观地看到“天使妈妈”基金会在做什么，募集善款的效率也高了很多。

基于微博的“病毒式”传播，更多的募捐方式被创造出来。在腾讯“微爱”活动中，只要网友在微博上转发一个“微爱梦想”，就表示向这个“微爱梦想”代表的公益项目捐赠了虚拟的3毛钱，如果网友的转发量达到预先设定的目标，腾讯公益慈善基金就把虚拟善款兑换成真正的善款，用于实现这个“微爱梦想”。“网友没有真正捐钱，但在我们看来，网友传递了善意，就是对公益的支持。”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运营总监李劭说。

网上捐款，将会成为慈善募捐最重要的渠道。美国的统计显示，在美国如果有10个人上网，其中4人购物，4人搜索，2人捐款。中国慈善缺的不是钱，是信任。微博募捐的异军突起说明，只要能实现更多的“透明”，信任感就会回来。

微博给慈善的“透明”提供了条件。在“免费午餐”微博上，最多的信息是各所学校的账本。一所学校两周没有更新微博，被“免费午餐”严重警告。邓飞介绍，有的学校教师不熟悉微博，有的地方上网不方便，但为了保证“透明”，“免费午餐”还是对学校更新微博有着严格的要求。除了学校自觉地发布信息，“免费午餐”还在微博上召集志愿者就近到受助学校考察，鼓励志愿者举报违规现象。

微博正在改变人们对公益慈善的看法，但微博的高效传播和互动性，也给公益慈善带来挑战。壹基金秘书长杨鹏做了一个统计，公益基金会组织开设有微博的，只有100多家，大概占4％-5％的比例。“网友对透明的要求很高，如果你的透明达不到大家的要求，大家就会生气，会批评，甚至会终结一个公益组织的生命。”杨鹏说。

微慈善元年，慈善生态正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摘自《新民周刊》2011年第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