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结束了, 之后呢?

郑若麟

国人对法国总统大选的空前关注令人诧异。问题是，法国人选出了一个新的总统，然后呢？法国经济增长是否会因为奥朗德的上台而恢复到2%、3%甚至5%、6%？没有选民如此期望。因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选举将改变什么？

在法国，很少有人问这个问题。这并不是说，奥朗德的竞选纲领与萨科齐的一模一样。相反，竞选纲领是不同的。我甚至在手机上下载了今年法国所有十位正式候选人的竞选纲领。这个软件的妙处在于你可以选择任何两人进行政策对比，以让你了解他们之间的不同。然而问题并不在于纲领，而在于当选新总统能够有实施这些纲领的条件。

法国置身欧盟、囚于欧元区、面对全球金融与经济危机，而自身因竞争力问题而负债累累、外贸逆差、三A评级被降、民众面临紧缩政策的威胁……这一切，是否会因奥朗德当选而消失？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么奥朗德是否暗藏锦囊妙计，能化解危机于谈笑之中？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专家们早就指出，奥朗德将全盘经济复苏计划建筑在法国经济增长率达到1.7%至2.5%的基础上。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预测则是0.5%至1%。奥朗德自己也说，5月7日不会出现奇迹，危机不会自动消失，当选不是问题的终结，而是问题的开始。

奥朗德与萨科齐在竞选纲领上的最大不同，是萨科齐老老实实地告诉法国民众，紧缩政策难以避免，如希腊，如西班牙，如意大利。但法国选民看到的是，紧缩政策使这些国家的民众倍受煎熬，却看不到任何走出困境的前景。所以法国选民才宁愿相信奥朗德：要走出困境，必须要让经济恢复增长。奥朗德最著名的竞选口号，就是要重新谈判旨在平衡欧元区各国财政收支的欧盟财政公约。这一公约的要旨恰恰就是紧缩政策。而奥朗德要将经济增长纳入其中。问题是，默克尔的德国反对重启谈判。法国现任外长朱佩问奥朗德：“你有什么办法来迫使德国让步呢？”辩论水准一流的奥朗德说：“萨科齐不行并不意味着我也不行。”但这话对默克尔说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欧洲股市和欧元显然不相信奥朗德手中有一根能导致奇迹出现的魔杖，在奥朗德当选翌日开盘时齐齐下跌。事实上，奥朗德在三个月内冻结汽油价格、将增加教育系统6万个就职岗位等竞选许诺，将不可避免地一段时期内使法国的公共开支進一步增长。这只会加重经济复苏的负担；与此同时，要刺激经济增长就要加大投资，这也要钱，也会增加债务，专家们的计算认为，奥朗德需要额外的50亿欧元才能实施他的经济复苏计划。可以预见，在近期内法国的财政状况很有可能进一步恶化。

那么为什么选民仍然要将奥朗德选上台呢？因为他们对萨科齐已经太失望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人类的共性。周日晚左翼民众在巴士底广场呼喊口号更多的是：“萨科齐完了！”因而与其说奥朗德赢得了法国选民的心，不如说是萨科齐失去了选民的心。

法国三大新闻周刊之一《观点》的总编巴尔毕耶说：“舆论对奥朗德的负面评论很有可能在他正式就任后立即就会出现。因为紧缩不是一个意愿问题，而是不得不实行的问题。”选举改变的仅仅是爱丽舍宫的主人，而不是紧缩政策本身。奥朗德能做到的，顶多就是推迟紧缩政策的实施而已。

不过，选举体制对于平息社会情绪来说，倒是有很大作用的。当一位在任总统被选下去后，他所做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国家也就洗清了下台总统以国家名义所做的一切。布什总统下台，不就使美国洗清了非法入侵伊拉克的罪名吗？如果说选举改变了什么的话，这就是最大的改变。只不过，这不是选民期待的改变，而只是选民在选出新总统时得到的一件附赠品。对于很多法国选民来说，经济增长、失业下降，这才是真正的“奢侈品”。选出一位新总统，能够附送这一“奢侈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