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通敌行为动机

2012-04-29 07:01:33岳钦韬
史学集刊 2012年1期
关键词:抗日战争浙江省

岳钦韬

摘要:抗战爆发后,传统的社会心理因素与国家政权的压力阻碍了部分民众抗敌意识的形成,抗敌意识薄弱是通敌行为的重要前因。通敌行为包含着主动与被动的复杂动机:主动方面包括借机恢复地位、伺机为非作歹、出面“保护”地方、“曲线救国”任务、经济利益驱使、人际关系与情感因素等;被动方面有现实生活压力、无知与盲目、日伪强权压迫、时间因素等。总体而言,大多数民众终究还是回到对现实生活的诉求,将个人生存放在首要位置。

关键词:抗日战争;浙江省;抗敌意识;通敌现象

抗日战争时期的通敌问题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之一,中国大陆的张生、潘敏,港台地区的傅葆石、刘熙明,欧美的约翰·博伊尔(John H.Bolye)、魏斐德(Frederic wakeman)、柯博文(Parks M.Coble)、卜正民(Timothy Brook)、萧邦齐(R.Keith schoppa)、巴雷特(David p.Barrett)以及日本的古厩忠夫、高纲博文等学者的研究成果均非常深入。但上述论著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以下三个问题:首先是研究对象多为政界、军界、商界、文化界等“精英”人群,而较少涉及基层民众;其次,与前者相对应的是,其使用的材料多为官方记载、“精英”言论以及建国后的回忆文献,缺乏时人的记录与评述;最后则是忽视了通敌的前因——由各种内、外部因素导致的抗敌意识的薄弱,以致无法对通敌现象的内在考量与外在诱因作出全面的解释。

再就地域而言,学界关于浙江境内通敌问题的研究不多,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学者萧邦齐教授的两篇关于杭州与绍兴的文章。萧氏指出:通敌是一种复杂的现象,其意义随时间、制度、政治空间和个人等要素的变化而变化。其中最主要的是“政治空间”变化,也就是在不同的政权内,通敌的范围、构成和政治中心显示出不同的变化。同时,萧氏也认识到部分“政治空间”是由通敌者本身个性与动机形成的,但由于他所使用的材料没有解释这些“个性与动机”而造成一定缺憾。因此,本文将以中国籍的基层民众作为主体(也包括上述“精英”),利用各种类型的史料,首先阐述抗敌意识不足的表现和成因,进而解析通敌行为的复杂动机与表象,以期在既有成果的基础上,更加全面地探讨“通敌”这一学术议题。

一、传统与当下:抗敌意识不足的成因

抗日战争期间,浙江各界民众挽救祖国、民族命运的历史责任感得以增强,这是不可否认的历史事实。但人类社会毕竟不仅仅只有积极向上的成分,消极下向的面相也往往同期并存。当时的抗敌意识主要存在于各界爱国人士之中,下层民众的抗敌意识仍然较为薄弱,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传统的社会心理因素

(1)平均主义。大多数农民(民众)对发财致富者总是怀着极端的敌视和嫉恨。在社会生活中“往往以追求均平始,以建立和维护特权终”,表现出与平均主义相对立的“特权主义”。端木蕻良的小说或许可资旁证:蒿坝镇伍某的儿子被日机炸死,伍某便制作古代战争所使用的飞灯来打敌机。然而镇上却有人认为这是汉奸放的信号,镇民用十家连坐的方法进行调查。

(2)功利主义。许多人仅以眼前利益为追求目标,参加抗战的动机也是如此。台湾义勇队的队员就曾听一名壮丁说:“家中没有饭吃啊!军队中还可以混混。”上海某棉纱大王对蒋梦麟说:“上海作战期间,我想在杭州住下来。”即使身临危难,也能安于现状。

(3)封闭主义。小农经济高度的自给自足性将农民封闭在狭小的空间内,在地缘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邻里关系成为农民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他们对外部世界则抱有提防心理。如江山县周村村民对外地人有异样的看待,抗敌自卫委员会宣传工作队向他们买柴米菜等食用品,价格总是抬得很高;淞沪会战爆发时,却正是南田县某地“丁林两族械斗最厉害的时候”。

(二)国家政权的压力

(1)国民党各级政府及军队的应变工作准备不足。省、县各级政府临危先撤、弃民于不顾者屡见不鲜。如平湖县长邱远雄在1937年11月5日日军金山卫登陆的第三天即“捆载宦囊,歙乃一声杳不知其所之矣”。同月14、15两日,杭州“纷乱异常”,“骝先又召集中央人员,嘱各退往浙东,人心更形动摇”。如果说战争初期各级政府缺少应变经验的话,那么到了战争中期,一些地方还是未能吸取前车之鉴。1941年4月日军进攻温属沿海各地,瑞安县长“吕律竟于十八日带队远扬,全城既无政府,江口又无守兵”,“县衙内官长、科员、卫兵,如鸟兽飞走”。在历次战役中,军队往往无法实施有效的抵抗,多以败仗告终,部分风纪恶劣的军队更是严重侵害了民众的权利。黄绍竑曾发现一些士兵“平时上山砍柴,战时必拆窗户烧门板,平时士兵荤腥不着口,战时必捉鸡杀猪”。

(2)各级政府的一些常规措施侵犯了民众的利益。以国统区征兵问题为例,浙江省的成绩虽然较好,但其背后却是丑陋与黑暗。而且都是没有势力的人被拉走。壮丁被拉走后,被征家属又往往缺乏充分的生活保障。如四明山上一个老农的独生子被征后没有得到半分地,只好进城去当小贩,结果“给和平军抽捐税,敲竹杠,连本钱也搞光了,活不下去”。因此,各地民众对兵役的恐惧和抵制情形相当严重。甚至出现“为了要救回他们的儿子,便出了下策去报告敌人”的现象。

(3)政府汲取大量社会资源,民众负担沉重。因杭嘉湖等地逐次沦陷,许多重要的税收来源纷纷断绝,而浙省后方的开支无法减少,只能靠加重国统区的税收来维持,因此民众的负担十分沉重。“支出费用极为浩繁”,实际得到上级补助的款项为数甚少,“大部分均为地方临时征派”。除了常规负担外,摊派、剥削、强夺也十分严重。如林淡秋家乡的乡公所里专门设立了一个特务班用以收捐,乡长“利用这十名武装假公济私,日日夜夜大敲竹杠”。

(4)宣教动员工作实施不力。面向广大民众的社会教育总体仍处在起步阶段,短时间内无法具备覆盖全省的网络。譬如抗战前后的文盲人数并无多大变化。宣教动员在形式与方法上也出现问题,某宣传队中就有人清醒地意识到“单单唱歌演剧,告诉他们日本如何打败仗,是不关他们的痛痒的”。此外,此类活动多被官方以统制、命令的方式组织进行。譬如丽水一些地方的民众大会必须每户派一人参加,很多民众把开会呼口号看成了一种不得不举行的仪式。有人指出:“代替政治训练的是殴打、斥骂、高压,使民众对受训起反感,进而怀疑到抗战上去!”

二、主动与被动:通敌行为的动机和表象

政府失信于民的种种表现往往会激起民众的反政府情绪,加之传统社会心理等因素的深层次作用,民众抗敌意识的薄弱以及由“抗敌”向“通敌”的行为转向也就不足为奇了。为了厘清纷繁复杂的通敌问题,下文将通敌行为动机大致分为“主动”与“被动”两类。

(一)主动通敌

(1)借机恢复地位

一些人在抗战前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政治、社会地位,必须在另一个社会中,才有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们中高层的很多人带有浓厚的“前朝遗老”色彩——清朝的遗老遗少大多对中华民国采取强烈的敌视态度,时刻不忘“恢复清室”;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又有一群北洋政府的官员被赶下台,“他们对孙中山的政党和其它采取了激进的革命民族主义议程的南方人深怀不满”。当日军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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