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版头条:“末日来了”

2012-04-29 00:44云海
读者欣赏 2012年1期
关键词:玛雅人

云海

为什么人们会对“末日来了”乐此不疲呢?是唯恐天下不乱?是渴望涅槃重生?还是仅仅因为生活太无趣,日子太冗长?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正如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末日来了”的喧嚣和这个世界一样,只不过是内心的阴影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最终汇聚成孕育阿修罗的幽冥血海,波涛翻滚,每一朵浪花都是我们浓郁的不满和厌倦。

走在潮头的“舶来品”

中国人是最不固执的民族,我们信奉的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不过曾经是因为自信,后来是源于自卑,说白了就是“谁拳头硬听谁的”这样一个最浅显的道理。不要说什么文化上的自尊和坚持,即便有,那也被“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类的砍光了。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文化为什么可以那么持久的一个重要原因,越纯粹的东西越脆弱,连水稻都要杂交才更易高产,这就是自然的法则。言归正传,中国的传统文化里鲜有“末日”概念,唯一的贡献或许就是“杞人忧天”这个成语了,但不用解释,从这4个字中我们就已经可以充分感受到老祖宗们对于“末日来了”的无尽嘲讽。

中国人大多对宗教和信仰不那么固执,无论是儒是佛还是道,都不过是各人家里的掸子,一帆风顺、家和万事兴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起这些谆谆教诲,区别只不过是有人家里的是鸡毛的,塞在犄角旮旯,有人家里的是孔雀毛的,插进御制鎏金珐琅彩瓷瓶。更何况,佛家讲究的是“有情轮回六道生,有如车轮无始终”,信奉的是“诸行因果相续不断性,是谓流转”。既然时间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圆,一圈一圈,周而复始,哪来的始,又哪来的终?而道家更是世俗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剩下那些造化差或者为恶不悛的,两腿一蹬,顶多变成了鬼,走一趟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20年后不是饮食男女也是猪牛羊马,哪来的Game over?至于儒家,本就被教育“敬鬼神而远之”,认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追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之道,又怎么会无聊到去纠结巍巍昆仑、汤汤大江忽然有一天自个儿掐自个儿,毁了这花花世界?

倒是基督教,这个世界辐射面积最广的宗教因为上帝创世,有了“线状时间”的概念,进而有了所谓的“末日”。这很好理解,在上帝他老人家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之前,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东西,而当他创造了这个世界,时间也就有了一个起点,于是,我们想当然就可以想到终点这个玩意儿,不管两点之间的距离有多长。再加上“原罪论”和“末日审判预言”,人们往往在内心深处对于“末日来了”满是想爱又怕受伤害的忐忑。因为虽然所有教徒都知道自己天生有罪,要生来受罪,也满以为自己“温良恭俭让”,比灰太狼还要乖,但谁又猜得准那两位上位者的好恶呢?要是人家喜欢“杨贵妃”,结果自己费劲地减成“赵飞燕”,那岂非连哭都找不着“汉成帝”?

因未知而好奇,因好奇而鼓噪,因鼓噪而沸沸扬扬,因沸沸扬扬而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对信仰坚定的某些人。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中国人纯粹是“酱油党”,心不在焉,却吆喝得颇为大声。我们从来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民族,以前是为了显大方,现在则是有点儿倾向于“外国的月亮比较圆”。班里的优等生都发愁的问题,你能不跃跃欲试?你能不借本《哈姆雷特》一脸忧郁地以手托腮,貌似喃喃自语地念叨两句“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千万不要低估中国人对于时尚的狂热,连嗑药发癫都能成为“魏晋风度”,中国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试想如果有人在你眼前貌似无意地说:“2012来了……”然后,故作幽怨和惆怅地注视着你,你却焚琴煮鹤般双眼迷茫,问一声:“2012咋了?”真是羞死个人!

无辜的玛雅人

我们常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相信或者喜欢“末日”这种调调,自然会不遗余力去设计、渲染种种合理不合理的或魔幻科幻后现代,或抽象浪漫超现实的故事情节来佐证自己的观念。于是,什么“天坑”、洪水、地震、海啸,乃至坠机、爆炸、核辐射都成了伟大的神的警示,而“彗星摆尾”、“九星连珠”、“磁极颠倒”以及“行星撞地球”之类的也成了上苍抹杀人类的诸多方法,这很有点出生之际,“白气贯室”、“红光烛天”的劲头,好像不斗转星移一下不足以显示主角之天命所归一般。但谁又知道满天神佛是不是都和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一般最喜欢讲排场呢?要是人家就喜欢走低调奢华路线,悄无声息地就让一众蝼蚁通通一睡不醒难道不可以吗?

比较无辜的是玛雅人。他们的文明已经消失了那么久了,还不让人家安生,按中国人的说法这颇有点“挖坟绝户”的意思。但谁让玛雅文明来无影去无踪,神奇神秘神兮兮呢?谁让玛雅人的数学和天文学得那么好呢?是的,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末日狂热分子”的草木皆兵。更何况2012不管是谣言还是真相,至少穿上了“合乎逻辑”的外衣,要是让奥巴马教你美白,你会信吗?“拜托,你以为我白痴啊!”所以优秀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曾经的2012近在咫尺,但又不算迫在眉睫,正符合“末日来了”剧本紧张刺激的需求。这其实很好理解,如果“末日”定在明天,那你睡一觉就知道是真是假了,而如果定在一万年后,那绝大多数人也只好“只争朝夕”了。所以,我们的“片长”够了,“看点”够了,对“观众”的心脏也撩拨得够了。纵使危地马拉籍的玛雅长老皮克顿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地跳出来说:“根本没这回事!”那也已经无济于事。因为电影已经炒热了,谁又会在乎故事是否源于真人真事。

“悲催”的玛雅人就像一位保守的修女,明明贞洁半世,结果霉运缠身被人调戏了,却愣是没有人相信,只被当做是天性放荡。可谁又在乎呢?倒是那么多次“权威预言”,那么多次“轩然大波”,最终也没有哪个真的就把人类再丢进大洪水里喂鱼,很令无数“末日狂热者”和“酱油党”大感失魂落魄、索然无趣。只不过,我们也要反省一下,这样“乐此不疲”下去,造物主们会不会也有被聒噪烦的一天,一怒之下就真把我们都收拾了?就像周星驰版的孙悟空,最终受不了唐三藏那样。

镜子里的罪魁祸首

无数次的末日预言并没有在中国掀起多少风浪,为何偏偏是“2012”如此招国人“喜爱”?除了“外国的月亮比较圆”,还有中国人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恐惧,以及人类的八卦之心外,肯定还有一些深层的原因在驱使着我们对“2012”这个特别的世界末日品头论足,久不能忘。

通讯的低廉便捷是原因之一,想想50年前,可能许多人都不知道冰岛在哪儿,又怎么会关心那里的火山爆发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在人人狗仔、处处互联的“自媒体时代”,太多太快的资讯,鱼龙混杂,充斥着我们的眼球,又迅速被我们加工并发送给更多的人。打开电视机,翻看报纸,尤其是连上网络,我们似乎置身于一个时时都在飓风海啸、处处都是地震洪水的人间炼狱,太多的天灾人祸,太多的社会不公,让国际公民们仿佛已置身于最坏的时代。

但是我们的时代真的如此糟糕吗?那也未必,至少我们不再战火连天,至少自然灾害并没有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只是,快节奏的生活让我们变得越来越浮躁,早已无法静下来慢慢品味些什么,而“天崩地裂”又着实博人眼球,加上传播成本的降低,满眼的“悲惨世界”、“末日景象”也就不难理解了。

林语堂评价中国人成功时是儒家,失败时是道家。相较而言,道家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更消极些,是一种“退”,讲究“无为”。但这种“无为”并不是“无法作为”,所以道家可以心平气和,我们却不行,因为明明感觉自己哪里都不差,甚至算得上惊艳,但就是没办法腰缠十万贯,手掌天下权;明明从小就被称赞貌比潘安宋玉,才超肖邦巴赫,可就是没能声震寰宇,引无数美女竞折腰。

这如何让人咽得下这口气。只是理想太丰满,往往会反衬出现实太骨感。面对种种“不公”,不管真是天下人有眼无珠,还是有的人顾影自怜,当勇敢者磕破了太多次头,懦弱者在太多个夜晚只能以自渎体验久违的兴奋,那除了闭上眼睛狠狠诅咒一番又能怎样。

在《射雕英雄传》的尾声,郭靖曾问铁木真:“人死之后,葬在地下,占得多少土地?”引得富有四海的成吉思汗默然无语。而或豁达或看破红尘之高人也常常教育我等庸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功名利禄终究逃不掉尘归尘土归土的宿命。可是在这样一个一切向“钱”看的时代,“帽子”和“荷包”成了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二”标准时,估计能够真正坐下来,好好咀嚼这些恬淡隽永意味的人恐怕很少。

在无能为力的怨艾中,人们往往不自觉地选择寄希望于超自然的力量,比如不知身处哪个时空的大佬“呼”地大手一挥,就结果了这个“肮脏”世界的性命,管你是什么名流政要、富翁乞丐,统统灰飞烟灭,别想有什么区别待遇。至于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位“大佬”,而这位“大佬”是否真的如此“愤世嫉俗”,谁又知道呢……说到底,“末日来了”也只不过是我们的心魔,贪、嗔、痴就是最源源不断的养分。只可惜,揽镜自顾,纵使你知道镜子里的那个家伙就是妖言惑众、让你终日不得安宁的家伙,你又能奈他何?

我等俗人或许也只能把那个满是“撒旦”的阴影捏成古钟,置于耳边日夜警醒,让我们不肆意妄为,不嫉恨怨怼,让污染消失、破坏停止,让这个社会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每个人都能得到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对待。如若有天真能若此,我想—“2012”就真的只是一部电影,而“末日来了”也永远都只能是娱乐版的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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