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语
维妮卡是我的房客,她在北京一家高端健身会所任芭蕾舞教练,初来北京时租住在我家。租过我房子的外国客户很多,只有维妮卡给我的印象最深。
一个初春的早上,维妮卡来看房,我们双方都很满意,当场成交。因为要等物业管理人员给我换新的门禁卡,我在房间里逗留了一阵。这中间,维妮卡既没有检查电器的功能,也没有整理行李,而是从一个大包里取出一堆类似雪纺样的布件,麻利地抖开,然后很熟练地挂在窗户上。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幅纯白蕾丝窗帘,整个房间凝重的紫檀色调中立马跃出一抹呼之欲出的亮色。忙完,维妮卡顺手打开一扇窗,微凉的晨风撩起轻柔的窗帘,有说不尽的灵动、典雅。
看着我惊讶的样子,维妮卡笑道:“怎么样,蕾丝窗帘很美吧?”她故作神秘地说:“法国女人持家最厉害的一手就是蕾丝窗帘,不管什么样的房子,有蕾丝装饰窗户,总能别有情致。”
与维妮卡逐渐熟悉后,她对我说:“每次搬新居,我都会随身带蕾丝窗帘,入住新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挂上窗帘,这样家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
维妮卡第一次去我家时,送的礼物就是一袭米色蕾丝窗帘。她说:“法国是蕾丝的故乡,愿它的优雅能为你的房子增色。”这件礼物我很喜欢,米色蕾丝窗帘配上我家的白色木制格窗,清灵跃然室内。
第二次拜访维妮卡的时候,春意正浓。维妮卡装点房间的另一个法宝又让我眼前一亮:细格粉红的桌布煞是好看,桌上的旧陶罐里,插着一束黄灿灿的迎春花,同色的花布钉在旁边的墙上,让房间显得明媚鲜亮。
最寻常的路边花、最简陋的陶罐、最普通的棉布,却搭配出了无限生机。我问维妮卡如何想到这样的创意,她笑着说:“它们一直就在我的生活里。少女时代,我生活在法国莱萨布勒小镇,信手采来的鲜花,我也会随手插入花瓶。结婚后随丈夫到图卢兹定居,看到野花总要采一束置于桌上。”
至于桌布,在维妮卡看来,它如同女人的裙子一样必不可少。她会花很多时间细心挑选桌布,细纹的、格子的、碎花的、纯色的,每一块都浸染着雅致的心情。
维妮卡搬离我的房子时,特意留下了心爱的蕾丝窗帘,说:“就算是出租,也要让客户知道你对房子的爱,也要让它有生活的味道。”
之后的新租户是一对年轻的海归夫妻,他们一进屋,立即被那袭蕾丝窗帘所营造的静美感觉折服,爽快地签了约。
后来,维妮卡在中国住过的几个地方我都去过,无论是公寓里的美宅还是四合院的一隅,无论新旧,总有蕾丝窗帘、桌布、鲜花或静或动地在那里,那温馨的气息告诉你:这里的女主人优雅从容,这里的生活安宁静好。
不久之后,我偶然看到一本《宋美玲传》,里面谈到她经常随先生一起去各地视察,虽然都是临时住所,但她从不将就。不管去哪里,她的住处总要有3样东西:白色蕾丝窗帘、桌布和鲜花。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家的感觉。她和维妮卡一样,都是有生活执念的女子。
有了维妮卡这生动的一课,我也开始试着让自己钟情于某个物件。可是每每逛市场,都会被那些美轮美奂的东西引诱得误入迷途。不说别的,仅窗帘我就既喜欢细致甜美的田园风格碎花样式,又迷恋富丽堂皇的五彩覆纱风格,同时还寄情于厚实垂重的粗布格调。
我把这个困惑告诉维妮卡,她含笑对我说:“亲爱的,在这样多彩的世界里,我们可以做到两全其美,你可以选择那些新鲜的、流行的东西,也可以坚持自己的偏爱。”说完,她让我看她家的布置。果真,最流行的手绘墙,最前卫的艺术造型座椅,以及大家都喜欢的十字绣,都出现在了我的视野,而这些与她的蕾丝窗帘、桌布、鲜花并不冲突。
装饰居家,身边会有上百种风格、千万个物件供你选用。每次换房或重装,我们都费尽心思去推陈出新,鲜有哪些物件是我们执意要保留的。法国女人维妮卡的3把“刷子”让我明白,在繁杂背后,也应该沉淀些属于自己的“刷子”。正如维妮卡所说:“我们身处的这个环境纷繁多彩,在坦然接受它的炫目多姿时,也要怡然保留些简约纯美的生活方式,如此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李苏杰摘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