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蒲松龄“自传性”作品中解析其人格特质

2012-04-29 04:50吴兴兰
蒲松龄研究 2012年1期
关键词:人格特质蒲松龄

摘要:蒲松龄缔造了短篇巨著《聊斋志异》,被誉为十七世纪“世界短篇小说之王”。他一生才华满腹却命运蹇塞。经过近百年来研究者的努力发掘与考证,对其生平及思想进行了诸多探讨论证。本文在汇总当前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关照蒲松龄诗词等作品,触摸蒲松龄在不同际遇下的思想发展轨迹和多重人格特质,从而使读者更好地解读《聊斋志异》的创作意图和深厚意蕴。

关键词:蒲松龄;诗词文集;生平思想;人格特质

中图分类号:I207.419文献标识码:A

“颂其文,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 [1]两千多年前,孟子就倡导读书要有“知其人”、“论其世”的思想。因为作家是文学作品的创造者,是作品灵魂的向导和源头。所以了解一部作品,要先从源头上认识它。《聊斋志异》是我国文言小说的巅峰之作,鲁迅评价《聊斋志异》“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 [2] (P138)。欲参透这部“花妖狐魅”的异域奇观,我们就有必要了解这部伟大巨著的缔造者蒲松龄。

蒲松龄传世之作几百万字,但除了自传性的短篇自志,蒲松龄没有真正的“自传”留世。聊斋学研究专家袁世硕先生说:“蒲松龄的诗、词是了解其生平和思想的最好的材料” [3] (P305)。法国著名小说家法朗士说:“一切作品都是作家的自传”。蒲松龄的诗、词、文集中的很多篇章,都是缘事而发、率性而为,是他的经历、感受、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反映,对于探究蒲松龄的生平际遇和思想人格来说,再恰当不过。蒲松龄早在年少时便开始了诗歌创作,这些诗词文赋是他与自己灵魂的深度对话,“以宴集之馀晷,作寄兴之生涯” [4] (P1033)。其中大都真实地反映了他的所履所遇、所游所事,随事吟咏之诗作,真实地体现了其行迹、生平遭遇,以及对现实社会的态度。其篇章烙印着蒲松龄生活的迹象,更浸透着他个人的忧愤和憧憬,成为研究他本人重要的文献依据,毫不夸张地说,蒲松龄的诗词文集就是他的一部编年体传书,是他在不同际遇下思想的强烈映射和人格的生动写照。

纵观蒲松龄一生,主要围绕两条平行线展开:一是参加科举,自十九岁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考中秀才之后,却“三年又三年,所望尽虚悬” [4] (1812)。直到72岁才补了一个岁贡生的虚名;二是以毕生精力孜孜不倦地创作《聊斋志异》,最终书成名就,成为享誉中外的杰出文学家。蒲松龄从年轻时写诗词,一直写到终老。他一生的思想随着际遇的改变而体现在他的诗词文集中,关照其作品可从三个阶段来探析他的思想发展轨迹。

第一阶段:三十岁左右,踌躇满志、冀博一第;吟诗作赋、搜奇猎异。

蒲松龄“少羸多病,长命不犹” [4] (P1035),十岁才从父读书。十九岁时初应童子试,便“文名籍甚” [5] (P10),一时声名大噪。他少年踌躇满志,冀求在科举路上博得一第。《〈醒轩日课〉序》载:“日诵一文焉书之,阅一经焉书之,作一艺、仿一帖焉书之,每晨兴而为之标日焉,庶使一日无功,则愧则警,则汗涔涔下也” [4] (P1034)、“相期矫首跃龙津” [4] (P1906)。由此可见他年轻时潜心治学、刻苦攻读渴望早日实现功名抱负的政治理想。“我有涪洼刀百炼,欲从河海斩长鲸” [4] (P1579),未谙世事的他,以为青云有路,取青紫如拾草芥。“他日勋名上麟阁,风规雅似郭汾阳” [4] (P1581),既表现了他的潇洒自信,也体现了他骨子里的狂傲不羁。早期诗词虽流传下来的不多,但也能管中窥豹,一方面流露出他渴望考举进士,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另一方面,他还热衷吟诗寄情,犹甚“喜人谈鬼” [4] (P1581)。在《郢中社序》中记载:“当今以时艺试士,则诗之为物,亦魔道也,分以外者也” [4] (P1033)。作为文人,蒲松龄深知只有八股文章做得好,自己的才华、学识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其他的都是野狐禅,邪魔外道。但他仍为写诗辩解“耗精神于号呼,掷光阴于醉梦,殊可惜也!” [4] (P1033)“由此学问可以相长,躁志可以潜消,于文业亦非无补” [4] (P1033)。康熙三年(1664),张笃庆写有《答蒲柳泉来韵》,诗云:“君自神仙客,吾岂帝者师”、“不厌狂夫态,披襟共咏诗” [3] (P17)。由此可看出,蒲松龄从20多岁起就开始搜集素材,创作《聊斋志异》,只可惜当年他写给张历友的诗已佚失。同年,张笃庆还写了七律二首《和留仙韵》,诗其二云:“司空博物本风流,涪水神刀不可求。君向黄初闻正始,我从邺下识应侯。一时结客白莲社,终夜悲歌碧海头。九点寒烟回首处,不知清梦落齐州” [3] (P17)。诗中说,晋朝张华作《博物志》,多记怪异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这种创作理念当下不可取,劝告蒲松龄不要创作《聊斋志异》,可见蒲松龄当时对异闻已投入了精力。专心制艺,科考中举,实现世俗的功名利禄,这是蒲松龄一生的愿望,但却不是生命的重心,他还有更高的志趣追求——搜集奇人异事。《聊斋志异·自叙》中:“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 [4] (P1035),他深怀“自鸣天籁,不择好音” [4] (P1035)的癖好:“情类黄州,喜人谈鬼” [4] (P1035)。在他的大半生历程中,求科举和写志异两种事业齐头并进。科举之业是他不得已而为之;在八股制艺为唯一价值取向的科举制度下,他对志异仍坚守“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 [4] (P1035)的痴狂挚爱,在世人的白眼和朋友的劝解中,依然保持“雅爱搜神” [4] (P1035)的志趣,可见蒲松龄的思想既受封建科举制度的羁绊,同时也有对世俗价值观念的超越和洒脱。

第二阶段:三十至六十岁左右,半生落魄,仕途蹭蹬;忧国忧民,刺贪刺虐。

古往今来,儒家奉行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经典,而蒲松龄人到中年,虽然穷困潦倒,但他诗词的字里行间,体现的不只是他的一己私欲和悲苦。作为一个农民知识分子,他与贫苦百姓休戚与共,留下了大量表现人民灾难疾苦,官府横生暴敛的诗词。“粜尽官税完,陶然捧枵腹” [4] (P1816),写农民生活极为困苦,碰到灾荒年月,更是“东家儿女卖吴越,邻妇夜夜哭霜月” [4] (P1633),可是还要受租税的压榨“租吏登门如怒牛” [4] (P1633)。不仅生活贫困,苛税繁重,还有战乱、疾病和寇盗等问题引发的农民生活的苦不堪言,“贫因荒益累,愁与病相循” [4] (P1690);“沦亡何足道?老母在高堂。菽水将何如?念此心悲伤” [4] (P1691);“村舍逃亡空四邻,纵横寇盗乱如尘” [4] (P1833)。蒲松龄还描绘了整个封建社会贫富生活的悬殊:“贫家一饱犹未足,富人弃掷不复陈” [4] (P1741)。还有大量真实地反映政治黑暗,官吏暴虐无道的诗词,《大人行》描绘钦差大臣过境时肆虐、逞威:“圉卒毒掠肢残伤,驿吏鞭背掣马缰” [4] (P1611);“农人榜人废生业,下下骇窜真仓皇” [4] (P1611)。《再过决口放歌》写国家耗费巨资治理河道,而贪官污吏却是只会鱼肉人民的酒囊饭袋:“精卫衔石入沧海,徒竭民力糜金钱” [4] (P1598)。《齐民叹》中“愿竭我膏脂,共资尔巧宦。谷尽难取盈,涕泣零如霰” [4] (P1872),义正词严地控诉了地方官员为接待皇帝而搜刮民脂民膏的现实。这些诗既是反映当时底层人民生活的史诗,也是体现了他的忧民思想的见证。蒲松龄虽然没有做过一天的官,但是,这并没有使他因此放弃自己的政治与道义责任。对于蒲松龄这种关怀政治、辅弼教化的热情,很多学者往往或一笔带过,或认为蒲松龄思想落后保守而予以指责,这种态度是有失公允的。

科举路上,蒲松龄尝尽了世道艰辛,看遍了世态百象,真可谓“半生落魄” [4] (P2071)。屡战屡败的科举路上,他目睹了科考的黑暗不公和考官的昏馈骄横。《历下吟》形象地描绘了各县童生应试时遭受的侮辱和折磨,反映了众多考生的苦痛:“黑鞭鞭人背,跋扈何飞扬” [4] (P1882)、“退后迟噭应,逐出如群羊” [4] (P1882)。遭受如此痛苦,且屡试不售,作者终于愤然写出:“但得如君应避世,谁能复受吏人诃” [4] (P1716)的激愤之辞。正因为科场失意,蒲松龄的诗词也真实地抒写了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心情。《水调歌头·饮李希梅斋中作》写了屡试不售的满腔牢骚:“漫说文章价定,请看功名富贵,有甚大低昂” [4] (P1996)。“寂寞荒园明月夜,蕉窗影里度清宵” [4] (P1743),也写了这种消沉情绪。“十年尘土梦,百事与心违” [4] (P1598)。“斗酒难消块磊愁”、“欲从玄石葬荒郊” [4] (P1605),吐露自己向往政治功名的理想不能实现,万事不如意,胸中愁愤难消之情。在《夜发维扬》中写自己怀才不遇,远离家乡给人作幕宾的感伤。“世事于今如塞马,黄粱何必问遭逢” [4] (1598),自慰人生如黄梁一梦,成败如镜花水月。表达了对科举不公的现实之恨恨不平,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和科举制度对人性的残害。在以科举取仕的社会现实中,科场是他一生无法逾越的炼狱,使他抱恨终生。但在一次次科举失意和现实生活的困苦交叠中,使他对科考有了更深刻的感受,并不断地自行反思。《中秋微雨,宿希梅斋中》说“义气每从他日定,勋名欲共此心灰。龙门御李真欺我,世上何人解怜才” [4] (P1623)。流露出他对科举制度埋没人才的愤恨,表现了对科举的怀疑和批判。

蒲松龄的精神世界蕴藉丰厚、思想深远,却“高处不胜寒”。特别是他满腹才华在现实中得不到施展,科考路上的偃塞和绝望,使他在思想意识深处与科举制度产生了激烈地对撞。“士之不得志者,未尝不发愤于文辞”。蒲松龄从早年就“雅爱搜神” [4] (P1035)、“喜人谈鬼” [4] (P1035)。他在三十一岁去宝应县途中写道:“途中寂寞姑谈鬼,舟上招摇意欲仙”。第二年又写“新闻总入鬼狐史” [4] (P1605),听到了新的鬼狐故事就加工写进《聊斋志异》。如果说他年轻时对《聊斋志异》的创作和整理是一种志趣和爱好,那么在黑暗现实中几经沉浮后,已届不惑之年的他穿越于异域冥界,是巧借谈鬼说狐,针砭现实,抒写孤愤,把满心郁积的忧愁与愤懑的情绪体验,倾泻于笔端,“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 [4] (P1035)。蒲松龄才华横溢,可称之“精骛八极”(陆机《文赋》),可政治上的出身以致他难登仕途、黑暗腐朽的社会现实、以及壮志难酬的愤懑之情,灌注于他“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赋》)的妙笔之下,借此对社会现实进行深刻的揭露和辛辣的讽刺。如《聊斋志异》中有不少针砭科举与考官昏馈的篇章,如《叶生》、《司文郎》、《于去恶》、《王子安》、《何仙》、《素秋》、《贾奉雉》、《三生》等。其中《叶生》可视为蒲松龄的自作小传。主人公叶生“文章词赋,冠绝当时” [4] (P88),却屡试不中,终至郁闷而死,最后只有让自己的鬼魂帮助一知己之子考中举人,“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 [4] (P88)。作者通过这一形象反映了那个时代读书人普遍的悲剧,提示了科举制度的腐败。联系蒲松龄的人生经历,屡试不第,并非文章不佳,而是考官昏愦。《司文郎》 写一盲僧能嗅文章好坏优劣,却与科场取落形成鲜明反差。“僧叹曰:‘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帘中人并鼻盲矣” [4] (P780),以此讽喻嘲骂考官“骄浮济刻薄,遂成无道昏” [4] (P1882)。從《聊斋志异》等作品中可反观作者对黑暗社会的痛斥和反抗精神。

《聊斋志异》是蒲松龄的呕心力作,“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 [4] (P1035),在险恶的环境下,依然“抱苦业,对寒灯,望北阙,志南冥” [4] (P1381)。但在当时社会却得不到世人的理解和公正的评价。在《次韵答王司寇阮亭先生见赠》言道:“《志异》书成共笑之,布袍萧索鬓如丝。十年颇得黄州意,冷雨寒灯夜话时” [4] (P1732)。自己花了毕生精力写作《聊斋志异》,像被贬到黄州的苏轼那样,借谈鬼说狐来寄托满腔幽愤,并非无聊地追奇逐怪。虽然“憎命文章真是孽” [4] (P1716),但蒲松龄始终坚信自己的创作是有价值的,“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坚信自己迟早会被人们理解,志异也终会被世人认识。从《偶感》“一字褒疑华衮赐,千秋业付后人猜” [4] (P1723),到他晚年写的“书到集成梦始安” [4] (P1790)和《聊斋》诗中自称“聊斋野叟” [4] (P1795)中可以看出,蒲松龄虽终身未第,但通过创作《聊斋志异》进行劝世讽喻,既实现了文字教化的政治理想,也了却了他一生的夙愿。

第三阶段:七十岁左右,撤帐归里,为民请命。

蒲松龄七十岁撤帐归里,是年与张历友、李希梅同被推荐为乡饮介宾,由是感慨:“忆昔狂歌共夕晨,相期矫首跃龙津。谁知一事无成就,共作白头会上人” [4] (P1906)。蒲松龄年少得志,不承想却一生仕途蹭蹬,直到七十一岁才被援例为“岁贡生”。他自嘲“落拓名场五十秋,不成一事雪盈头” [4] (P1924)。蒲松龄终生未仕,但他从未因科举的失意、身份的卑微而无视国忧民难。在他古稀之年,仍为民请命。在《与王司寇》信中,他痛斥被罢的康利贞“旧年为漕粮经承,欺官害民,以肥私囊,遂使下邑贫民,皮骨皆空” [5] (P57)、“妄造杂费名目,欺官虐民” [5] (P58),力劝王渔洋不要受其赂而“荐使复其旧任” [5] (P58)。为了苍生社稷,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犯颜直谏,其忧国为民的高尚情操可见一斑。

“读其书先知其人、观其书亦知其节操”。纵观蒲松龄诗词文集,我们能更深入地解读其人格特性。蒲松龄是在进步思潮和封建观念双重影响下、具有特殊心理机制的文人作家,他的思想无不浸染着传统文化的氤氲,继承了中国失意文人一脉相承的孤愤意识,并经受自身独特的性格力量的驱使,从而凸显出孤傲和痴狂的性格特质。

蒲松龄生性清高自傲、孤峭耿直。《见刈黍,慨然怀靖节》中,蒲松龄慨叹“俗农悔不似渊明” [4] (P1840),表达了他对靖节先生远离尘网、隐逸田园的敬慕之情。《拙叟行》中“我自有故步,无须羡邯郸。世好新奇矜聚鹬,我惟古钝仍峨冠” [5] (P582)、“何况世态原无定,安能俯仰随人为悲欢” [4] (P1818),表现了封建社会一个正直知识分子固贫守拙、不为轻肥而与人同流合污的高洁秉性。孙蕙在治河上因爱护民力而得罪了治河大员,他在《三月三日呈孙树百,时得大计邸抄》中写道“怛余白发无公道,只恐东风亦世情。我自蹉跎君偃蹇,两人踪迹可怜生” [4] (P1603)。表明他对世道的愤慨,对友人的同情和支持。当孙惠放纵人横行乡里时,蒲松龄不怕得罪官僚友人而写信忠告。刑部尚书王士祯,是第一个点评《聊斋志异》的人,“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蒲松龄喜获诗坛领袖的赏识,在《偶感》中表达了喜极而泣的激动之情,“穷途已尽行焉往?青眼忽逢涕欲来” [4] (P1723),但得知王渔洋接受已革贪官漕粮经承康利贞的厚赂,举荐复其旧职。他不惜得罪这位乡宦权贵,直言劝谏,而他却从未因私事而麻烦做官的朋友。蒲松龄以文人身份结识了像王渔洋(刑部尚书)、汪如龙(淄川知县)、张石年(淄川知县),山东按察使喻成龙(后任兵部尚书)等权官显贵,从未通过他们谋求一官半职,但为了社稷民生,他不惜动用自己的交际和声望,悬壶济世。在《读唐人诗集》中,他批评初唐诗人宋之问,品行不正,投靠宦官,虽“诗品良已高”,但“人品何龊龊” [4] (P1956),表明了蒲松龄对“言善行恶”的鄙视。由此可见蒲松龄刚正不阿、心怀社稷的光辉人格。

蒲松龄的诗词文集中还体现出他性格中“狂”的特质。蒲松龄常常自称“狂生”,自诩 “千古文章赖我曹” [4] (P1734)。但蒲松龄的“狂”不是夜郎自大,而是对“仕途黑暗,公道不彰” [4] (P1129)的抗议和蔑视。他以魏晋的阮籍、嵇康而自标,“疏懒嵇叔夜,佯狂阮嗣宗” [4] (P1670)、“莫怪阮生狂甚,途穷处不泪何堪” [4] (P2003),他以高昂的姿态对抗不合理的世俗百态,“几载长离短发苍,怀人犹忆旧时狂” [4] (P1798)、“白莲社里诗狂友” [4] (P1778)、“樽酒狂歌剑气横” [4] (P1631)。蒲松龄的“狂”不仅仅是惊世骇俗的言行,更多的是“狂”态背后的痛苦与愤懑,对世事“狂老为愤激” [4] (P1905)、“自笑颠狂与世违” [4] (P1950),也似曾后悔年轻时“多为狂拙误” [4] (P1669)。年老了仍“落拓颠狂在” [4] (P1810)、“垂老如昔狂” [4] (P1902)、“狂同昔日犹贪饮” [4] (P1639),戏称“乾坤一破衲,湖海老狂生” [4] (P1659)。蒲松龄“磊落平生,颠狂意致” [4] (P2016),他“不嫌岩壑疏狂甚,携赋同登月下楼” [4] (P1674),高唱“固守非关拙,狂歌不厌痴” [4] (P1671)。在《学究自嘲》中也坦言“有时随我生平愿,早把五湖泛轻舟” [5] (P1748)。蒲松龄终生困于场屋,胸中怀有对社会不公、命运不济的愤懑之情,也满怀冲破世俗樊篱的豪迈狂放之气概。面对魑魅魍魉横行的世道,蒲松龄超越了中庸之道,展示出内心的“狂”态。他把一腔孤愤难耐之情、一股郁勃不平之“狂”气熔铸到《聊斋志异》中,从而塑造出“茫茫六道” [4] (P1035)异彩纷呈的人物形象。

纵观蒲松龄诗词文集,让我们更深刻地了解了蒲松龄孤傲耿介、刚正不阿、洁身自爱、狂痴无畏的个性特质,在经受着封建制度的腐朽黑暗、贪官污吏的横征暴敛、屡试屡挫的科场失意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在沉黙中暴发。“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正是现实的失落与精神的困厄,促使他以笔为刃,借光怪陆离的幽冥六界而影射讽喻现实社会,从而构建了“出于幻域、顿入人间” [2] (P138)的艺术世界,成就了名垂千古的聊斋传奇。蒲松龄先生谢世近三百年了,但泯灭的是肉体,而不死的是灵魂,他的光辉人格和巨著《聊斋志异》将与世长存!

参考文献:

[1]孟子.孟子·万章下[M].[DB/OL]http://baike.baidu.com/view/736890.htm,

2010-11-23.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

[3]袁世硕.蒲松龄事迹著述新考[M].济南:齐鲁书社,1986.

[4]盛伟.蒲松龄集[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

[5]蒲松龄.蒲松龄集[M].路大荒整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责任编辑李汉举)

收稿日期:2011-10-12

作者简介:吴兴兰(1974-),女,山东临沂人,蒲松龄纪念馆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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