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水
我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呼声:“我想赶快长大,这样就没有人对我指手画脚了。我受够了,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这种呼声让我感到十分沉痛,它跟那种“我不想长大,只想永远待在童年里”的呼声是一脉相承的,是一致的,是一样悲伤和荒谬的。在这中间连一个所谓的“过渡段”都没有,而是令人担忧惊心的断裂和空白地带。
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塑造了一个对社会抱着怀疑、嘲弄态度的人物伊凡,即便这样一个年轻人,也敢豪迈地宣称:“我的青春将战胜一切—一切的失望、一切对于生活的厌恶。”而我们这些年轻人呢?敢不敢大声地笑、痛快地哭,真的做到“想唱就唱,要唱就唱得响亮”,而且能够面对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勇敢地喊出“我的青春将战胜一切”呢?
美好而宝贵的青春怎么会沦落成一个并不重要的“过渡段”呢?如果说我们的人生处在不断更新的状态中,那么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是无比重要的,尤其是现阶段的重要性是怎么估计都不会过分的。青春也是如此,青春就是青春,永远不是什么“过渡段”,而是自有中心、自有架构,投入的同样是一个与万物本真相待、自行其是的世界。与其说青春蕴含着奇迹,不如说青春本身就是奇迹;与其说青春是生活和人生的一种储备,不如说青春本身就是一种生活、一种人生。
其实,对生活的渴求,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存在于我们身上。青春澎湃的人尤其如此,年轻人更应该做到“我渴望生活,所以我就生活着”。而且爱生活本身甚于它的意义,要拿全部的青春去喂养生命里的一草一木,其中不应有什么“过渡段”,更不应该被一些短浅庸俗的东西剥夺成长的权利。对于青春来说,“过渡段”的强行安排并没有多少承上启下的作用,反而会变成一种累赘、一种障碍、一种沉陷、一种捆绑。这会让年轻人失去对成长之美的感觉,无法在其中投入最多的梦想、最纯的情感、最强的求知欲和最真的人生态度,更难以在青春年华探索明白这些重大的人生问题:我是谁?什么东西是我的?我能不能发现自己的生活……
在青春年华里都不敢大声笑的人,在以后也不敢大声笑;在美好的春天里都发现不了美的人,在其他季节里也不能发现美;那些将自己的青春贬为“过渡段”的人,因为过于相信秩序、相信说教、相信世俗,往往很难珍惜萌芽的嫩叶、蔚蓝的天空和周围的人,在日后也很难敢于单枪匹马去经历人生的沟坎和起伏,去寻找自己的光荣和梦想。这样的一个“过渡段”实际上无法赋予青春以整体感和意义感,更不能使未来参与当下,使明天的你和现在的你紧密相连。
一位高中老师这样告诉自己的学生:“要享受现在的生活,一边吸收文化底蕴,一边要有成长的感觉。内心强大和温暖才足以应对以后的生活,不要用唯一的标准去评判人生的优劣。”这就是说,拥有青春的人要学会自己送自己最贵重的成年礼,那就是:你最需要做的,不是考虑如何去“过渡”,而是如何开辟出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人应该就是他自己,不应该以异己的模子塑造自身”,学会在青春里做自己、完善自己,懂得痛苦和美好、纠结和坦荡都是共生共存的,这种“成年礼”难道不比任何物质和名利更贵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