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穆里尼奥

崔洋

5月3日，随着西甲豪门皇家马德里加冕联赛冠军，金牌教头穆里尼奥被球员们高高举起抛向空中……

过去10年，波尔图、切尔西、国米等世界劲旅球员都曾将他抛起过，如今遍地巨星的皇马球员也加入了“抛穆大军”。

19个冠军、称霸四大联赛，穆里尼奥又一次在世界足坛掀起了一股强劲的“狂人旋风”。此时此刻，无论怎么称赞他都不为过，因为他赢得的不仅仅是冠军，更是一种伟业：他继英超、意甲的传奇之后，又颠覆了打遍欧洲的宇宙战舰巴萨队的西甲统治，开创了前无古人的“穆里尼奥时代”……

足球“狂人”，巅覆足球

在中国，中国球迷对穆帅有一个亲昵的称呼，叫做“鸟叔”，这是源自他的另外一个绰号“魔力鸟”。其实相比之下，人们更认同他的另外一个绰号，那就是“狂人”，当今足球世界里，还有哪一个教头敢说自己比穆里尼奥更狂，更疯狂？

有人说，在篮球的世界，请永远不要低估一颗冠军的心，看看乔丹、科比就能找到答案；而在足球世界，请永远不要看轻一种狂傲的力量，因为穆里尼奥会告诉你一切。

从5月3日那一天起，世界足坛的格局因为一个人而改写：当美轮美奂的巴萨艺术足球，被坚不可摧的皇马铁军击败，那正是一种颠覆。切尔西时代的颠覆，没有成功，穆里尼奥带着理想在美丽的地中海启程，这个葡萄牙人不是拿破仑，不是俾斯麦，这一刻，他更似先辈麦哲伦，他就是西甲豪门皇马的航海家，有他在，球队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因为是狂人，所以他最有资格喊出“It is my life（这就是我）”，那些出格的手势、表情、语言，从心理学角度，如今似乎都可被理解为个性。曾经，在巨龙球场，他享受着“上帝第二”的膜拜；在斯坦福桥，他享受着“孩子们”给他的快乐；在亚平宁半岛，他则是在布满荆棘的路上前行，今年的西甲赛场，穆里尼奥没有上演“激情滑跪”的梅开二度，而是高举双臂竖起食指冲入场内，狂人忘情宣泄，这是他给皇马球迷的承诺和狂喜！

还记得两年前，穆帅与瓜迪奥拉之间的PK吗？那是在欧冠半决赛，国米与巴萨的火并——整场比赛“狂人”多次展现出他个性强烈的一面。当莫塔被红牌逐出时，穆帅不怒反笑，不停地鼓掌讽刺裁判。下半时比赛开始前，他继续让球队晚出场5分钟，将压力留给对手。而当瓜迪奥拉在场边布置战术时，穆帅竟然偷偷跑去旁听，如此搞笑的举止似乎只能发生在他的身上。穆里尼奥赛后说：“这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一场输球，我们用这种方式赢得打决赛的资格。”“狂人”用自己与众不同的庆祝方式继续书写着他在足坛桀骜的性格。张狂有理，梦想无限。

由于“狂妄”和“自大”，穆帅在奋斗历程中，曾遭遇到太多的困难和指责：足球前辈愤然抨击，大牌球员公然叫板，甚至就连欧足联在欧冠抽签时也给他设置层层障碍，将最强的对手与他率领的球队分在同一小组。然而，穆里尼奥却从不抱怨，而是以一种积极的心态迎接挑战——他不会为了寻求认同，去卑躬屈膝地讨好媒体；他不会为了功名利禄，去委曲求全地逢迎官权。他的生存哲学，是用勤奋、努力的工作，获得成绩，去征服敌对者，去颠覆潜规则，去抗争所有的不公。他的奋斗历程，可以用两个词概括：颠覆、抗争。这是每个人毕生梦寐以求的生存境界！这是一个男人对生活最简单纯粹的最高梦想！

在这个早已变质的足坛，我们目睹着太多的古怪事情。比如有的球星，成名一半靠踢、一半靠捧，而那些没有喉舌媒体热捧的人，即便再努力也是“二等公民”；再比如有的球队，靠逢迎官权去称霸，靠赌博公司求生存……它们的存在，让足球不再是足球，让竞技体育变成了潜规则体育，令人伤心，令人不耻，令人无可奈何。越是如此，我们越需要感激穆里尼奥。在这个浮躁的足坛，他留下的，不仅仅是几场痛快的比赛，不仅仅是几个伟大的奖杯。他留下的是一种生存哲学。这种生存哲學，让每个对生活充满期待的人为之兴奋，让每个对社会的不公心怀不满的人为之鼓舞，让每个对天道酬勤的自然法则还充满信心的人充满斗志！

穆里尼奥是这样说的：“我在葡萄牙、意大利和英格兰都拿过联赛冠军，但这次在西班牙夺冠是最困难的。”他绝不是说假话：要知道，自从巴萨携六冠王之威建立“梦三王朝”以来，曼联、AC米兰、拜仁、温格、弗格森、阿莱格里，鲁尼、范佩西、伊布等欧洲足坛几乎所有的精锐被调动起来掀起“地球保卫战”，但是他们几乎全都以失败而告终。穆帅要想完成欧洲列强无法完成的任务，其难度可想而知。

穆里尼奥有本自传叫《颠覆足球》，光看名字就足够霸气，事实上，这位葡萄牙教练绝不是那种行走江湖的术士，只会起个威风点的名字唬唬人。从当年率领波尔图神奇地登上欧洲之巅开始，短短9年，穆里尼奥已用大大小小的无数座奖杯征服了全世界。这一次，做客圣马梅斯球场的皇马，更是凭借伊瓜因、厄齐尔与C罗的进球，3比0完胜巴斯克雄狮毕尔巴鄂竞技，时隔4年之久，重新站在了西甲冠军的最高领奖台上，而穆里尼奥也一举囊括英超、意甲、西甲和葡萄牙联赛四座联赛冠军奖杯，成为当之无愧的史上第一人。在这一刻，他更加彻底地诠释了“颠覆足球”的定义。

在穆里尼奥颠覆足球的道路中，瓜迪奥拉与巴塞罗那无疑是他最强大的对手。4年前那个夏天，37岁的瓜迪奥拉正式执掌巴萨的教鞭，而45岁的穆里尼奥也在梅阿查开启了新的征途。两年的时间，两人分别率领两支不同的球队成为了各自联赛的王者，那一年的欧冠半决赛，穆里尼奥和瓜迪奥拉继小组赛后再次狭路相逢，只是那一次，蓝黑军团战胜了强大的宇宙巴萨，踏进了伯纳乌的决赛。

率领蓝黑军团夺得教练生涯的第二座“大耳朵杯”后，狂人选择离开梅阿查，并在加冕地伯纳乌开始新的征途。从此，关于皇马抗击巴萨的统治，也由此掀开了精彩序幕。经历了上世纪90年代末与本世纪初的黑暗后，巴萨在里杰卡尔德的掌控与小罗的带领下走向了复兴，而瓜迪奥拉接手后，球队更加勇不可挡，从4年前赛季开始，巴萨更是实现了西甲联赛的三连冠伟业。率队第一年，穆里尼奥不仅没能立马将巴萨从神坛上拉下来，反而耻辱般地被对手用5比0痛宰，而在欧冠赛场上，皇马面对宇宙队同样是输得体无完肤。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凭借C罗的绝杀，皇马通过加时赛3比2艰难地战胜巴萨，夺得了国王杯冠军。

穆里尼奥深知，除了在与巴萨的正面交锋中必须找到克制对手的办法外，在面对其他应该拿下的对手时，皇马绝对不能手软。于是，我们在本赛季看到了一支较上赛季相比有了长足进步的皇马。C罗、本泽马和伊瓜因组成的梦幻三叉戟，是银河战舰本赛季进攻势如破竹的保证，三人联手打进了不可思议的86粒联赛进球，各项赛事相加更达到了惊人的115球。2012年4月22日的诺坎普雨夜，穆里尼奥更是用2比1彻底打破了联赛逢巴萨不胜的魔咒，用7分的领先优势，为最终夺冠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这就是本赛季的皇马，一支进攻比巴萨更加恐怖，令所有西甲球队闻风丧胆，早早缴械投降的皇马；一支终于战胜了心魔，用正面交锋的胜利掀翻巴萨统治，阔别多年，再次问鼎西甲冠军的皇马。而这一切的背后，正是穆里尼奥用他的不屈、毅力、信念、智慧与汗水，换来的结果。

葡萄牙船长，缔造传奇

穆里尼奥在教练席上的夸张表现成为很多人憎恨他的理由，但穆里尼奥说：“我不是一个演员，我只是一个有激情的人，比赛时我和我的球员们一样激动，十分专注。在诺坎普的狂奔和在锡耶纳夺冠时的腼腆不是事先准备好的，我也不知道我在比赛中会有什么表现。新闻发布会上我的表现是和球迷们的一种交流，我希望向我的队员、对手和球迷们传达一种信息。但我不喜欢赛后新闻发布会，我认为分析比赛应该是我和队员们的事，不是和记者们，但这无法改变。”

傲慢并非穆帅喜欢的标签，但他也不想改变自己的性格，“傲慢是一个有歧义的词，有时候被解读为缺乏教养。我喜欢那种傲慢的球员——他们充满自信上场只为赢球，而不是那种认为自己是世界最佳，上场后却担心拿不下比赛。一个傲慢而有教养的主帅是值得肯定的，因为他实事求是不害怕，问题是这个平衡点并不好把握。”

无论如何，穆里尼奥是伟大的。他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率领波尔图颠覆了五大联赛对欧冠的垄断，不仅仅在于他率领切尔西夺取了50年未取得的冠军，不仅仅在于他率领国米结束了45年的耻辱尴尬，不仅仅在于掀翻“宇宙舰队”的霸权统治……他的伟大，更是因为，一个体育教师，一个小翻译，用呕心沥血的勤奋工作，用藐视官权的快意恩仇，在“一个人对抗全世界”的战争中屹立不倒，最终实现成功。

时光回溯到19年前，刚刚签约里斯本竞技的英格兰老帅罗布森抵达里斯本机场，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正在机场毕恭毕敬地等候他。见到罗布森后，这位前体育教师热情地伸出右手与足坛名帅寒暄，并用一口极其标准流利的英语自我介绍：“我叫若泽·穆里尼奥，您的翻译。”当时，他29岁。

在此之前，穆里尼奥前往伦敦和格拉斯哥进修。在那里他练就了一口流利的英语，没想到，这竟然成了穆里尼奥成功的起点。从那一刻起，罗布森在穆里尼奥的生命中投下了一抹阳光。他跟随这个英国老头从里斯本到波尔图，在那里他们赢得了两个联赛冠军。起初，罗布森并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因为他似乎不大爱说话，但随着接触的增多，穆里尼奥逐渐放开了，他开始做回真正的自己，和罗布森的关系也得到了改善。共事3年后，罗布森带着穆里尼奥来到巴塞罗那。虽然罗布森一直强调，穆里尼奥的首要工作还是一个翻译，但他在俱乐部中逐渐担当起重要的角色。勤奋好学是穆里尼奥成功的关键因素：罗布森有一份厚厚的教案，穆里尼奥把这份教案全部复印了下来，每天都会利用业余时间去研读。碰到不明白的地方，他就会向罗布森甚至克鲁伊夫请教，而且他还有很多自己的观点，于是在当时巴塞罗那的体育城里经常能看到罗布森、克鲁伊夫和穆里尼奥三个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克鲁伊夫在最近谈到穆里尼奥的时候说：“当时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要成为一名伟大的教练，这似乎是必须具备的品质。”“他是一个天生的勤奋工作的赢家，他能运用一切资源让自己获胜。他能获得很多东西，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踢出好球，而这就意味着控球，因此不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去参加田径比赛。我不是批评他，而是做一个分析。上赛季欧冠半决赛对巴萨，国米只有30%的控球率，而决赛对拜仁也差不多。”

罗布森走后，穆里尼奥作为荷兰人范加尔的助手留了下来。在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年轻的穆帅为了维护那个来之不易的“助理教练”的职位，经常会在范加尔的不闻不问中跑到巴塞罗那以外的球场看球，主动承担一下侦探和星探的责任，但是由于没有俱乐部的首肯，住不起酒店的他经常会麻烦一下各地的足球记者，在他们住家的客厅里过夜，并借机与记者们交流一下足球理念，展露自己的宏大志向。正是因为这种执著和勤奋，穆帅和范加尔一起帮助球队赢下了两个西甲冠军。也正是从那时起，狂人穆里尼奥已经完全拥有了担任主帅的能力和资质，并于第二年回到葡萄牙，在波尔图队扬帆起航……

回首穆里尼奥的传奇经历，很多人在赞叹不已的同时，也在思索他创造奇迹的“个性力量”。

葡萄牙是艺术的国度，悠远而缠绵。在里斯本的酒吧里，四周灯火渐暗，人群渐熄了嘈杂，倾听艺人表演流传百年的艺术，哀伤的旋律如泣如诉，仿佛在述说着一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忧郁。这种气氛和葡萄牙人的气质非常相似。

印象中的葡萄牙人，无论是鲁伊科斯塔、费戈这样的超级巨星，还是奎罗斯、科埃略这样扬名在外的教练，都是颇为低调的、内敛，不事张扬。然而，这种文化气息怎么就熏陶出了一个迄今为止可能是国际足坛最为狂傲的狂人主帅呢？或许，这还要从葡萄牙人的文化背景和历史深度去寻找答案。

穆里尼奥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曾这样说道：他最崇拜的球星是尤西比奥，最敬佩的人是葡萄牙船长。提起船长，很多人会想起加勒比海盗中那个精明的杰克船长，他并不算个坏人，无论他是否做过看似对不起“朋友”的事，他却一直是尽最大努力以最小的伤亡获得最大的利益。他喜欢利用“筹码”做交易远胜过打架。不过，葡萄牙船长应该算是杰克船长的“祖师爷”了，那是一段葡萄牙历史的辉煌时期，更是一段令每一个葡萄牙人的骄傲自豪的记忆。500年前，葡萄牙在亨利王子的率领下，成为海洋技术及探险的世界领导者。一代又一代的葡萄牙水手勇敢地驾着最新发明的三桅帆船大无畏地前行着，这种地理大发现在当时那个年代里如同如今的神舟飞船上天一样充满传奇。然而，对于这种生死两茫茫的探索，船长的权威和指挥是最关键的：他要在粮尽水绝的时候不断想出办法尽量争取全船人奋力划向陆地，要在船上出现强悍反叛者时毫不留情杀一儆百，更要在惊涛骇浪面前指出前進的方向。我们可以想象得出这些船长的个性：才华横溢、意志坚定甚至冷酷无情。依靠一批批高明的船长比如迪亚斯、达加玛、皮雷斯、麦哲伦，葡萄牙地理大发现取得非凡成功，为世界文明做出了巨大贡献，当然也为葡萄牙攫取了大片的土地和大量的财富，为了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帝国。

从葡萄牙船长到足球狂人，二者的性格与形象何其相像：天赋才华、极度自信、坚定顽强、严谨细致、冷酷专制，哪一点不是500年前那些成功的葡萄牙船长们的性格特征？ 数百年以后，葡国船长们当年征服海洋、征服世界的血性依然流淌在葡萄牙后裔的基因中。 穆里尼奥今天的成功，就在于他成功地演绎了一个好船长，他感召球员们同舟共济，用战术素养、严明纪律、敬业精神、奖惩分明打造了自己的王者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