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凛冽的腕表传奇

安然

手表圈奇怪的事情有很多，迪通拿的计时功能猴年马月也用不上一次，却是大家追逐的热款；劳力士宣传300米防水的潜水Submarine居然是西服革履正装佩戴的佳选；沛纳海动辄40几毫米直径的潜水表，配的居然是沾水就坏的鳄鱼皮表带。

1992年，一艘装载着近3万只橡皮鸭子的中国货船在去往美国华盛顿州塔科马港途中的太平洋上遭遇强风暴。从破损的集装箱里散落出来的橡皮鸭子们在海里周游世界十多年后到达了目的地美国，还是同样的鸭子，身价却暴涨1000多倍。究其原因，人们都说多出的价钱与鸭子们的传奇经历有关。对于手表而言，也有能令其身价不菲的传奇之处，夜光就是其中之一。

沛纳海 危险的夜光

对不同品牌、不同款式系列的夜光表，放在一起对比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提及夜光就会讲到沛纳海，沛纳海的手表产品主要分为两大系列，Radiomir和Luminor。这两个名字都是根据发光技术而来的。10年前中国内地没什么人知道沛纳海，如今已经火得一塌糊涂。

除了夜光，沛纳海的表带也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文化，最早的沛纳海表带是用粗线缝纫的油牛皮（oiled and punched leather），现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大象、犀牛、鸵鸟、鳄鱼皮、蜥蜴、鲨鱼各种珍稀皮革都能被制成表带，甚至有人把LV包剪了做成沛纳海用的宽形表带。

沛纳海是个老牌子，从1860 年就建立了，130 年后的1993 年才正式军转民，从专业应用转向民用市场。之前的产品都是面向专业用途的，水深计、防水手电筒、潜水员用手表、指南针、制表工具如压针器等。这种延续了100 多年的专用器材生产厂，如今生产的手表时尚且热销。

在沛纳海的官方网站上，列出了其引以为豪的三件专利，第一件就是对应

Radiomir夜光技术的英国专利GB191512270（另两件都是涉及表把防水的意大利专利IT545668和美国专利2954665）。

沛纳海当时的当家人Guido Panerai研发出了Radiomir夜光技术并申请了英国专利GB191512270，申请于1915年8月25日，Guido是创始人Giovanni的孙子。在1900年从祖父手中接管了生意，他把业务拓展到精密仪器的领域，并开创了为意大利军方供货的先河。

中国人讲家富不过三代，而在钟表界，以往从百达翡丽、萧邦、伯爵一路看下来，少东家都是重要技术的发明人。在欣赏表的同时，如何教子成才而不成为秧子，也是值得总结思考的。

沛纳海的这项技术为什么叫Radiomir，原因就是使用的放射性发光材料是Radium（镭）。镭是一种纯白色的碱土金属，接触空气后会被氧化为黑色。镭的所有化合物都具有放射性，镭拉丁名字Radium就是放射性的意思。镭的性质并不稳定，大概1600年就会衰变成为氡，正因为不断衰变，会自身发出淡蓝色的光。这种元素1898年才由居里夫人发现，直到1910年才通过电解的方法获得了金属镭。而到了1915年就由沛纳海应用到产品中，并申请了专利，技术敏感度很高。

20世纪30年代生产的第一代沛纳海RadiomirRef.3646，也因为采用了向劳力士定做的“加州面”表盘，而被称为“Rolex Panerai”。当年的夜光材料中便使用了放射性发光材料镭。

镭是不着色的离子，镭离子的盐是无色的，随着衰变，会变黄最终变黑。使用到手表的夜光时标上，还有很多人喜欢变黄后的古味。镭的放射性非常强，是制造原子弹的铀的几百万倍。但因为半衰期短，容易衰变，使得镭非常稀有，一吨铀沥青矿中只能制得七分之一克的镭。

镭对于身体有巨大的毒性，主要因为镭是和钙同属的碱土金属，身体会把镭当做钙沉积入骨骼，进入骨骼中的镭释放的中子会严重杀伤骨髓，导致剧烈的疼痛和骨癌。在1920 年，就发生过负责将镭发光材料涂覆到表盘和表针的钟表制造工发生放射病而引起的诉讼。当时资方为了逃避责任，诬告员工是患了梅毒，这激起了社会的愤怒。也正是这场诉讼，促成了西方 《职业病防治法》的出台。

当然表迷们不用担心手中心爱的古董表会使自己生病，镭作为夜光材料，用量很少，放射量是安全的。镭作为表盘照明材料后来又用了40 多年， 一直到上世纪6 0 年代。而涂装工如此严重的镭中毒通过分析是因为涂装的时候，习惯性地用舌头舔笔尖，修正毛笔尖端的形状，导致病从口入。

沛纳海在1915 年的专利申请，现在看是非常超前和有价值的，他们首先提出了发光材料的组合物选择，由镭盐和硫化锌组合而成。这个组合实际比较普通，从物理和化学性质来说，镭和同属碱土金属的钡是最相似的。而最常见的白色颜料立德粉（锌钡白）就是硫化锌和硫酸钡的混合物。

沛纳海2006年推出的Radiomir1936复刻版PAM249，限量1936只。现代的夜光材料已经不再使用放射性元素镭，但为了更加体现复刻的味道，设计师特将夜光材料进行了做旧处理。

沛纳海现在的技术是把发光材料用管子装起来，密封起来。这样有几个好处，第一是保护了发光材料，避免氧化及受潮； 同时也避免了大家用笔涂装的时候，习惯不好容易舔到肚子里而造成患病的可能性。这就好比家里的体温计，里面的水银汞也有剧毒，但装在玻璃管子里面，就可以安全使用了。

沛纳海当时的这件发明是设计用在武器上，机关枪，鱼雷发射管（二十多年后的1936年，沛纳海才推出潜水手表）。发射时的温度、灰尘、震动对涂装的夜光材料有很大的破坏。他们改为管子装起来，大大提高了夜光的稳定性和持久性。

沛纳海的著名Radiomir专利具有很高的超前性，即使100年后的今天，对于自发光夜光仍然沿用将夜光材料装入密封管子的技术套路。

沛纳海的另一重要夜光技术是Luminor。据沛纳海官方介绍，这项技术在1949年申请了专利，内容为使用另一种放射性材料Tritium氚，作为发光材料。

但非常遗憾的是沛纳海官方列出的三件专利中，没有详细提及这件专利的具体情况。而通过检索在这个时期执掌公司的GIUSEPPE PANERAI的20余件专利中也未见此项专利。

作为夜光表界的翘楚，沛纳海对于夜光技术的研发从未停止。

波尔把汽灯装入手表

做产品需要有特色，近年波尔（Ball）在中国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气，表做得确实也不错，防磁、超硬镀层，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汽灯夜光（Gas Light）技术。波尔使用的这项技术来自瑞士公司MB MICROTEC。这家公司由两位化学家Walter Merz和AlbertBenteli在1918 年创立。特色就是为其他厂商提供夜光技术，自家也有手表产品，品牌叫做Traser。

MB MICROTEC的技术特点是使用氚（Tritium）蒸气衰变释放的电子激发磷荧光粉发光。同镭一样，氚也是放射性元素，人类所能制造的威力最大的武器氢弹，就是通过氚的核聚变释放中子激发更猛烈的核裂变实现的。威力最大的氢弹能达到一亿吨TNT当量（计算爆炸威力的标准），相当于给全世界每个人配上40斤炸药。

但作为发光材料，氚比镭要安全得多。这是因为同镭衰变发生的释放质子和中子的α 衰变不同。氚发生的是只释放电子的β衰变，安全性提高很多，只有大量吸入氚才会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波尔把使用的发光技术称做的3H就是氚的元素符号（超重氢）。

汽灯（Gas Light）技术瑞士专利号CH667150，发明人ETTER HANS，申请于1984年3月15日。这件专利和70多年前沛纳海的Radiomir的英国专利一样，是为了武器瞄准所设计，专利附图是讲解如何在枪具瞄准镜中安装夜光装置。在这件专利中设计了发光体的结构，在内壁涂有磷荧光粉物质的矿物玻璃管中充入气态氚，氚和磷光物质发生反应形成冷光源。氚光管的工作实际非常类似于家里用的荧光灯，只不过由电激发电子改成了放射源氚。

有人买了只汽灯夜光手表，用手电照后更亮了，于是怀疑表的真假，理由是自发光为什么会受外界光照的影响。其实，氚和磷光物质发生反应 “自发光”的同时，含磷的荧光粉也是会受外界光源影响的。

朗格 发光不走寻常路

随着技术的进步，夜光发光体逐渐从镭换成了相对安全的氚，但毕竟仍有放射性。目前主流技术用得最多的夜光方式是激发式夜光，类似于开车高速路上的夜光标志灯光不照不亮，通过车灯激发发光。当前的手表多会选用具有更长余辉的材料，目前主流的LumiNova，只需接受30分钟的照射，发光可以持续8个小时，一晚上也够用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解决同一技术问题，总是有不同的办法。好像实现两个数字组合的大日历窗，有的两盘并列的，也有上下重合的；实现防磁，有的把擒纵都改成抗磁性的，有的干脆用个软铁罩罩起来。夜光的实现也是一样，前面已经介绍了在发光体上费尽心思的几个案例，现在看个别出心裁的——通过表盘实现夜光效果。这就是朗格的德国专利DE102010000749，申请于2010年1月8日，发明人为WENZELJAN。这项设计是应用在朗格的著名的“猫头鹰”ZEITWERK 夜光版上。

朗格的夜光设计，表盘由蓝宝石制造，然后在蓝宝石上镀层，镀层由两层组成，第一层为金属银镀膜，第二层是氧化钛涂层，氧化钛的涂层厚度只有65纳米到100纳米。这样设计目的只有一个，不透过可见光，只透过紫外线——通过透过的紫外线激发磷荧光粉发光。氧化钛和银涂层材料的选择和厚度设计是使透过的紫外光波长在250纳米到430纳米之间，可以最大限度激发磷荧光粉发光。

与其他设计相比，德国的技术确实在创新上足够特别，也无怪乎德国成为制造业大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