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人民当太监

2012-04-29 00:00:00陈傻子
北京文学 2012年10期

好的诗人应该和这个时代并肩行走,它哭他也哭,它悲他也悲。更好的诗人一边并肩行走,一边再超越这个时代,哪怕一点点,也要竭尽全力。

我是一个写诗的,我有时候会想到诗歌为什么没人看的问题。

许多人会说文化生活的多元化、社会变革转型期人们普遍的急功近利、浮躁心理等因素,使得诗歌越来越边缘,甚至边缘的边缘。还有人说诗歌是为了有限的少数人,好像诗歌是个贵族。还有写诗人说,就是因为你们写性,写性交,写性器官,还有写乱七八糟的政治,把诗歌搞脏了,所以没人看。

我就去到这些写纯诗的博客去看看,他们从不写性,更不写乱七八糟的政治,我以为到那里看的人会比较多,因为人们都爱美。结果一看,还不如我,比我还可怜好多倍。

我想到了一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每天要选《中国牛诗榜》,每天要转一些人的博客,中国诗人大面积的伪善让我吃惊。说老实话,如果我不写诗、不选诗,我才不看这些人的一个字一行诗。那里面是要什么没什么。真情吗?没有。生命吗?没有。时代吗?没有。命运吗?没有。花是塑料花,人是塑料人。他们的血管里好像流的不是血,而是水,还有冰块,他们的血液从不沸腾。

还有人说,诗歌不要牵涉到政治,诗歌就是要纯而又纯。关注文本,关注词语,关注文化,关注经典,关注优美,关注崇高。这世界上发生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不公平跟我没关系,不自由跟我没关系,不民主跟我没关系,我就研究词语,在文本上下功夫。什么诗人是社会的良心,是时代的发声器,都是胡扯,跟我没关系。

关注到最后就是这个结果,没人看。不过还是有几个人相互欣赏的,粉丝也不少,也可以发表和得奖。像云南的雷平阳,安徽的杨键,这是受报纸和杂志青睐的人。他们喜欢的诗,不闯禁区,不会惹麻烦,不会丢饭碗,主编容易通过的。有点小情趣,还有点小悲悯、小忧伤,还有点小哲理和宗教情怀,还有点小名气,各方面都说得过去。平庸就平庸吧,安全写作就安全写作吧,反正诗也没人看,发吧。想想看,这样的诗歌是什么样的诗歌,这样的诗人是什么样的诗人?

前些日子读到一篇好文章,里面对当下一些小说提出了犀利的批评,称之为“三无”小说,即无智、无趣、无爱。这些小说的写作者像“骟马”一样,这也不敢写,那也不敢碰,却还要装着是世界上最强壮的骏马,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诗歌也是这个样子,而且更严重。

我看到的绝大多数诗作都面目可憎、身体衰朽、手足僵化,就像一具具木乃伊,除了徒具诗歌的外壳,没有一点点诗歌本身散发出来的热气、冲动、欲望、困惑、愤怒等等一个健康人应有的一切活力。我们在公开出版物上见到的很多诗歌就是“三无”产品:无生命、无欲念、无人性。一首首诗歌都特别纯洁,没有一点细菌,没有一点污垢,没有一点杂质,纯洁得不是人写的,要么是神写的,但神在天堂里,不在人间。

自欺又欺人的诗歌,太监诗歌,太监诗人。

因为人民不是太监,所以诗歌没人看,我想,这应该是其中的主要道理。

普希金说,“为什么要给畜牲自由/他们一代代的命运/就是套上枷锁/接受鞭挞”,谁是畜牲?谁是畜牲?谁是畜牲?

我想,好的诗人应该和这个时代并肩行走,它哭他也哭,它悲他也悲。更好的诗人一边并肩行走,一边再超越这个时代,哪怕一点点,也要竭尽全力。

我们置身其中,我们无法置身事外,我们的一次生命只有这一个时代,我们发出一点点声音,哪怕它再微不足道,但也是自由的,不撒谎的。一切有开端的事情,终有结局。因为,我们不能重活第二次,不能从头再来。

我们是当代诗人,但也是一个公民,诗人不能没有公民意识。必须面对当代说话,诗歌就是我们在说话,诗人就是面对苦难、死亡不幸,不甘于在书斋里悠然自得而大声叫喊的人,诚实地、勇敢地、最真最真地……

试试看,这样的诗歌会不会有人看?

责任编辑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