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
12月16日,为期两天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闭幕,因其前所未有的“明确改革路线图时间表”要求,引发各界对于中国未来改革的热议。
新华社发布会议消息提及十五次“改革”,此间围绕经济体制改革的各种研讨会密集,一度颇显沉寂的政治体制改革讨论也勃兴起来。会议闭幕第二天,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沈春耀题为《积极稳妥推进政治体制改革》文章在新一期《求是》杂志刊出并引发关注时,中央编译局副局长俞可平正应邀前往重庆、广东作政治体制改革报告。
“明确路线图和时间表预示改革进程或将提速?”人民网在如此发问的同时,引述网民对于中央此番表态的两个字评论:“诚意”。并发表评论认为,没有顶层设计的改革,改革就很难推动;没有路线图的改革,就会空谈误国;没有时间表的改革,就是美丽却难以触摸的肥皂泡;脱离了民众的改革,改革的方向就会偏移。
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的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姚景源,用了几个“实”来描述中央旨在强调一种扎扎实实的改革和有质量的实实在在的增长。
为改革预留空间
是次经济会议提出了六方面重要任务: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夯实农业基础,保障农产品供给;加快调整产业结构,提高产业整体素质;积极稳妥推进城镇化,着力提高城镇化质量;加强民生保障,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坚定不移扩大开放。
虽然中国经济总体经历连续七个季度的下滑后,本季度有所回暖,但姚景源并未表达乐观,而是指出以往“大干快涨”的发展导致的深层次矛盾尚未解决,而这正是此次会议召开面对的现实和亟待解决的问题。因此,他将会议对于未来中国发展的基本节奏归为四个字:稳中求进。
“所谓稳,我认为明年的经济增速保持为7.5%左右最好,这样可以为改革预留空间,为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的提高预留空间。”姚景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除了需要顶层设计,尚需行政体制改革等全方位改革的配合。这些均需改革者从以往对经济的过度专注中抽出精力,方能腾出空间。
在近年来中国人口红利殆尽的讨论中,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此前一句“改革就是最大的红利”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坚固了市场信心。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近日即以《尘埃落定》为题报道,改革红利将取代人口红利来推进中国经济发展。但这需要在中国改革进入深水区之后打破既有利益格局,而“国有垄断企业即为最大代表”,另外现行土地管理制度和户籍制度,由于严重束缚农村人口流动并带来城乡严重分化,亟需改革。但是“地方官员对此抵制”已成阻力。
此次会议在一句“以更大政治勇气”推进改革的强调下,针对各个具体领域要求“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而城镇化则被明确为“现代化建设的历史任务”。此前李克强前往地方视察,数度强调城镇化是中国未来几十年发展的最大潜力后,这次再度强调无疑引发诸多专家和国内外媒体认为下一步改革的最大红利是在该领域。
改革应系统推进
在探讨中国下一步改革的路线图和时间表问题上,姚景源认为突破口首当其冲应是经济体制改革,重在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边界问题。而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毛寿龙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则不做此想,认为虽则中央已明确表态,但“在各种决策信息缺乏公开化时,大家来探讨这个路线图和时间表,为时尚早”。毛寿龙坦言,纵使这里的改革必须狭义理解为经济体制改革,其改革路线的确定同样“很复杂”,突破口的寻找也不能唯一化,而应该多管齐下。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部研究员张立群在接受人民网访谈时也认为,推进改革,“有没有更大的政治勇气,关键表现在落实改革的各项安排和部署方面。”
毛寿龙以此前传出因利益集团阻滞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公布期延后的消息为例,来表达专家学者对于各项决策尚不公开透明局面的委婉批评,并自嘲为身处“中医阶段”:“我们只能依据一些信号而非全面的资料信息进行把脉、分析,而不能像西医一样深入其中全面判断。”
毛寿龙建言顶层设计:政府拟定一般性的规则还是要公开讨论,征求民意。至于改革的具体路线,应从几个方面展开:确定市场监管机制;有针对性地围绕土地市场、资本市场拟定改革方案;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和财政货币体制改革、税收体制改革。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所所长郑永年近日在《联合早报》发表文章认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下一步重点应集中于三个领域:税收体制、金融体制、投资制度。“经济领域的改革必须具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在中短期内保持中等经济增长,从长远看调整和优化经济结构,实现可持续性。”此语或可作为他对于中国改革路线图的建议。
不过,他也坦承,在经济结构转型需要时日、凯恩斯主义政策穷尽和技术创新依赖“运气”的情况下,要实现长期的中等经济增长,改革应系统推进,不仅仅是经济体制,还要配以社会体制和行政体制改革方能凑效。
毛寿龙和姚景源同样指出系统改革的必要性。后者即向《中国新闻周刊》指出,行政体制改革势在必行,首要的是精简政府机构,打造精干、高效的服务型政府。
为市场松绑
至于下一步改革路线图的首发点,姚景源借用邓小平于上世纪末“我们的政府管得太多了”的忠告,来建言改革者应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关系,以实现“由市场来主导经济发展”目标。
毛寿龙用“要为市场松绑”表达了同样的观点,而这是明年政府机构改革、机构职能设定中非常重要的内容。简言之即为政府放手、市场自我发展。
此前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原中央党校政治体制改革研究所副所长王贵秀数度表达对政府权力行使不当的批评:“管了超出自己职权范围的,是为越位;管了不该自己管的领域,是为错位;本应自己管的却不管或者管不好,是为不到位。这三种现象较多地集中于政府职能发挥过程中。”
张立群也指出,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是整个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最核心的关系”。“要结合中国的国情特点,把政府的作用和市场的作用合理地结合起来,形成一种符合中国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制度模式。”
中国社科院副院长李扬此间表示,顶层设计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从近一个多月来的变化可窥一斑。“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亮相一月余,重实干、抓作风、广调研、听民声,在政治上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他认为,这种变化一定是有准备、有研究的,从提出顶层设计,到确定改革框架,再到各项改革的先后顺序及相互关系,需要全面系统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