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军
小镇古镇名镇
清弋江静若处子。皖南的春天,在这里栖息过一个心仪的黄昏。两岸桃花,浓烈而芬芳。麻条石铺就的老街,唯有雨巷才能读透其韵味。满眼的青砖黛瓦泄露了皖南人的朴实和内敛,而线条明快的瓦当却似分外的矜持。夜幕初临,长街上空无一人,唯有两排通红的灯笼演绎着明清的风情。待渡亭静峙江北,在微風习习中聆听着古典的蛙鸣。小镇处处透着含蓄,牌坊旁的酒旗在夜色中害羞地招徕着游客,优雅而动人。来杯青啤,就着小镇不忍触摸的典雅,我慢慢地走近了那个——
囚徒酒徒狂徒
万家酒店,十里桃花。这是桃花潭吗?聪明的汪伦知道,这对视金钱如粪土的诗仙有多么浪漫的诱惑。果然,他来了,带着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神情。望着他狂笑出门的背影,长安城那个捧墨的美人眼里该有多少无言的嫉恨。他来了,没骑五花马,未着千金裘,那些早已留给了狡黠的商人和玄武门外的当铺。他来了,踉跄的脚步中灌注着黄鹤楼搁笔的遗憾、流放夜郎的绝望和未能一识韩荆州的无奈。他还是来了,带着月亮般的纯情、朝发白帝城的豪迈和穿越万重山的快意。随身的行囊里空空如也,只装了公孙大娘的剑气、权宦脱靴的傲气和与尔同消万古愁的酒气。小镇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十里桃花欲开还羞,万家酒店的老板早已亲自下厨。花香、菜香、酒香,虽已时隔千年,依旧芬芳如昔。温柔的清弋江又怎能忘记——
那夜那酒那诗
这是一场豪华的夜宴。好客的主人以拼却醉颜的方式表达了对诗仙的崇拜,长醉千年,至今未醒。觥筹交错中,豪饮的客人不忘邀月共盏,话题时而是长安市井,时而是文坛佳话,但更多的是人生的失意与行路难的感叹。酒是好酒,清弋江水和桃花酿造的白色精灵醇厚绵长。比之赤水之滨或塞纳河畔的风味,它距诗人的心灵更近。清弋江上月白风清,桃花林里落英缤纷。玉山欲倒,谈兴正浓。兴之所至,是作一声响遏行云的清啸,还是舞一曲午夜沉醉的探戈?手挥五弦,目送飞鸿,挥毫泼墨,对月当歌:“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用七绝为这场盛宴买单,自是诗人本色,名士风流。此夜何夜?一场夜宴竟为这普通的皖南小镇开辟了旅游资源,且泽惠千年,这是乡绅与诗仙始料不及的。他们只知道明天依然是——
天长情长路长
兰舟催发,没有执手相看的呢喃。潇洒而去,依然白发扁舟一生。人生有多少聚散?征云如故。生活有几多欢辛?追求永恒。一切相识于江湖,一切相知于江湖,一切相忘于江湖。忽然,十里桃花深处,一阵踏歌声随风而来,不疾不徐,浑厚悠远,古朴苍凉。他知道,这是一份留恋和珍惜,更是一份担忧和祝福。挥挥手,送一份湿润的珍重,今日并非折柳的阳关;声声盼,许一个生命的承诺,何时重逢人生的驿站?渐行渐远,他的人终于走了,去赴采石矶月亮女神的约会。愈来愈重,他的心留了下来,他的经典一直在人们的口中和心中演绎……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