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故事

常新港

万万的妈妈站在自家的院门口，脖子都喊粗了，还在朝着不同方向召唤家里的黑猫时，大江早就听见了。那时，大江正抱着一棵杨树哧哧乐。他在尽情享受万万妈的焦虑和坏心情。黑猫刚刚被大江淹死。他在黑猫的身上捆了一块石头，沉到一个水泡子里了。

万万家跟大江家仅隔着一道篱笆，两家关系也一向不错。秋收后，两家的苞米楼里都堆满了金黄的玉米棒子。大江家的苞米楼没几天就成了老鼠的乐园，万万家的则躲过了老鼠的袭击，因为他家有只厉害的黑猫。

那天，大江向万万借那只黑猫。大江说，就借一个晚上！万万说，半个晚上也不行！大江闷住了，说不出话来。但是，大江没死心，他提出用两个熟鸡蛋换黑猫一个晚上。万万却要五个煮鸡蛋，否则免谈！

那一刻，大江决定淹死了那只黑猫，看万万还得意什么……

黑猫不见了，万万家的苞米楼也很快成了老鼠的天堂。大江和万万之间也很快发生了变化。万万不再跟大江一起上学去了。以前，万万总是站在大江家院子门口，喊一声：“大江！”现在，万万连头都不回一下，直着眼睛走过去了。

大江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心里很焦灼。他心里想，万万不会猜到他家的黑猫是被我淹死的吧？一连三天，万万和大江不说一句话。三天后，万万终于认真地盯着大江的脸了，只是盯着，不说话。一脸识破了说谎者的表情。

大江想等来万万下面的话，但是，他没有等到。万万转身离去了，在那个秋天，万万再没有把脸转向大江。

秋天刚过，大江家的狗大黄的失踪了。一个星期后，大江的爸爸发现了大黄的尸体在河里飘着。大江的爸爸奇怪狗天生就会游泳，怎么大黄就被水淹死了。大江知道万万可能对大黄做了什么。但是，大江有口难言。

第一场雪下了之后，万万家搬走了。他们搬家那天，躲在屋里的大江都没敢走出门去。万万也没在大江家的门口停留片刻。大江的爸爸责备大江：“你的朋友万万要走了，你怎么缩在家里不去送一送？”

晚上，大江的爸爸和妈妈都睡了，大江一个人跑到屋外。他对着空荡荡的雪地，痛哭了一场。

很多年后的2011年秋天，在万万儿子的安排下，大江去了一个城市的医院看望弥留之际的万万。他们都已认不出对方，但那个秋天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大江握着万万枯干的手，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万万浑浊的眼睛一直望着上方，像是望着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季的天空，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迷路了，迷路了……”大江把头伏在万万的手上，再也抬不起来。

晴川摘自《少年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