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文学“中间代”

2012-05-30 10:48燕舞
新民周刊 2012年9期
关键词:作家文学小说

燕舞

“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3月3日下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中国现代文学馆揭晓了。

作为磨铁图书有限公司旗下“创新空间”创立于2011年的图书品牌,“铁葫芦”此次集中推出了现居上海的小说家路内的新作《云中人》,以及南京小说家曹寇的《屋顶长的一棵树》,还抛出了“中间代”概念:“他们活在‘60后的阴影中,又难以抗衡‘80后的市场影响力”,但这“沉寂的一代、夹缝中的一代”的成员,普遍在30岁以后通过小说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铁葫芦”的选题范围涵盖文学、艺术、历史和思想学术等领域,导演张元、陆川和歌手老狼等演艺界人士被磨铁创新空间总经理王小山“死乞白赖”地请来发微博造势。

主办方将“中间代”的名单列得很长:冯唐、慕容雪村、路内、曹寇、阿乙、阿丁、苗炜、李师江、瓦当、李海鹏、柴春芽、小白、薛忆沩……

3月5日,1975年生人的瓦当参与“写作,向欢乐说起悲伤”的新浪网微访谈;阿乙、曹寇则双双入围“第10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年度最具潜力新人”提名名单。

“中间代”还是“中坚代”?

“中间代”名单中不全是“70后”,1964年出生的《人民文学》主编李敬泽“以为起码我这样的算‘中间代”,他肯定了自己所不属于的这个群体:“‘中间代至少还有一个好,不上不下、不尴不尬,这对文学来说可能不是坏事,是好事,也是我们的力量所在。”

“等了一年终于等来这两本书”,慕容雪村与王小山搭档主持《云中人》、《屋顶长的一棵树》的品读会,他的理解是:“所谓‘中间代跟传统讲的‘70后稍有区别,基本上它涵盖的年代从1968年到1978年”,“‘中间代的人他们有各自的特点,‘铁葫芦这个公司给了我们特别多的厚望,希望我们将来拿到什么大奖、走到什么样的文学路径上,但是在我看来,作家始终还是为自己而写。”

即使将“中间代”的上限定在1968年,仍不能完整覆盖出版商开列的作家名单,因为著有《遗弃》、《移动的房间》并获台湾《联合报》文学奖的薛忆沩是1964年生人。“中间代”只能是一个带有一定文学代际合理性又掺杂着商业性的混合概念。

青年作家任晓雯对“中间代”的特征进行了解读:“既没有被经典化又没有来得及市场化。”生于1980年代尾巴上的蒋方舟穿着高跟鞋上台,她和任晓雯一起向路内、曹寇发问,她认为“中间代”没有经历“文革”和“上山下乡”那样的政治大事件,“也没有什么时代的大背景给他们作写作的素材”。

路内举了一个反例:他一位双料博士朋友为了写自己出生前的1975年河南大水灾,“一个人背着一口锅就跑到河南去了,就在那采访当年遭受水灾的人”。路内认为,社会阶层的分化导致“50后”、“60后”作家们在写一个知青时“就已经写尽了一代人的命运”,可当下的作家“写一个农民工就是写一个农民工,写一个大学生就是写一个大学生,社会的分化和阶层之间互相的不理解越来越多”。“文学作品应该完全是社会阶层全景式的展示呢,还是只是专注于某一个领域之内去写呢?”路内心有疑惑。他的选择是,“如果野心不是那么大的话,或者不想在快车道上开得太快而导致翻车的话,就先把自己经验之内的东西写好”,“可能只是我们写得不够好,而并不是说我们写得还不够宽”。

任晓雯接着蒋方舟继续追问曹寇,这位1977年出生的南京青年作家的代表性人物回应称:“大时代对我来说一点意义没有,我只尊重我是怎么活着的,或者说我看到的这些人他们怎么样,我想强调的就是诚实。”

诚如路内所言,“中间代”是“一个开放性的定义”,刚讨回一笔被拖欠稿费的作家盛可以也有自己的理解:“我私下里认为用‘坚硬的‘坚更好。‘中间代让我常常想起夹心饼干,我觉得我们是中间的奶酪也挺好的,也挺甜美的。”

“在黑暗中摸索”与“不要太功利”

“写小说感觉像狗长了鼻子,会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这个时候你就会有一种去讲述这个故事的冲动,而不是讲述自己的冲动。”在回答慕容雪村“写作之于作家个人的本质意义”的提问时,路内给出了一个精彩比喻。

除了对“中间代”命名的理解外,路内和曹寇被追问最多的,还是写作师承与写作状态。

在辞掉广告公司创意总监之前,路内做过工人、营业员、推销员、仓库管理员与电台播音员等。“我开首开得挺好。”1973年出生的路内33岁才开始正式写小说,迄今已有3部长篇在《收获》刊发,还入选《人民文学》“未来大家”的Top20评选。

“我现在大概每隔三年就推翻一个‘老师。”路内较早接触的反而是国内1980年代中后期的先锋派作品,之后才是外国经典,“福克纳的叙述智慧给我的影响非常大,就是怎么样不落俗套地讲一个故事,这对如何写一个长篇小说很重要,短篇小说也需要创意。”路内很晚才接触到福克纳,当时“把国内能够找到的福克纳的书都看了一遍”,他接触和阅读米兰·昆德拉、博尔赫斯和卡夫卡等人的作品也是因为各种机缘,阅读王小波的小说则是在1990年代末。

路内的创作感受不局限于单向度的传承,“还有传承以后的创新,创新以后的颠覆,甚至颠覆以后如何去自我完善,越往后面越难”。

在辞去广告公司创意总监之前,喜欢电影大师希区柯克的路内“什么东西都要看,要懂一点艺术,懂一点商业,懂一点推销学”,“成天在看动画片,被迫去看它的分镜头怎么画”,最初看不出这些信息与文学的直接关系,但是“慢慢有一些元素会呈现出来,蛮挑战我的能力,看你是否有能力把这个东西作为一种文学性的东西来重新构造一遍”。

路内被媒体誉为“70后”一代最好的小说家之一、当下上海文坛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其被《收获》连载的长篇新作《云中人》,被认为深刻细致地描述了混沌、无秩序、无意义的世界带给个体的恐惧、挣扎和不确定性。

比路内小4岁的曹寇被作家韩东称赞“正处于小说大师的青年时代”,叶兆言则说:“南京年轻一拨玩小说的,最应该看好,也许就是这个曹寇。”有评论认为,同代中国青年作家中,很少有人能像曹寇这样将日常事物写得如此有趣且奇特。

曹寇是中文系毕业,福楼拜在他心里是“完美长篇的典范”,卡夫卡、卡佛和鲁迅、周作人等也都是他喜欢的作家,“以前有一段时间更多的是在读古代作品,有唐宋传奇、元代的戏曲,元曲我未必记住说了什么,但给我一个印象就是人生特别荒凉”,“现在更多的是向同行学习,包括'80后'作家對我也有影响”。

作家阿乙曾编发过曹寇的《鞭炮齐鸣》,他觉得这个短篇“非常像西方文学20世纪已经涌现出来的比较先进的一种形态”,而这被学院派评论家命名为“无聊现实主义”。

“长期以来我工作不积极,迄今未婚。家里面就我和我母亲,而且我母亲也经常不在家,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的人,不知道该干嘛。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写跟自己贴近的东西,写自己熟悉的、能够掌控的这些东西。”曹寇的回应像一个酷酷的坏男孩,他觉得“即便发生战争了,我所生活的境地仍然平静的话,假如我还是无聊,我仍然写无聊”。

“我不排斥也不诋毁任何写作方式。”曹寇说,“至于将来会怎么着,我也不知道,没有规划”,“但是我会越写越好,因为我知道自己仍在黑暗中摸索”。

“挣点钱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路内通过广告公司的工作实现了自己的财务自由,他越来越平和:“我当然也想畅销,但是我首先追求的还是文学这个东西。我在写第一个长篇《少年巴比伦》的时候,觉得中国作家们写得不好,我想教教他们怎么写小说”,“我现在写出来慢慢审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发现很多几乎没有名气的作者写得比我好,这个时候就服气了,就不得不重新回过头去,看文学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路内让女儿认了一个干爹,这位常年没有工作的朋友迄今写了十多部长篇,“都非常好,就是没人发表”,“他是我非常敬仰的人,我觉得我已经很低俗了,我给自己留一道底线,就是不要太多地看功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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